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看到了什麽?亦或者想到了什麽?「華教授……」楊開的聲音,有些個顫抖,他似乎已經預料到了,從華伯濤的口中將會傳來什麽噩耗。「你們看見這四股láng群的動作了嗎?」華伯濤指了指遼闊的雪原:「如果是積蓄力量,它們沒必要打散現有的攻擊陣型。而且看它們的姿勢,倒不像是休息……」「不像是休息?」楊開眉頭一皺:「那它們是在做什麽?」「像是在等待著某種東西的到來。」華伯濤淡淡的說道,說完,他俯下身子,撥開了腳邊蓬鬆的積雪,將整張側臉都貼在了雪坡上。「華教授,難道……」華伯濤的動作,讓楊開的心頭突了一下,因為先前,華伯濤就是在有所察覺後,用耳朵聆聽著地麵,判斷出了遠方有大股láng群來襲。那麽,這一次?想到這,楊開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將視線從láng群裏挪開,轉向了林子裏密密麻麻的白樺樹。「我們還真是夠走運的,別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兒,咱們這一趟,一撞一個準。」華伯濤自言自語道。「您這話是什麽意思?」其實從華伯濤的表qing中,楊開已經猜測出了大概,但殘存的一絲僥倖心理,還是讓他相信,這些,不是真的。「雪láng湖那邊有動靜了,又是一批láng群,大股的láng群。」華伯濤悽然的搖了搖頭:「我想,現在這檔兒,開槍也沒事了,整個láng窩,已經dong悉了我們的方位。哼,還冷兵器jiāo戰,咱們從開始到現在,都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還……還有新的láng群?」此刻,雪坡上的眾人已經全聽見了華伯濤的話,趙勇德神誌恍惚之間,手中的傘兵刀已經啪的一聲脫離五指,落到了地麵。死神的羽翼,已悄悄地裹向了每個人的心靈。「石頭,你他媽的趕快整理下,看看小組裏還剩多少子彈,還有槍,全部給我堆一塊,統一分配!」楊開啞著聲音吼道,隨即飛快的拾起了被丟棄的m1卡賓槍,拔出彈夾,數了數子彈,然後再cha迴去,麻利的上膛,開保險。片刻之後,雪坡上已是亂作了一團,所有人紛紛將手槍,左輪槍全部集中在了楊開左邊,還有獨眼龍的狙擊步槍,九筒的散彈槍,趙勇德的衝鋒鎗。令楊開欣慰的是,在這些槍枝裏,還夾雜著幾個滿滿的彈夾,他一問才知道,那是趙勇德這廝偷偷帶著的,沒想到這個本應受到懲罰的舉動,此時此刻,卻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雖說深究起來,也並不多。但好歹能再堅持一個迴合了。「趙勇德,你的槍還有多少子彈,報數!」楊開喊道。「子彈,我沒數,但彈夾有三個,加槍上的,一共四個。」趙勇德迴答。「好,將功贖罪了。」楊開嘴裏gān渴,抓了把雪潤了潤喉嚨:「待會節約點子彈,給大家當主火力點。」「明白。」趙勇德一邊吼,一邊敬了個軍禮。他雖然智商不高,但也感覺,這是小組在大興安嶺最後的戰役了。既然是死,他就要做個軍人的樣子,擺出個軍人的氣概。「像個樣子,到了yin曹地府,也能混個兵頭噹噹。」楊開慡朗的笑了。「石頭!」「在!」石頭踏步,停在了趙勇德的身邊。「挑兩把手槍揣著,還有,拿著散彈槍,跟我殺一迴。」楊開命令道。「行,指戰員你就看好吧,咱教導隊別的不說,患難與共。」石頭說完,挎著散彈槍蹲守在了雪坡的一角。「獨眼龍,你的狙擊槍麵對大批敵人不適合,所以還是用傘兵刀吧!」楊開說道。「嗯!」獨眼龍點點頭。「指戰員,還有我呢!」就在這時,九筒嬉皮笑臉的湊了過來。楊開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你這胳膊……」「不還有這一條嗎?」九筒晃了晃右手,從地上撿起了一把手槍:「活著的時候從沒瀟灑過,要是連將死之際還不瀟灑,那我這輩子算是白來了。」「那好,隨你便把!」雖說九筒在開玩笑,但楊開還是頗有些感動。對於這個怕死的傢夥,這種舉動,難得呀!想到這,他把頭偏向了張鶴生:「張道長,你依然負責南麵。」「我知道了。」張鶴生緊了緊劍柄,將領子唰的拉開,風氣之處,那一抹黑須頓時隨著風舞動起來。人就是這麽奇怪,麵對死亡,會產生出離的恐懼,但當這份恐懼散去的時候,卻也就看開了,看淡了。眼下,雪坡上的眾人皆是同仇敵愾,空前的團結。就連華伯濤這個文質彬彬的老教授也字正腔圓的自我感慨了起來:「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便在此時,一股灰色的láng群洪流,就像是一枚突然she出的信號彈。帶著滾滾飛揚而起的碎雪,憋足了勁的出現在白樺林中。人的軍隊在衝鋒的時候,會齊聲狂唿沖啊殺啊;狗群在衝鋒的時候,也會狂吠亂吼,以壯聲威,以嚇敵膽,但這是膽虛或不自信的表現。而láng群衝鋒卻悄然無聲,沒有一聲吶喊,沒有一聲láng嗥。可是在天地之間,人與動物眼裏、心裏和膽裏卻都充滿了世上最原始、最殘忍、最負盛名的恐怖:láng來了!「嗖……」「嗖……」在積雪中飛奔的láng群,像幾十枚破làng高速潛行的魚雷,運載著最鋒利、最刺心刺膽的láng牙和láng的目光,向眾人所在的矮小雪坡衝擊而來。第一一四章 láng圖騰,最後的舞蹈(21)「嗷……」響應著號召,原先盤踞在雪坡附近的四股láng群如渠水分流般自原來的位置分了開來,給這支後來的láng群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鵝毛大雪中,每隻láng的動作都不盡相同,那就是低著頭,朝著後方整齊的退去。此刻,楊開有兩個直觀感覺,第一個是壯觀,第二個就是震撼。畢竟,這種井井有條的秩序,即使對於人類的軍隊,沒有兩三年的苦練,也是達不到如此默契的。從上向下俯視,整個láng族,根本不像是由一隻隻雪láng構成的,而像是一個整體,一個兵工廠裏的流水線,每個工位之間,都協調到了完美的程度。「這才是真正的láng群,白山黑水裏的梟雄霸主。」華伯濤目露癡迷,喃喃自語道:「自然,力量,矯健,宏偉。」他一口氣連說了四個形容詞,可見心緒已經複雜到了何種程度。但楊開知道,現在並不是欣賞這群雪láng的時候。再美,它們都是自己的敵人,不死不休的敵人。別忘了láng群的jing神所在,那就是對於任何一個殺死同伴的對手,都會誓死糾纏,直到天荒地老。再說從開始到現在,死在小組手裏的雪láng,也已經超過二十隻了,十年前附近村落獵戶的雪láng湖之戰,更是在這些雪láng的心裏埋下了永久的芥蒂。想到這,他掏出了美製望遠鏡,調整焦距,將鏡頭定格在了那一股新來的láng群上。從這四批láng群的動作中,楊開隱約的感覺到這股新來的láng群地位不一般,很可能它們的主力軍,亦或者包含著láng族裏的重要角色。楊開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為這可笑的第六感,讓他數次化險為夷,柳暗花明又一村。鏡頭慢慢清晰,中間疾馳的那股láng群也滿滿被放大進了視網膜。楊開發現,這股láng群裏的雪láng,幾乎都比前麵的幾批雪láng要高大的多,而且個個步伐穩健,在雪地裏如履平地。最可怕的是它們的眼神,犀利,兇狠,其中所蘊含的的殺意自然是其他的雪láng所無法比擬的。百戰之師,這是楊開唯一能給出的評價。就在此時,楊開瞳孔一縮,麵露驚訝,隨即飛快的撥動旋鈕,將望遠鏡往下挪了挪,又再次偏低。他發現在疾馳的láng群中竟有一隻和其他雪láng顏色不一樣的異類。這隻láng四蹄雪白,但背部和頸子上的皮毛都是黑色的,因為黑色在雪地裏尤為突出,所以也飛快的吸引住了楊開的眼球。這隻黑láng的個子比身邊的成年雪láng還要高上一個頭,而且速度更快,力量更大。「華教授,你看,那匹黑色的láng!」楊開匆忙將望遠鏡遞給了華伯濤,這種問題,隻有老教授能給出合理的答案了。華伯濤端詳了片刻,隨即放下瞭望遠鏡:「那不是黑色的láng,項,背上的黑色,隻是與生俱來的胎記而已,不光是人,動物生下來也是有胎記的。」「咦,你們看見了黑色的雪láng?」陳天頂走到了二人身邊,試探著問道。「對,黑色。」華伯濤說道。「那這黑色的雪láng,常見嗎?」陳天頂復又追問。「說實話,我第一次看見,十萬分之一吧!」華伯濤想了想,給出了準確的答覆。「十萬分之一?」聽了這話,陳天頂那瘦弱的身軀明顯震了一下,像是潛藏在心底的某個猜測被證實了一般。「怎麽,陳老闆,你是不是有何高見?」對於陳天頂的qiáng烈反應,華伯濤有些意外。「哦,沒有沒有,隻是驚訝罷了。」陳天頂勉qiáng一笑,連連擺起手來,但眉頭卻鎖的更厲害了,嘴裏更是喃喃自語一些聽不清的話。若是平時,他這幅怪異的表qing肯定會引來楊開等人的懷疑,但現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láng群吸引,誰還去管這些粗枝末節?楊開和華伯濤也隻是微微愣了一下,便即繼續jiāo談起來。「當然,這不是關鍵。」說到這,華伯濤的口吻頓了頓:「我想說的是,在這隻黑láng的附近,雪láng們都刻意和它保持了一段距離,而且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支láng群的每一個拐彎,直線,都是由這匹黑láng帶頭的。」「你是說?」楊開恍然大悟。「這匹黑láng,是第五股láng群的首領,而且也是前麵四股láng群的首領。」華伯濤說道:「láng群雖然團結,但其領域xing也是非常qiáng的,每一股láng群,都有自己的家庭等級,兄弟姐妹,其中最卓越的雪láng,會被奉為這股láng群的首領。láng群和láng群之間的領域互不重疊,一旦自己的領域被其他láng群踏入,原領域的首領就會通過嚎叫來發出警告。但你們發現了嗎?這支新來的láng群不但踏入了前四股láng群的捕食領域,而且受到的並不是警告,而是退讓和尊敬,這意味著什麽?」「它是整個雪láng湖的láng王。」楊開這次的迴答很是gān脆利落。「嗬嗬,能值得láng王親自出動,這算不算我們的殊榮?」華伯濤悽然一笑。「放心吧,教授。有獨眼龍在,即使咱們全進了láng肚子,也要拉著這匹黑色的醜八怪一塊兒來陪葬。」楊開說道。「獨眼龍,剛說你的狙擊步槍沒用,這會兒就派上用場了,我命令你,先把這匹láng王給送上西天!」「好。」獨眼龍翹了翹嘴角,彎腰拾起那把毛瑟狙擊步槍,然後快速的將一枚金huáng色的子彈推進了膛,隨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用海綿包裹的小筒子,裝在了狙擊步槍的機械瞄具上。這是王亞樵在軍火庫裏送給他的那個八倍光學瞄準鏡,這個可視距離,完全可以在雪坡上將那匹黑láng一槍爆頭。「楊開,láng王是láng群的jing神象徵,我那晚不是和你講過嗎?你一旦殺了它,肯定會激怒其他的雪láng,到時候它們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撲上來將我們碎屍萬段,這值得嗎?」陳天頂苦口婆心的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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