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戴笠微笑著點頭,從文件夾底層抽了一張黑白照片,放在了華伯濤的麵前,照片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上麵那一排整齊的椎骨,兩隻前爪,兩隻後爪,尾翼,還有長長的頭骨,龍角,卻是歷歷在目。拿到照片的瞬間,華伯濤這個老教授就癡了傻了,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照片,仿若成了一尊不動的雕塑。「華老,現在您同意留下來了嗎?」看到這一幕,戴笠饒有興趣的問道。「留下,留下」華伯濤心不在焉的說道:「朝聞道夕可死,現在你就算是拿把槍抵在我的太陽xué上bi我走。我也不走了。」看得出,這位老教授已完全沉浸在了照片的世界中。於是,戴笠也就沒再打擾了,隻是轉過頭來,將目光聚焦在了陳天頂的身上。「陳老闆,你好!」「呦,戴處長,您好,您好……」沒料到戴笠會和自己打招唿,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來,差點把陳天頂嚇住了。於是他忙不迭的摸了摸自己碩大的鼻子,齜著嘴陪笑道。不笑不打緊,這一笑,把他那張原本就不上鏡的臉,映襯的更醜了。「耽誤了你做生意,真是有些不好意思。」戴笠說道。「哪裏的話兒,跟我那點小家業比起來,當然是軍統的事兒重要,國家的事兒重要。不過……」說到這,陳天頂的眼中閃出一絲狡黠:「我姓陳的有自知之明。和先前那兩位朋友相比,文不能之乎則也,武不能興國安邦。說到底,就是一個倒賣古董的小商販,要是哪位大官兒需要古玩,我倒是能幫忙物色幾樣中意的。但對於你們這個什麽任務,我這樣一個手無縛ji之力的小商販,又能起多大的用處呢?」他這招借坡上驢,急流勇退,玩的不可謂不俊。尤其是耍賴時的肢體動作,更是令人產生了他就是個市儈小人的錯覺。這裏的人,個個都不簡單呀!一旁的楊開皺了皺眉,若不是曾養甫先前在病房裏和自己介紹過這個人,他恐怕輕而易舉的就會被騙過。但很可惜,現在的陳天頂就算是裝的再像,底兒也早漏了。要知道,他這隻老鼠就算是獨角戲唱的再好,都還是老鼠。而這隻老鼠,永遠鬥不過軍統這隻貓。楊開也在此時觀察了一下戴笠的表qing,對方的臉依舊古井不波。隻是那隻剛要抽出第三份名單的手,鬆開了,名單也被重新塞了迴去。很顯然,戴笠也想學學這個陳天頂,玩一次揣著明白裝糊塗的遊戲。戴笠的動作很快印證了他的想法,隻見戴笠緩緩起身,用手指了指書櫃上的物品閣:「剛進來的時候,我似乎發現陳老闆對我這裏的幾件小玩意兒,很上心?」「我們gān這一行的,都是這習慣。遇見古董,不管是遠看還是近觀,不分清真假,年代,價值。這心坎裏呀,就始終有塊疙瘩解不開。」陳天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陳老闆果真是xingqing中人!」戴笠翹起了大拇指:「那不妨看看,我這幾件小玩意,有幾件真,幾件假。」「戴處長這是在考我?」陳天頂眉頭一挑。「沒這個意思」戴笠搖頭:「掛在會議廳裏的字畫,還有那幾件古玩,都隻是我的個人藏品。我年輕的時候,對這些頗感興趣,總愛買點迴來,天長日久,也就慢慢積累一些了。」「原來如此!」陳天頂理解xing的點了點頭:「大膽的猜一句,戴處長隻是位古玩愛好者,但似乎……」說到這,他頓了一頓:「並未花多長時間去鑽研?」「嗯!你說的很對。」「如果是這樣,那就能講得通了。」陳天頂喃喃自語。「怎麽說?」戴笠從沙發上直起身,來了興趣。「您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真話又如何?假話又如何?」戴笠發現,這個陳天頂,果然夠聰明,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很有意思。「假話就是,戴處長您的眼光很獨到,這裏的所有字畫古玩,都是真真正正的上品。」陳天頂笑道。「那真話呢?」「真話就是,戴處長您的眼光還是很獨到,這裏的所有字畫古玩,都是假的。」「啊?」戴笠驚訝的叫出聲來,他本以為自己眼光雖差,但憑著敏銳的觀察力,還是能分的清真真假假的,所以一直以來,對自己的這些寶貝皆是關愛有加,生怕磕著碰著,可此時,陳天頂的這句話,卻將他從頭到腳澆了一記涼水。準備來說,不是涼水,而是冰水。「能詳細講講嗎?」戴笠不甘心的問道。「好!」陳天頂點點頭:「但是我需要觸碰你的這些古玩,一一指給你看,就是不知道放不方便。」「隨便」戴笠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陳天頂走到書櫃,拿起了第一個格子上的兩個藍釉碗,上下掃了一眼後,嘴角蓄起了一分笑意。第二十九章 摸金校尉(2)「瓷器作偽的手法多種多樣,往大了分,有四四十六個總綱,往小了分,則有九九八十一個類型。」陳天頂說著,舉起了碗。對著光線,他手中的瓷碗圓潤無暇,光彩照人,散發出某種淡藍色的光暈。「就比方說這兩個碗,雖然都是假的,但卻假的不同。一個是仿古品,一個是作偽品。我左手的這隻仿古品質量明顯比右手那隻作偽品好,我猜,這對碗你買的時候,老闆展出的樣品肯定是這隻質量好的。你感覺不錯,所以後麵一隻也沒太過琢磨,拿了就走了。」「是這樣,陳老闆,我越來越佩服你了,什麽都能猜得出。」戴笠微微一笑:「但是,既然都是假的,那就都是贗品的,這贗品,還有高下嗎?還有,我不是行內人,這個仿古品和作偽品,又各是什麽意思?」此時,屋子裏的眾人,也被陳天頂的出色表現所折服,楊開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古董行業,竟會衍生出這麽多門門道道,當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將藍釉碗放迴格子,陳天頂解釋道:「贗品,不但有高下,而且還是天壤之別。所謂仿古,是指後代模仿前代的名品而仿製出來的品種。仿古的原因有二:一是為了學習前代和別家的長處,如宋代的定、汝、官、哥、鈞五大名窯,在當時便有其他的窯仿造,雖有jing粗之分,但也能風行於世。二是慕古,即對古人的崇敬和欽佩。從古至今一直就有仿製古玩的風尚。」「而偽作品一般出現在清末民初,即在原有古玩珍品基礎上進行重新加工,採取後加彩、後加年款、磨底、重組、作舊等方法,冒充真品。這種以追求純商業利潤為目的的偽造,早已脫離了仿古,就是作偽。因此,仿古品與作偽品雖都不是真品,但在價值上相差很大。以這個碗來說吧,其價值雖不如真品,但確仍具有一定的收藏價值。」說到這,陳天頂擠了擠眼角:「至於另一個碗,哼哼,則是一文不值。」「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呀!」戴笠展顏而笑:「古人雲:君子之風,溫潤如玉。我本人也對玉器寵愛有加。不知道陳老闆能否教教我如何鑒玉,觀玉,賞玉?」「戴處長高看我了,我隻是混口飯吃而已。」陳天頂說完,拿起了另一個格子裏的翡翠硯台,手指在硯台上連續撫弄了三下,終於點了點頭。「先前遠遠地端詳,我隻能看出這個硯台的雕工是假的,但沒想到,年代也是假的。」陳天頂搖搖頭。「不可能吧?」戴笠皺了皺眉:「這硯台的手感,的確是古玉呀!我有幾位同僚也曾經看過,紛紛讚不絕口,難道,我們都眼拙了?」「說句得罪的話」陳天頂苦笑:「這硯台,是我們分行一位師傅的手法,我浸yin此道多年,又豈會連自己的夥計出產的東西,都認不出來?」說到這,他目光一動:「我知道戴處長你的意思,你所執著的,無非是這個『古感』,但我現在告訴你,這個『古感』完全是可以人工造出來的。隻不過方法有些難,那就是包漿和沁。」「所謂包漿,可以用個通俗的例子來解釋。一把被常年累月使用的鋤頭木把,會形成一層光澤。這種光澤潤厚自然,和木柄渾然一體,溫滑如玉,這就是包漿。」「包漿短時間不可形成,也不是各種油漆、塗料能表現出來的。百十年的老桌子、老櫃子、老椅子,凡是被經常觸及、摩擦的部位,都會有不同程度的包漿。新玉想要有包漿就要用人手不停的摸,至少要兩個月才能達到效果。」「相比之下,沁則比較好理解。一些出土的東西,會在埋藏地下的歲月中形成沁。即土中的物質(包括土中水分所含的物質)會逐漸沁滲到這些東西之中,而形成可辨認的痕跡。沁又分土沁、水沁、血沁(古墓中屍棺中或屍棺旁的器物特徵)等。即便是沒有入土的器物,隻要能夠上年代,也會出現自然環境留下的沁,這種沁不是高人是不能一眼看準的。仿造沁主要有烤舊和使用化學物質兩種方法。例如把玉烤熟放入紅褐色的溶液中做假土沁等等。」據陳天頂描述,識別玉的新舊,一方麵要看它製造時的刀工,另一方麵就要看玉表麵的受蝕qing況,簡而言之,就是玉色。近代製造的玉器往往追求古玉效果,有時做得很像,但總是有區別。如果你得到了一件古玉,它的顏色同我們所知道的標準作品顏色不一樣,那就是贗品了。「好吧,這硯台也是假的,可我那龍鳳彩瓶?」戴笠允自掙紮。「你是說這個?」陳天頂拿起第三個櫃子上的小瓶,倒了過來。「對,對,對,就是這個。」戴笠趕忙說道。「嗯,瓶底的印記落款是真跡。」陳天頂看了兩眼,終於說了句令戴笠舒心的話,但下一句話,又讓戴笠舒心不起來了。「可這瓶子,還是假的。」陳天頂又放了迴去。「陳老闆,你這不是前後矛盾嗎?」跟在戴笠後麵的曾養甫忍不住說道:「一會兒說印記是真的,一會兒又說彩瓶是假的。」「我沒說錯呀?」陳天頂搖了搖頭:「印記是真的,瓶子是假的。」「但……但這不都是一個瓶子嗎?又不是兩個瓶子,一個真,一個假。」曾養甫瞪大了眼。「嗬嗬,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其實吧,這種方法是非常常見的。」陳天頂解釋道:「因為瓷器底上的印記落款很難仿製,所以一些仿製者會從破損或者不具備很高經濟價值的瓷器上將舊底切割下來,與仿製的瓷身拚接在一起,燒製成新的瓷器,再賣給經驗不豐富者,以前剛入這行的時候,我就上過這個當,到現在都記憶猶新。」「怎麽樣,養甫。長見識了吧?」戴笠苦笑道。「是啊,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幸虧我沒學陳老闆這行,不然百萬家產,一晚上就被我敗光了,收迴來的全是贗品。」曾養甫有些不好意思。「哈哈」戴笠開懷大笑。說到這,他身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那麽陳老闆,能否幫我看看正廳裏,那兩幅南北朝陸探微和張僧繇的花鳥畫?」「不用看了,我在來的時候,就看過了。假的,都是假的。」陳天頂絲毫不給麵子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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