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速太快,蔣翊裹緊安全帶,避免急停時被甩上擋風玻璃。她掩住胃中翻騰的波濤,指甲嵌入溫庭把在方向盤上青筋暴跳的手背,齜牙咧嘴的喊道:“你馬上給我降到60邁以內!”


    溫庭置若罔聞,仿佛沉浸在一個被火舌吞噬的世界,直到蔣翊又叫:“混蛋!你想讓我陪你一起死嗎?”


    他眸光閃爍,車速隨之降下。


    蔣翊鬆了口氣,側頭看向窗外,她不敢與他對視,生怕一個失足跌進他眼中的熊熊熾焰。


    隨著汽車驟停,蔣翊再一扭頭,溫庭已經不見了蹤影。她目光又沉又冷的注視著前方的五星酒店,忍俊不禁。


    熟悉溫庭的人知道,他是個沒有脾氣的人,不笑時不說話,即便不高興了,麵部僵硬一瞬就會歸到一種匪夷所思的平靜中去。可眼下把車門一甩,車身被震得直晃,這麽大的衝力是攢著多大的脾氣呢?


    蔣翊愛看熱鬧,遂跟了上去。


    電梯駛向十四樓,“叮”一聲落停。隨著梯門開啟,一場被火舌吞沒的□□正如火如荼的上演。


    走廊裏,一間套房的門大敞著,藍色絲絨床單一直拖到門外。花瓣碾碎一地,花汁混合著灑落的紅酒,空氣中漂浮著淡淡酒釀玫瑰的氣息。在這場霍亂的荼蘼中,痕跡斑駁的大理石地麵上躺著一個人,他被一雙青筋暴跳的大手丟了出去,滾球一樣輾轉半米撞到對麵的牆上,“砰”一聲臉朝下砸在地上,奄奄一息。


    周圍除了此起彼伏的低唿還有他苟延殘喘的哼鳴。


    蔣翊的身後忽然刮了陣風,從她後背直竄心坎。飛速閃身避開,迴眸見到溫庭大步流星的衝了過來,眼裏的那團大火已經燃至四肢百骸。他對宋祿衡的惡意蔣翊並不陌生,那是她的東西,時不時從她體內逃竄而出,肆意作祟。


    不知是否顧念著自己的女人在旁,溫庭隻惡狠狠的盯著宋祿衡,胸口大起大伏,卻遲遲沒有動作。


    蔣翊仍陰陽怪氣的開口打破僵持:“宋祿衡,你別怪溫庭收拾你。要是換了別人,你就不是挨頓捶那麽簡單了……”說著俯身拍拍宋祿衡瑟縮的肩頭,話鋒忽地一轉,又道:“他唯獨放心讓你照看溫茉,這可是頭一份兒的信任,連我都沒有。可你是怎麽做的?竟然把人照看到洪軒那個敗類的床上去了!你自己想想,還委屈嗎?”


    千百粒石渣睹在溫庭的心頭,他瞪了蔣翊一眼,轉身就走。


    蔣翊得逞的笑笑,順著溫庭的方向,終於看到了在他心裏縱下這場大火的人——她穿著祖母綠色、長至腳踝的麻布長裙,跌跌撞撞的從套房裏跑出,飛揚的衣角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溫茉驚慌失措的來在溫庭麵前,站姿佝僂而卑微,隻看了蔣翊一眼,遂低下頭去,似乎在等待溫庭的責難。


    蔣翊好整以暇,他舍得嗎?


    溫庭揮手叫人清退圍觀的房客,放下這個手勢,他盯著溫茉的頭頂看了半晌,直到外人屏退幹淨,他才沉著聲音開口。


    “今天是偶然狀況?”


    “不、不是……”


    “你從哪裏學的毛病?既然做不到,怎麽敢輕易保證!”溫庭氣急敗壞的斥道:“我現在說話不好用了,是這樣嗎?”


    溫茉不為自己申辯一句,可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時,急的搖頭擺手,嗚咽梗在喉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滴的眼淚簌簌而下。


    溫庭揣著給她一巴掌的心,抬手卻小心翼翼的抹掉她的淚,唉聲歎氣的說:“你哭什麽?難道是我錯怪你了?這是什麽地方,你是什麽人呢?姑娘家大半夜出入這種地方,你不嫌丟人?”


    溫茉嗚嗚的哭著說:“是我的錯,下不為例,好不好?”


    “你現在馬上進房間把自己整理幹淨。”溫庭擲地有聲的說:“我帶你迴家!”


    說完兩人肩比肩進了房,又隨手關上了門。


    蔣翊:“……”


    簡直自討沒趣,轉身進了電梯。


    她忽而胸悶,需要飲酒梳順,就近到了酒店八樓的餐廳。


    比鄰一桌四位先生,有三位帶著曼妙的女伴。從蔣翊踏進這裏,落單的男人就毫不掩飾蓄意的打量。


    白餐布,銀燭台,燈火搖曳,男人的眼神十分飽滿靈活的盯著她細長的脖子、小臂內側的性.感紋身,最後目光落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暗想,這個女人俊俏的太過另類,氣質張揚跋扈,眉眼深邃多情。


    男人抑製不住想去親吻她的腳踝。


    蔣翊投以目禮,對他晃晃酒杯。


    幾位男士低聲與女伴聊天,一邊砸吧著紅酒,一邊把人雲亦雲的事情拿出來添油加醋講的眉飛色舞。說到百年巷,說到剛才大動幹戈的溫家人,言談中還算有些分寸,可對蔣翊興趣濃濃的那位先生高聲談笑,不肯低調,不知恐懼。男人招搖起來比女人還要花哨,以深諳富貴人家的秘辛為談資向鄰桌美麗的女人彰顯自己的地位榮華。


    男人餘光捉到蔣翊細長的小腿,滔滔不絕。


    今夜十四樓那位主角是誰,你們知道嗎?那可是百年巷的溫家人!


    有人一知半解,姐弟倆三更半夜來這掐什麽呢?


    很快有了答案。


    “姓洪的和溫家小姐處了很多年,水到渠成的事兒,溫家父母都沒有門第之見,可溫家三少爺跳出來死活不同意!溫小姐今年有二十六七了吧?還沒結婚呢!聽說有人給提了相當不錯的,一到談婚論嫁,他弟弟準跳出來搗亂!現在有頭有臉的單身漢一聽給溫家小姐提對象,撒丫子就撤!誰和他弟弟磕上那純屬不要命啊!這姐弟倆關係太不正常,你們說說,倆人沒有貓膩溫少爺圖什麽呀?今兒個他擺出的架勢你們也看到了,得虧姓洪的跑的快!”


    蔣翊深感疑惑,自己明明心平氣和的放下酒杯,卻發出很大一聲摩擦,紅酒潑了一手。她無暇深究,聘聘婷婷轉過身子,說:“怎麽不正常了?人家姐弟關係好唄!”


    男人成功的吸引了她的注意,著迷的盯著她的腳踝,更加肆無忌憚:“百年巷那地兒立那幾百年了吧,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不出來。這都什麽年代了?還嚷著巷子越深忌諱越多呢?和咱一樣是有鼻子有眼兒的人,他們卻被人傳的那麽玄乎,你以為憑什麽呀?”


    蔣翊:“憑什麽。”


    “幹的都是惡心人的勾當唄!咱們尊倫理,恐怕他們連這倆字怎麽寫都不知道!溫家小姐到了年齡不出嫁,綁在親弟弟身邊,去哪兒都出雙入對。有多少人親眼見過,擱外麵吃飯你喂我一口我摸你一下,倆人在家早搭夥過日子了!”


    蔣翊的手開始控製不動的顫抖起來。


    有人搶在她前麵開口:“可我聽說溫少爺也有女朋友,青梅竹馬,還是根高枝兒——百年巷八十八號的蔣家小姐,門當戶對!”


    男人哼笑一聲:“枝頭越高,掩護越好!”


    一時罵聲哄漲,男人笑著抿了口酒,點頭附和:“想不到吧?畜生著呢!”


    話音未落,蔣翊的方向傳“咯噔”一聲,聽得人心絞緊。


    她慢慢站起來,英姿漂亮的臉上陡遇狂風,一步一步朝臨桌走去。


    男人紳士的站起來,意圖邀約,剛欲開口就被蔣翊打斷。


    蔣翊麵若冰霜,咬著後槽牙慢慢的說:“你罵誰畜生?”


    男人一愣,笑的風流:”想知道今晚就跟哥哥走吧!”


    不過幾秒的時間,蔣翊撕破了美豔的畫皮,閃電般的揮出一拳,現於人前的嘴臉猙獰可怖。她欺在對方的身上拳打腳踢,像隻發了狂的野獸。


    他的同伴在驚愕中迴神,撲上去幫忙。剛湊近就聽到了”哢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紛亂的腳步同時頓住,再想上前時已經來不及了。


    蔣翊抬腳踢翻了桌上的燭台,銀座一倒燒著了桌布,火光簾幕成片,沒人再敢往前多走一步。


    “你罵誰畜生!誰是畜生!”蔣翊惡形惡狀的逼問。


    她死命的掐著他脖子,惡狠狠的把他腦袋往牆上撞。反手一摔,男人飛身出去,滾到了五步遠的落地窗下,掀起了一片灰塵。


    高空窗外有霓虹滲進,繽彩紛呈,美輪美奐。


    蔣翊上前一步,扯著領子把他拎了起來,眼裏的刀光讓人心寒,青麵獠牙的喊道:“這些話,誰告訴你的?”


    男人賭了滿嘴的血,支支吾吾。


    “找死!”


    一片窗子鬆了鎖,開了縫,蔣翊虎把人往窗外送。


    男人半個身子探了出去,耳邊刮著唿唿大風,他嗷嗷叫著救命,牙齒打顫的迴道:“沒、沒聽誰說……”


    “你他媽敢信口胡說!”


    蔣翊挑眉大喝一聲,同時決絕鬆手。


    隻聽一聲嚎叫響徹高空,男人猛地向窗外跌去,身體一抖尿了出來。千鈞一發,有人衝過來抓住男人的一條腿,及時把他拖了進來。


    在場的人無一不大驚失色,想不到這個女人真要致人死地!


    鴉雀無聲。


    蔣翊失笑的看著從男人下身流出的一地汙穢,哈哈大笑著說:“世界真小,老子就是你們口中百年巷八十八號的高枝兒。”


    “……”


    “不長眼的東西,你們活膩了敢在我麵前說三道四!”


    蔣翊慣了對外惡形惡狀,平時一經發泄便會恢複常態,可眼下仍氣的渾身發抖。她餘光掃著一屋子畏敵如虎的人,一嗔一怒像個瘋子。


    “你們聽好!溫庭是我的人!除了我,沒人有資格對他評頭論足!”


    “……”


    “溫家人清清白白,溫庭不是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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