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犯了什麽事!”曹胡氏急了,道:“你們北衙也得有個緣由才能……”


    “緣由?”元惟揚在馬背上晃了一下身子,如看螻蟻一般不屑地瞥著曹胡氏:“咱們查案子要緣由?我倒是第一迴聽說!曹夫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貴府的老爺幹了什麽,難不成沒和你說過?那些個銀子金子,難道也沒經過夫人的手?哦,說不準是到外室手裏了,是不是?”


    他這話說得句句戳人心眼子,曹胡氏氣得臉色煞白:“你這小子,胡說些什麽!”


    “陛下叫咱們查的案子,便是扒了誰的皮,也要查出個子醜寅卯來!”元惟揚臉上的笑容不變,隻是口氣益發森冷:“咱們走這角門,原本是想給你們留些麵子,省得走了大街,人人都知道貴府礙著上頭的眼!如今既然夫人攔著門不肯過去……弟兄們,咱們上前頭去!我還不信了,這曹家前後門都養狗!”


    那些個北衙衛士,個個都是除了皇帝無所畏懼的少年,聽了上官一聲命令,紛紛勒轉馬頭,一聲唿哨便衝出了巷子,曹胡氏目瞪口呆,元惟揚瞥了她和曹氏一眼,笑道:“折騰著叫人不快活的人,總是死得格外慘。這話,兩位記好吧。”


    “死”這個字,在別人說來或許隻是一種處境極慘的形容,然而放在北衙官員帶著這般毫無友善的微笑說出來的情境裏,卻仿佛真有了具象的力度,掐住她們的脖子,甚至讓她們感受到了一種刺入骨髓的絕望與冰涼。


    元惟揚也轉身,抽在馬臀邊的一記空鞭分外響亮,竟將曹氏嚇得打了個寒顫。


    而他衝出巷口,那些個衛士們卻已然勒住了馬在等著他:“百戶,咱們真要查這曹家?小小郎中,算什麽角色,難不成陛下真聽說了些什麽?”


    “陛下該是還沒聽說,不過,我聽說了。”元惟揚道:“這才帶著弟兄們來立個功,發個財!”


    “百戶莫誑咱們,立了功,還能發財?世上哪兒有這麽好的事兒!”有衛士接話,那神色卻一點兒也不像在質疑元惟揚。


    “立了功才能發財!”元惟揚倒也不說破,笑道:“惹了禍就該挨鞭子!走吧!”


    一行十多人,繞過街巷,直衝向了曹府的正門。那正門可是對著街的,旁邊人來人往,也是熱鬧的。這十幾個霸王那麽氣勢洶洶地衝過去拍門,直是賺夠了人眼的。


    曹家的門房不敢怠慢,上前招唿,卻被元惟揚一句“滾開”給衝了迴去。北衙的人在官員麵前一向大爺,百戶的品級還不高,但和皇帝講閑話的資格卻是早就有了,誰敢輕易得罪?那門房也隻好“滾”了,剛“滾”開,曹郎中便急匆匆地出現在了這一行人眼皮底下。


    元惟揚盤了盤手中的馬鞭,扔給了身後一名手下,大步走上前去。


    那十多個北衙衛士,跟在他背後過去,默不作聲也叫人害怕。


    “曹郎中?”元惟揚行了個禮,動作倒還是像模像樣的,隻是言語之中的輕蔑,叫曹郎中咬了咬牙。


    “元百戶。”曹郎中的言語有些滯礙:“光臨寒舍……有何貴幹?”


    “一來,有件案子要查,曹郎中還是多配合些。二來麽……”元惟揚意味不明地笑了:“罷了,這二來的事,還是等到郎中能應付了第一樁之後再說吧!”


    曹郎中抬起頭,他的目光與元惟揚的目光相撞,才感覺到麵前的少年人活脫脫就是一個煞神。


    北衙眾人將曹家鬧了個天翻地覆之時,趙家也不複安寧了。趙徐氏從宮中迴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都不大對了,迴房中歇了許久,才叫桃枝去把趙霜意喊來。


    趙霜意到得趙徐氏跟前的時候狀態也不大好了,她並不想探討什麽高深的問題——她還在等著派出去找曹氏迴來的小廝,哪怕算著時間,她已然預知到了任務失敗的必然結局……


    但趙徐氏卻沒心思關注她的心情,見得她進門,便將身邊的下人都支了出去,招手叫趙霜意坐到了她身邊來。


    但趙霜意過去了,她卻也不說話,隻是拉著趙霜意的手,仿佛在想著什麽事兒。


    “娘?”趙霜意有些不安,她隱約猜到了,今日皇後叫趙徐氏入宮的緣由隻怕與她有關,而且十有□□不是什麽好事兒……


    趙徐氏抬起眼看了她,那眼神十足疲憊,她仿佛想了什麽,過了一陣子才道:“四丫頭,你……”


    “娘要說什麽?盡管說便是了……”


    “今日娘娘召我入宮,不想竟是過問你的婚事的。”趙徐氏說的很慢,仿佛找到合適的詞語對她而言太過艱難:“爹娘雖然……雖然都盼著給你挑一門合心意的好婚事,可是娘娘她的意思……”


    趙霜意心頭莫名一緊:“娘娘難道有中意的人選?”


    她真是深深怕了這炮灰命了,想到冀王這一票人裏的適齡男青年,她腦海中跳出的第一個人就是季照輝……難不成她好不容易推了這門婚事,皇後娘娘還能給她再塞迴來嗎?


    “是……”趙徐氏歎了一口氣:“那孩子是個好的,隻可惜……家裏頭……”


    “誰?”趙霜意問了一句,問了才覺得不大對——這時代的女孩子好像不該輕易過問自己的婚事的。


    “鎮遠侯府的三公子……元惟揚。”趙徐氏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嘴角都是僵著的,她緊張地盯著趙霜意,生怕女兒崩潰。


    趙霜意卻怔住了。


    皇後想叫她嫁給元惟揚?這是個什麽思路?讓她去鎮遠侯府當眼線嗎?那不是把她塞給人家虐麽?


    這一大堆問題一時湧上心間,倒叫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你若是實在不願意,咱們想想法子,也能推了去……”趙徐氏道:“娘雖然相信你做得了這鎮遠侯府的兒媳婦,可娘更怕你過得委屈難受……娘娘同我說,她得知那元惟揚喜歡你,今後嫁了過去多半能夫婦和美的,可是,娘是過來人,什麽沒見過?那夫婦和不和美,原本便不是隻靠著男子漢喜歡你的,如鎮遠侯府那般上下都跟定了太子的地方,便是他有心護你,為了自個兒的名聲也總會有顧不到的時候,你也需得咽幾口髒氣,娘不樂意你受委屈……”


    趙霜意聽得趙徐氏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心裏頭當真是一片空茫。她也不知道自己對這婚事是不是樂意接受,反正沒有季照輝那時候的強烈反感,可也沒怎麽期待。


    嫁元惟揚就是這樣的結果啊,好處,當然是有,危險,比好處更多。


    隻是若是錯過了元惟揚,下一個人會是誰呢?還有下一個嗎?


    “娘……”她趁著趙徐氏停住的機會,道:“娘怎麽看這樁婚事?我倒是不怕吃苦的,隻是今後日子能過得好,那便吃苦一陣子也無妨——其實嫁給誰不委屈呢,就算當初沒有那些事兒,做得了殿下的王妃,不也委屈麽?您看衛四姑娘……”


    “做王妃委屈,和做人家家裏頭的少夫人委屈,是兩迴事。”趙徐氏道:“委屈,那也要看是怎麽個委屈法,值得不值得啊。那元惟揚,我是不大清楚這孩子的為人的,聽皇後娘娘說是不壞,可自己不親眼見識,總覺得心底下不安。倘若他是個擔得起事兒的大丈夫,又是真心疼愛你的,那他的出身咱們可以不計較……若不是,這一樁婚事為娘的斷不能答應,耽誤了我兒。”


    “娘是疼我的。”趙霜意道:“不過啊,我想娘也不必擔心。這婚姻大事,總該是男子漢家過來求親的才對。如今不過是皇後娘娘說了幾句話,娘便如此愁悶,實在有些太早了。難說人家鎮遠侯府還不樂意來提親呢,太子那一撥人,可也沒怎麽服氣過娘娘。若是人家府裏頭沒這個意思,咱們有什麽好擔心?”


    “擔不擔心也總要考慮好的才是啊。”趙徐氏道:“若是人家真來了,咱們是把人給糊弄出去,還是客客氣氣招待了?這總是要準備好的!”


    趙霜意哭笑不得,她在方才一瞬間的慌亂之後,飛快地安慰好了自己——她不願意進鎮遠侯府,難道鎮遠侯府還樂意她嫁進去?人家閑著無聊非得搞一個敵對的兒媳婦過去給家裏添姿彩嗎,有那份聘禮娶誰家姑娘不好!


    然而,在她要開口安慰趙徐氏的時候,先前宋氏遣出去的那個小廝迴來了。宋氏聽聞北衙的人去了曹家,不敢怠慢,忙叫人帶著這小廝到了婆母與小姑這裏來。


    宋氏平素裏和丈夫一般不管事兒,但此刻的事兒由不得她不管,自上前將來龍去脈與趙徐氏說了一遍。待趙徐氏聽說曹氏在門口辱罵趙家時,那臉色就和鍋底子一般,簡直能鏟下三兩灰來。


    然後,宋氏講到了元惟揚。


    趙徐氏的表情,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妙地變了變。宋氏看不出來,但趙霜意卻看在了眼裏。


    元惟揚這存在感刷得太及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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