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誌傑低頭,渾身都在顫抖,一句話不說,把自己藏在陰影裏。  紅毛左看右看,差不多搞清楚了狀況,咳了一聲,聲音努力放柔,腦海裏催眠自己是個知心哥哥。  “嗨呀!我當多大點事呢!不就是同學間鬧矛盾嗎!怎麽還鬧到這份上了呢!”  隻是他長得兇神惡煞,做出和藹可親的樣子,就又扭曲又猙獰。看的一群人,毛骨悚然。  紅毛一手拍在陳誌傑肩膀上,把陳誌傑整個人都拍的抖三抖,撇撇嘴,笑眯眯:“小陳啊,不是你黑哥說你。一個學校的嗎,以後出了社會還不得相互扶持,走,有誤會就道個歉,沒誤會就解釋清楚,去和你同學握個手,咱就當這是解決了!大家還可以痛痛快快坐下來打打球,喝喝酒。”  陳誌傑:“……”  格子衫:“……”  一群人:“……”  你他媽堂堂一代街霸,不去調戲小女孩搶劫中學生,在這裏像個老媽子一樣和稀泥?!!  紅毛第一次幹這種事,被旁邊的人越看越覺得心虛,最後惱羞成怒,撒手不幹了,  一腳揣在桌子上,本性暴露:“那你們他媽要我怎麽做?!老子上次才被他送進局子!打不過不知道跑?!他媽的,老子不管了!綠子,我們走!”  格子衫快氣死了:“你——!”  陳誌傑臉色一白,低著頭,肩膀又萎了點。  紅毛視線筆直向前,看都沒看宋喻。六親不認地走到門口,一把掀開攔著門的混混,罵罵咧咧出去了。  他的小弟們吞吞口水,也不顧格子衫的怒罵,一溜煙地跟上。一點都不想和這尊瘟神在一個房間。  但他們還是走的非常橫,反正用鼻孔看人。  關上門後。  “謔!!”  砰砰砰,外麵響起了飛快下樓梯的聲音。  每一步都透露著解放和歡快。  室內。  “……”  馬小丁對宋喻的敬佩又拔高了一重,眼裏都快有星星了。  謝綏站在暗處,沉默看著宋喻,深黑冷靜的眼眸,若有所思。  事態鬧到這一步,成了僵局。  現在一切都掌握在宋喻手裏,他是步步緊逼還是後退一步,別人根本無法幹預。  馬小丁終於揚眉吐氣,剛剛被這群人羞辱嘲諷,興衝衝往前,現在說話都聲音大了點:“喻哥!”  咱們現在是不是要大幹一筆?從此在這條街都留下傳說?!!  正處在中二期的馬小丁摩拳擦掌。  結果就看到他的喻哥,從桌子上跳了下來,手裏的球杆也往後一拋。  瀟灑利落,理都沒理格子衫陳誌傑兩個人,步步逼到角落裏,視線盯著快把自己貼進牆縫的祝誌行。  今天對祝誌行來說絕對是噩夢。從小到大,最恐懼也最絕望的一天。  被惡鬼盯上的感覺,也不會有現在這麽恐怖。  宋喻:“你就是祝誌行?”  祝誌行腳一軟,直接嚇癱到了地上,眼睛瞪大渙散,腦子裏隻有兩個字“完了”。  格子衫也一愣,剛剛還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麽送瘟神。  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沒把他們當迴事。  馬小丁跟著湊上去。  宋喻淡淡掃了地上的祝誌行一眼,吩咐:“把他給我帶出去。”  馬小丁現在給自己的定義已經不是騎士了,就是個小弟聽了宋喻的話,戲精似的一樂:“得嘞!”  宋喻經過陳誌傑的時候,腳步停了下,修長的手指搭在球桌上,麵無表情轉過頭,少年淺色的眼眸映流光,冰冷淩厲,扯唇一笑:“陳誌傑?校霸?”  “是不是隻有靠踐踏別人才能撐起你那點虛榮心。”  陳誌傑大氣都不敢出。  宋喻點了下桌,微笑:“別惹我,傻逼。”  “再讓我看到一次,我把你的頭當台球打。”  “……”第22章 演講  馬小丁走出樓道的時候,人還在傻樂,活像剛才威風凜凜的人是他一樣,他讓他的小弟們架著生無可戀的祝誌行。  人屁顛屁顛跟上宋喻,一聲一聲“喻哥”叫的清澈又響亮,恨不得一條街的人都能聽到。  宋喻被他整得很煩,“你幹嘛?”  今天這事他都還沒找馬小丁算賬的——要不是他在場,馬小丁是不是帶著他的小弟去陳誌傑那裏送一波?  馬小丁卻毫無自知之明:“喻哥!你剛剛為什麽放過那群人啊!你沒看剛開始他們說話有多惡心人嗎?而且你今天要是打了這一架!我們在臨清街就徹徹底底出名了!校霸算什麽——我們是這一條街的爸爸!多威風!”  宋喻:“……”  隻有小屁孩才到處找架打。  他忍無可忍,冷聲:“我要跟你說多少遍,我是來學習的。”  馬小丁被他瞪得委委屈屈收了聲。  走著走著,馬小丁忽然發現景色似曾相識,“誒,這怎麽像是去我們初中的方向。”  宋喻懶得理他。  景城一中和實驗初中離得很近。  出臨清街,再繞兩條街就是了。  這麽一折騰,已經是傍晚,黃昏的餘暉漫過高樓大廈,照在學校圍牆外排成一排的行道樹上,橘色的光,溫柔又燦爛。學校對麵是小吃街,香飄十裏。  實驗初中現在也開學了。  外麵的人不好進去,不過宋喻也不打算進去。  他對《溫柔控製》裏的一個情節,印象非常深刻。  從這條街一直往前走。  初中的後門,是一條小巷,種著一顆特別大的樹,形狀有點像倒著的愛心,所以被學生們戲稱為愛情樹。愛情樹帖牆而生,這一塊成了學生們之間的聖地,來來往往。  樹旁邊的牆上,全是塗鴉,五顏六色,在情竇初開的時候,寫滿告白的話。當然不止愛慕,這裏就是學校的另一塊發泄牆,恨、嫉妒、壓力,都猙獰在上麵。  稚嫩的筆記依稀能看出,“某某某我喜歡你”“x班的某個老師真讓人作嘔”“氣死了,xxx 就是個賤人”等詞匯。不過最引人矚目的,還是一行用紅筆,鮮明刺目寫在最上麵的話。  “謝綏媽媽是個妓女”  下麵有人跟著打問號,跟著惡心,跟著哈哈哈,跟著吐槽。最天真也是最邪惡。  就是這裏了。  宋喻對這裏印象清楚。  是因為這地方是《溫柔控製》裏,攻一從別人那裏打聽到,用來攻略謝綏的一個重點劇情點。  這麵牆就在謝綏上學的路上。  日日見,天天見,日複一日的羞辱嘲笑,紅字血淋淋。他去擦過去辯解過去怒吼過,隻是根本沒用,反抗和掩飾在外人眼中就是心虛。久而久之,也就變得越發沉默。  馬小丁是知道這塊地的,愛情樹和告白牆嗎。不過在他看來都是小女生發泄情緒的地方,校霸根本不care。  他嚷嚷。  “喻哥你咋還知道這地方啊。”  宋喻腳步停在樹下,抬頭看了眼五顏六色滿是塗鴉的牆,沒理馬小丁,偏頭看著已經嚇得腿軟嘴唇哆嗦的祝誌行。  沒什麽表情,淡淡問:“熟悉嗎?”  對於被恐嚇了一路的祝誌行,這句話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徹底崩潰,一個跪在了地上,大哭起來:“我錯了!大哥我錯了!這字不隻是我一個人寫的,大哥我把他們的名字也告訴你,你放過我吧!”  他小眼睛裏通紅一片,已經嚇出眼淚,真的怕自己被宋喻弄死在這裏,偏頭看到謝綏就跟看到希望一樣,拖著膝蓋爬過去,伸手想去拉謝綏的褲腳:“謝綏!咱兩一個小區內長大的,我這人就是嘴欠,平時喜歡亂說話,但我捫心自問,真的沒對你做過任何事。你幫我求求情吧!謝綏!你奶奶也認得我的!大家都是鄰居。你救救我吧!”  不止是宋喻,馬小丁這個粗神經都被他這不要臉的給氣死了。  一腳踹上祝誌行的屁股,“就你他媽初中做的那些破事!謝綏不殺了你都是好的了!”  祝誌行涕淚橫流,語無倫次:“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錯了!大哥,放過我吧!我想迴家!謝綏!謝綏!你幫我說說話啊!”  宋喻沒理他,偏頭看向謝綏。  謝綏站在樹葉的陰影裏,仰頭,看著牆上的字,桃花眼中一片冰涼深邃。  表情在半明半暗中,琢磨不清。  很久,謝綏扯了下唇,笑了。  隻是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危險。  宋喻也一愣。  他覺得謝綏剛剛的笑,詭異地,和他夢裏那個拿槍的風衣男人對上。  一樣的無聊又厭倦。  祝誌行不說話,臉上全是水,跪在水泥地上,愣愣看著向他走過來的少年。  謝綏長腿往前跨兩步,微傾身,短發下黑色的眸狹長而深冷,唇角的笑意轉淡,也看不出喜怒。  祝誌行哆哆嗦嗦,人都傻了。  馬小丁似乎想開口逼逼什麽,結果被宋喻一腳踩在鞋上,倒吸一口涼氣,把話都收迴去。  祝誌行以為自己會被一拳打在地上,或者一腳踹翻,但腦海裏幻想血腥暴力的場景都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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