「一九三五年,五月,六日,天氣雪。」「今天,因為我再次拒絕殺害中國百姓,遭到了大佐嚴厲的批評。中國的天氣很冷,我窩在睡袋裏瑟瑟發抖,不知道遠在日本的晴子,可安好?我很健康,勿掛念。」「一九三五年,五月,八日,天氣雪。」「今天一早,裝甲師團接到了上級的命令,被派往烏蘇裏江進行為期一年的駐守任務,我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為什麽,但聽同伴私下裏議論,似乎是為了抵禦蘇聯人的進攻。戰爭,我討厭戰爭,大家都是鄰居,為什麽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非要你進攻我,我進攻他。所幸,大佐說一年後會有另一批部隊和我們進行換防。在路上,我們途經了一處中國小村莊,當時的小村莊裏還有著大約一百多名村民,這些村民對於我們的到來似乎習以為常,沒有覺的害怕,甚至有些小孩子還跟在坦克後麵又喊又叫。看到這一幕,我覺得非常開心,於是把糖果和巧克力都給了這些可愛的小jing靈,但在臨走前,我發現我給的糖果都被孩子的父母qiáng行搶走,然後扔掉了,他們還對著我們的背影吐口水,孩子沒有了糖果,嚎啕大哭。為什麽他們嫌棄我的糖果,是對我們日本人的敵視嗎?我真的很內疚。「之後,我們來到了烏蘇裏江的邊境,邊境上的設備建立的相當齊全,不但有專門的坦克倉庫,還有對坦克進行維護的一係列配套設備。我還觀察到,在邊境上堆滿了連綿不絕的碉堡,地下要塞,飛行倉庫裏也停著三菱運輸機。隻是我很奇怪,為什麽邊境線上停著的不是戰鬥機,而是運輸機,難道上級要運輸什麽嗎?」第二四九章 櫻花盛開(12)「一九三五年,五月,十日,天氣晴。」「邊境上的蘇聯人似乎並沒有進攻我們的意思,他們隻是例行巡邏。我每天的任務就是跟著車隊,繞著邊境線轉一圈,然後就可以休息了。這種生活很好,因為再也不用和中國人為難了。但我發現,這個地方除了值守的日本軍人外,還有一些神神秘秘的傢夥,我並不認識他們,他們也從不找我說話,就像是個木頭人。」「一九三五年,五月,二十日,天氣yin。」「這裏的運輸機每天都在不斷的起飛,降落。住在這裏的神秘人也越來越多,我偷偷地問了一名同僚,他說這些都是從帝國調來的軍醫,其中還有科學家,他們在為大日本帝國夜以繼日的努力著,他們還有一個代號,叫做731。」「一九三五年,七月,一日,天氣雪。」「今天,我們正在喝酒談論著家鄉的櫻花,忽然一架運輸機降落在了跑道,然後便有許多士兵用擔架抬著一些傷員,匆匆忙忙的走下飛機。戰爭時期,人員受傷或者遇到意外qing況死亡的事qing比比皆是,這麽久的時間,我也習慣了。隻是這次,卻和往常有點不同。從飛機上被抬下來的傷員大約有三十多人,所有人的身體沒有一個是完好的,並不是受傷的問題,而是這些人身體上或多或少的都少了點東西,基本上都是四肢,甚至有一名傷員整個下肢都不見了,那傷口簡直就像是被鋒利的東西撕扯掉一樣,非常平整,還有的人身體上布滿了巨大的爪痕,看得我用手蒙上了眼睛。後來開始,每隔幾天都會有新的傷員被送進來,傷勢嚴重的會放棄治療,輕傷人員便會留在邊境線進行進一步治療,隻是令我疑惑的是,那些被治好的人去了哪裏,而這些受傷的人員又是從哪裏來的。這一切,都是一個謎。」「一九三五年,九月,一日,天氣晴。」「今天,邊境線上拉起了亢長的警報。我以為是蘇聯人向我們發起進攻了,焦急的從chuáng上坐了起來,連襪子都顧不上穿。等到大佐在喇叭裏說是常規集合時,我才鬆了口氣。這一場集合的時間並不算久,大佐隻是jiāo代了幾句話,就心事重重的迴去了,而隸屬於我們裝甲師團的第一支坦克聯隊,則跟著離開了邊境線,據說是去執行秘密任務。」「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日,天氣yin。」「今天,警報再次長鳴。原來大佐又要派遣坦克聯隊去協助第一聯隊執行那個秘密任務了。隻不過,這一次是五支聯隊全部出發。在出發前,大佐給我們做了激動人心的戰前動員,說大日本帝國的未來就維繫在我們這群年輕人的身上了,還給我們分發了新的槍枝裝備。看著熱血沸騰的同僚們,我有一種預感,那就是此前派出的第一聯隊,很可能已經……」「一九三五年,九月,十五日,天氣雪。」「我們到達了一個叫做祥瑞的中國地方小鎮。按照計劃,我所在的聯隊和另一支聯隊保持按兵不動,而另外兩支聯隊則火速開往事發地點。大佐的命令很簡單,那就是看到一切活著的生物,全部殺死。」「一九三五年,九月,二十日,天氣yin。」「派出去的兩支聯隊迴來了,但是迴來的,連一半都不到。我的好朋友,小左君的屍體也被送了迴來。他們說遇到了一種恐怖的怪物,這種怪物隱藏在結滿堅冰的河水下,長得就像中國神話傳說中的龍。步兵手中的大口徑步槍對這種怪物根本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就算是可以抵擋重pào的坦克,在怪物qiáng大的攻擊能力麵前也不堪一擊。雖然兩支聯隊最終殺死了那隻怪物,不過他們的損失也相當的巨大,而最大的損失不是那些士兵,而是他們的坦克,在怪物麵前,所有的坦克就像是靶子一樣,因為他們一開始並不知道怪物的攻擊力,第一輪的jiāo火中就損失了四輛坦克。等到戰鬥結束時,兩支聯隊報廢的車輛高達十五輛,輕微損傷的四輛,其他的雖然沒有報廢,但也暫時失去了作戰能力。最慘的是車輛中的人員,怪物的攻擊穿透力極qiáng,坦克的正麵裝甲也抵擋不住對方連續的攻擊,其中有兩輛坦克完全是在被摧毀前車內的人員就已經被殺死了。看著坦克上那觸目驚心的爪痕,我終於明白,在邊境線上,那一架架運輸機上的傷員是怎麽迴事了。我沒看見怪物的屍體,屍體是被卡車用雨布包裹的,每個地方都包裹的嚴嚴實實,還有很多士兵把守,根本不允許我靠近,據說,這具屍體要送到邊境線,給那些大日本帝國的軍醫們做研究。聯隊長表示,在黑龍江的腹地,還有很多這種怪物,我們必須消滅它們。新的增援部隊很快就會到來,而我們將在休整後,繼續前進……晴子,我真的好害怕,我甚至預感到自己快要死了……」「一九三五年,九月,三十日,天氣雪。」「休整終於結束了,這也意味著我們噩夢的到來。大批的坦克一輛輛的開出倉庫,分批次朝著前方進發,我被分在了第三縱隊。士兵們對於眼前的災難,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樣子,相反,一個個還鬥誌高昂。在路過鐵絲網的時候,他們還割破手腕,在那裏寫下了天皇萬歲,大日本帝國萬歲!並且按下了自己的血手印為證。隻是坐在駕駛艙裏,我卻一直心事重重。晴子,我對你的思念,又加重了。不知遠方的你,是否同樣一邊看著照片,一邊想起我。你最近的生活如何?是否還在依靠cha花和賣中國書法度日?嗬嗬,也不知道院子裏你栽下去的那株櫻花開了沒有……美麗的櫻花,就像我們晴子的臉一樣嬌羞。「一九三五年,十月,二日,天氣yin。」「對不起,晴子……」華伯濤讀到這裏,整本日記便算是結束了。最後一天的日記,無論是阿拉伯字母還是日語都寫的很潦糙,而最後一筆,甚至帶上了一抹深紅色的血漿,顯然,這名叫做船越四郎的駕駛員還未寫完,就已經在突如其來的襲擊中喪生。讓楊開慶幸的是,這本日記船越四郎一直帶在身上,並且讓自己得到了。根據日記裏最後一頁的時間,恰好就是戴笠給出的qing報中,731基地建成的前三個月。再加上日記中曾多次提到三菱運輸機裏的傷員。楊開能斷定,日本確實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對北緯三十七度區這片史前冰川產生了超乎尋常的興趣。而侵華戰爭爆發後,日軍的每一步,似乎都在為挺進黑龍江腹地而做著詳細的謀劃。到了這裏,血手印,空彈殼,裝甲殘骸,這三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線索,終於被日記這枚鑰匙,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隻可惜,這麽寶貴的口述,到了此處就戛然而止了。不然的話楊開相信,還能從中得出更多的結論。乃至於獲悉日本人不惜一切代價,都要用人命在北緯三十七度區堆出一座基地的真正原因。當然,除此之外,楊開也通過日記這麵心靈的窗戶,深刻的了解了船越四郎這個人,還有他和那位叫晴子的女孩之間,純真卻又偉大的愛qing故事。想必黑白照片上的這位和服女孩,就是日記裏所提到的晴子吧?想到這,楊開qing不自禁的拿起照片,細細的端詳起來。「楊開,楊開……」篝火旁,華伯濤一連喊了三聲,這才將沉思中的楊開叫醒。「華教授,什麽事?」楊開皺了皺眉頭。「你給我的這本日記,全部翻譯完了。」華伯濤淡淡的說道:「為了保證翻譯的準確xing,我都是按照單詞的意思直接譯出的。並沒有添加任何文學xing的修飾,可能聽起來有點生硬枯燥,不要介意。」「華教授,你謙虛了。從頭到尾,你讀的都很好,讓我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楊開笑了笑,說道。「身臨其境的感覺。」聽了楊開的話,華伯濤一愣,隨即會意的點了點頭:「哦,我明白了。但這並不是文字的魅力,而是這個故事本身所具有的特殊魅力。」說到這,他合上了筆記本,抬頭看向了天空,嘴裏喃喃的問道:「是因為那個叫做船越四郎的男人嗎?」楊開漠然的看著華伯濤,良久他才點了點頭:「我知道這種心qing不該有,但我的確因為這本日記的緣故。開始學會換個角度,換種方式,來重新審視這場毫無人道主義的中日戰爭,至於我先前為什麽沉思了那麽久,其實,也包含了這一層因素在裏麵。」「嗬嗬……」華伯濤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隻是撥了下篝火上亂竄的火苗。「那麽,有收穫嗎?」良久,他問道。周圍的陳天頂等人,隻是安靜地聽著兩個人的講話,因為在他們的心中,也存在著一種和楊開,華伯濤同樣的矛盾。他們迫切希望能有人給予正確的解答。「有,但我暫時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楊開想了想,說道。「什麽意思?」華伯濤問道。「一句話,戰爭是殘酷的,士兵卻是無辜的。」楊開嘆了口氣說道:「對於日本的軍國主義而言,戰爭隻是其用來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而士兵呢,士兵又是什麽?就像日記裏的船越四郎,他想發起戰爭嗎?他想侵略中國嗎?他根本就不想!他隻想和自己的妻子幸福的生活,但這個國家卻bi迫著他不得不這樣做。我想,在眾多侵華日軍中,也有很多年輕的孩子,當初和船越四郎是一類人,而更多地士兵,則被灌輸了太多的軍國主義言論,最終慘遭洗腦,成了單純的殺人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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