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霜意是提醒過歧江公主的,而歧江公主也正是從“季雪竹被關了禁閉”開始入手。季雪川連從季家把所有和趙家交好的人全部剔除都做不到,又怎麽能防得住準小姑子搞破壞?


    須知歧江公主與冀王兄妹之情甚篤,季雪川就是把所有可能投靠歧江公主的人給收拾掉,也不能將冀王的人都踹出去,除非季家是真不打算和冀王混了。


    但季雪川對別人下手可不會輕,季雪竹自打被關了禁閉,身邊得力的下人一個接一個被換走,再進來的全是季雪川的心腹,日子哪兒能好過?她又是在爹爹身邊養尊處優嬌慣大了的,什麽時候吃過嫡姐這般虧呢,直憋著一股子氣下不去。


    於是,趙霜意足不出戶,就聽說了發生在季家的一串鬧劇。


    ——她見了公主出宮的第五天,季雪竹就病倒了。既不高熱也不發冷,隻是昏迷不醒,一昏就是四五天。季雪川派來的下人們初時隻當她在故意使小性子,可季雪竹是咬緊了牙,就是不醒,下人們有些著慌,正在商量到底要不要告訴二姑娘去,季雪竹的院門就被一個活閻王給撞開了。


    這活閻王,正是田姨娘子女中唯一一個還有自由身的季四少爺季照輝。想來這熊孩子上輩子沒做出過什麽大事兒,季雪川便不怎麽在意他,卻不料這就鬧出了漏子。四少爺是將軍的長子了,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跟著季雪川的下人,也不見得敢攔著這位。更況他被從圍場中救迴來後就分外老實,很像是嚇破了膽呢?誰也想不到他會突然犯渾。


    犯渾就犯渾吧,他還非要鬧著見姐姐。下人們敢攔,直叫他一頓馬鞭子抽了去,那十三四歲的少年,作戰怕還不行,打人已然很有些力氣了。季家在京中的宅邸裏頭,下人都是買來的,誰擋得住這從小習武的少年發飆?硬是叫他連打帶踹闖出一條血路,衝到了季雪竹院子前頭,將兩個企圖攔住他的丫鬟一把推開,就這麽闖了進來。


    季雪川自然也安排了人在裏頭,可那教養婆子忙忙迎出來要攔人,卻如何能做得到?她雖然有把子對付季雪竹的力氣,可四少爺是個男孩子啊,正拉扯間就吃了狠狠一耳光,一時間眼冒金星,竟是差點兒跌倒。季照輝餘光瞥見門口的丫鬟正要去報信,隨手擲出馬鞭,正打中其中一個的後心,竟將她撞得背過了氣兒,昏在了地上。


    另一個見勢不好要跑,早被他從後頭趕上揪住,冷笑一聲重重踢在那丫鬟小腿上,但聞一聲骨骼斷裂的響聲,丫鬟慘叫一聲,跌在地上,再也掙不起來。


    季照輝將她丟下,一步步走向那個婆子。教養婆子一邊向後掙紮,一邊道:“四少爺你要做什麽?過陣子二姑娘來了,如何和她解釋?咱們是好生當差的,您怎麽能……”


    她話還沒說完,季照輝便一腳正踹在了她麵門上,獰笑道:“好生當差?我姐姐呢?你們若是沒有欺負她,她肯定會出來接我。”


    “三姑娘歇著呢……”婆子捂著流出鮮血的鼻子,甕聲甕氣:“四少爺大了,姑娘的房間進不……”


    “閉嘴。”季照輝理都不理她,一把推開了季雪竹的房門闖了進去,喊了兩聲“姐姐”,便突然沒了聲音。


    外頭那婆子也顧不得自己正在流鼻血了,掙起來就往外頭跑——季照輝看到季雪竹了,若是能把季雪川請來,或許還有些活路,若是叫這祖宗抓個正著,隻怕連這一把老骨頭都要葬送在這裏。


    而須臾,季照輝就這麽自己一個人出了門,那些個還能動彈的下人們竟是一個敢攔他的都沒有,就這麽看著他走了出去。


    這是下人們從外頭聽來的故事之中最精彩的一段。季家四少爺怎麽怒打惡仆,怎麽勇救姐姐,都叫那些個街頭巷尾的閑人說得像模像樣活靈活現,仿佛他們人人都親見了一般。


    之後的劇情便更狗血了,熊孩子季照輝從馬廄裏“牽”了一匹馬,直接去了冀王府,求冀王出麵說個情,救救他姐姐,免得準冀王妃生生讓妹妹病死在房中的消息傳出來毀了這一樁“大好姻緣”。


    麗藻將故事說到這裏時,趙霜意簡直想笑——歧江公主啊,你出的這點子,要是不曾事先和你哥哥說好,可是真把冀王給賣得不輕!


    腦補一下,一個王爺,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沒招誰也沒惹誰,突然被準小舅子衝上門來告一狀:姐夫啊,你再不幫忙,你的未婚妻就要殺人啦!


    再仔細一問,他那未婚妻是接了他親娘的懿旨整頓後宅的,結果整頓還沒見效果,先把庶妹弄丟了半條性命……


    再那麽一打聽,嗯,這個“準冀王妃欲殺庶妹心狠手辣不配當人”的傳言已經飄滿了一京城了……


    冀王怎麽辦?冀王還能怎麽辦!他還沒娶季雪川呢,準嶽丈也不在京城裏頭,直接去季家顯然是不妥當的,隻能抬出自個兒親娘壓場子了。


    梁皇後那是怎樣一個大風大浪裏頭闖出來的奇女子,這點兒破事哪兒還能看不透?但即便看透了她也得親自處理這事兒——季雪川可是從她手上討要來了旨意去管教季家那幫子禍害的,真要是弄出了人命,她便是不用負責也得被糊上一臉黑。


    聽兒子稟報了,梁皇後也顧不上許多了,立刻發了太監去季家,著季雪川速速尋醫問藥,斷然不能叫季雪竹出什麽事兒。季雪川那邊才聽說庶弟大鬧一場打傷數人,正在躁鬱,便聽聞宮中來了消息,雖恨得咬碎了牙齒,卻也不得不著人請郎中給季雪竹看。


    但季雪竹這毛病,若真是尋常郎中能給看好的,也就不叫毛病了。任你針紮艾灸灌藥,萬般手藝使遍,三姑娘就是眼皮兒都不帶抬一抬的。若不是麵色尋常心跳穩健,直與個死人無二。季雪川也是顧不得了,除了吃飯睡覺,全數時間都等在季雪竹院子裏頭,可郎中來了走了三四波,半點兒用也沒有。


    一時半會兒,京中輿論風向又變,從“季家二姑娘聽著有本事,但其實狠毒無比”變成了“三姑娘到底得了什麽病,敢不是叫不幹淨的東西抓了魂兒”。那猜想的氣氛越來越濃,京城裏的和尚道人們,也益發躍躍欲試想做這麽一樁揚名立萬的事兒了。


    可趙霜意聽著卻隻覺得好笑——什麽抓了魂兒,這種鬼話也有人信?早不抓晚不抓,她和公主剛談完季雪竹是這事兒的關鍵就抓?那這不幹淨的東西也太通人性了。


    至於季雪竹為什麽不醒,很簡單,你叫不醒裝睡的人,當然也治不好裝病的人。歧江公主能把信兒傳給季雪竹,自然能安排人幫助季雪竹“臥病”。


    梁皇後未必不知道這是假的,季雪川也一定知道這事情有蹊蹺,然而除了壓著心頭那股火老老實實伺候季雪竹,盼著這風波早點過去之外,她是什麽都做不了的。


    可季雪竹就是不給麵子,拖了七八天依舊“昏迷”,季雪川實在也沒了辦法——若是個下人裝病,找點兒什麽炭火烙腳之類名為偏方實為嚇人的法子就能“治好”。可季雪竹是三姑娘,生了怪病的事兒大家又都知道了,倘若她真做了這般動作,季雪竹還咬著牙堅決不醒,京中的百姓光用唾沫都能將“蛇蠍心腸的季二姑娘”給淹死了。


    在這個時候,皇後娘娘出手了。


    準兒媳廢物至此,她也是沒有預料的,但怒歸怒,該料理好的事兒還得她料理。皇後出手勢必大手筆,禦醫親自出馬,一根銀針就把季雪竹給紮醒了。


    沒有誰知道那一霎季雪川在一邊兒看著是什麽心情,但可想而知,一定不會太好。


    這情況迴到皇後耳中,直將梁皇後煩怒地差點砸了手邊的燕窩羹。一日之後拖著病體的季孫氏和季雪川進宮,便被梁皇後滿滿當當糊了一臉的膠水,直訓得季孫氏顧不得大殿地上涼,趴在那裏一動不動,而季雪川咬著牙在母親身邊跪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待得梁皇後一口惡氣出出來,許她們兩個迴去的時候,季孫氏已然快要站不起來了。季雪川扶著母親出門,據聞眼淚都在眼眶子裏頭打轉。


    季孫氏的病原本也不曾好,哪怕是查出了有人在藥裏頭動手腳,再加以調補,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調過來的。而梁皇後更是直言她自己不會管家,教養出來的兒女也都不像話,將一個將軍府折騰得烏煙瘴氣,給那些平民百姓看了小半年的笑話,更是叫季孫氏心上又添了一塊兒病。


    她是希望季雪川能好的,若是她的女兒能做冀王妃,她的晚景也總會不錯。可眼見著季雪川做事兒越來越絕,還把醜都出在了皇室跟前,這一迴那庶子更是鬧到了冀王那裏去,全不顧這未來的丈夫對季雪川會有多大的影響,季孫氏便隻氣恨自己太過懦弱,叫女兒不得不拿出些手腕來卻背盡了罵名。


    她越想越是心中悔痛,剛上了馬車,還沒坐定便又吐了一大口鮮血出來,將季雪川驚得白了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當炮灰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寶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寶金並收藏我當炮灰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