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桌邊幾個人聽到了,轉身,往門口這邊看,他們之間露出了點空間,球桌上最後一個黑球正顫巍巍沿著綠色桌麵,往角落裏的球袋滾。  馬小丁的眼神終於好了迴,透過縫隙,手指一指,指向站在最角落一個又矮又瘦的男生,大聲:“喻哥!祝誌行那小子在那裏!”  被點到名字的祝誌行猛地瞪大眼,往他們這裏看了過來,看到是馬小丁後,臉色瞬間難堪至極。  咚。  黑色球落袋。  一局結束。  站在球桌前一個穿格子衫看起來二十多歲的男人站起來,慢悠悠擦著球杆。  髒辮男拍拍手,往前走:“老陳,你這來了群小朋友要找人,還不趕緊幫忙找找?等急了小朋友可是要哭鼻子的。”  格子衫單眼皮,薄唇,穿著個鼻翼,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副不好惹的樣子,說話也是衝的很,瞥一眼:“找他媽的人,讓他們滾!”  髒辮男意料之中笑了:“嘖,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吧,人覺得既然來了,也不把他們留下來玩玩。”  馬小丁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恨不得衝過去把祝誌行揪出去擱外麵打一頓。  害怕都忘了,跟宋喻說:“喻哥就是這個孫子!罵你罵謝綏!還出那種陰毒惡心的主意。”  祝誌行跟在一個穿著長相和格子衫很像的少年身邊,惡狠狠瞪了馬小丁一眼,然後踮起腳,湊在少年耳邊說了些話。  少年穿著一中校服,頭發染成五顏六色,大概率就是祝誌行巴結上的那個一中高二的校霸了。  祝誌行人長得就很猥瑣,視線毒蛇一樣陰毒看馬小丁一眼。  陳誌傑挑起眉,視線不屑地落在馬小丁身上,問:“這就是找你麻煩那個人?”  祝誌行立刻狗腿地添油加醋:“就是他,這小子是我們初中的刺頭,無法無天慣了,還說來一中要搶你的校霸之位。”  陳誌傑嗤了聲,眼裏的不屑都快溢出來:“什麽東西。”  他走到格子衫旁邊,說:“哥,先別急著趕人,這些都是我的同學。”  視線落到他們身上,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  “都是來找茬的,進來了,哪那麽容易走啊。”  室內的氣氛一瞬間降到冰點。  髒辮男還跟著起哄:“老陳你看,你弟弟就比你會做人多了。”  混混們哄笑起來。  “來找茬的同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找到我們這。”  “怕不是來搞笑的。”  “我先去關門。”  坐在門口的一個混混幸災樂禍笑起來,腳踩滅煙,腳一勾把門關上,然後站到了那裏,“小朋友,今天就別走那麽快了。”  馬小丁的小弟們瞬間臉色煞白。  他們歸根究底也不過是群十五歲,沒出象牙塔的高中生,麵對這些人,下意識心中恐懼。現在被逼到這個地步,人都傻了。  髒辮男笑眯眯,一臉不懷好意。  格子衫小眼睛緩緩眯起。  陳誌傑還在說:“跟到這地方,估計是真的想和我們切磋一下,聽說你們找祝誌行?”  馬小丁一咬牙,幹脆豁出去了。  現在場上如果他都怕了,那還得了。  自認很有責任感的馬小丁色厲內荏:“對!我和祝誌行私人恩怨,你把他給我們,我們馬上就走!”  “……”宋喻。  這個笨蛋。  片刻之後,不出意料,是室內所有人的放肆嘲笑。  髒辮男笑的特別誇張,扶著台球桌,擦擦眼角:“小朋友,你這是還沒搞清楚狀況啊——不是你走不走的問題,而是你和你的小弟們,走不走得了的問題。”  馬小丁真的怕了,心裏悔不當初,為什麽自己要把喻哥拖進來。  手心出汗,顫聲:“我……”  陳誌傑也笑,不過笑的沒那麽誇張。  他說:“這樣吧,畢竟是學弟。我也不為難你。今晚我們來玩個遊戲唄。”  “你要是贏了我,我就放你們走,把祝誌行也交給你。你要是輸了,星期一升旗的時候,跑出去國旗下學狗叫,怎麽樣?”  宋喻都看不下去了,想把馬小丁扯下來,換自己上。隻是肩膀上多了一隻手,是謝綏。  宋喻一愣,偏頭。  謝綏的表情沒變,精致的五官在冷光下更顯得沒有一絲煙火味。  升旗的時候學狗叫。  那就是當著全校的麵尊嚴掃地,更何況,馬小丁初中還是那樣一號人物。  這對於一個十五歲少年來說,是莫大的侮辱。  馬小丁氣的臉通紅,握緊拳頭,隻是怪他自己魯莽,帶著其他人一起到這個地步。咬了咬牙,他瞪過去。  “比什麽?”  陳誌傑跟格子衫說:“哥,借一下場地。”  格子衫看他們就像看小學生打架,雙手交叉抱胸,往後退了一步,揚了下下巴。  “你用。”  陳誌傑把校服外套一拖拿起球杆,朝馬小丁得意一笑:“斯諾克,會嗎?”  室內的混混們眼裏都是看戲的目光。這家桌球室是陳誌傑哥開的,陳誌傑耳濡目染也跟著學,不說是高階玩家,欺負欺負新手也是綽綽有餘。這擺明了就是不公平的競爭,可是現如今那個倒黴蛋,不會也得會。  馬小丁人都傻了。  他也會打台球,但平時都是八球和九球,碰都沒碰過斯諾克。  宋喻的視線穿過人群,隻落在祝誌行身上。  很矮很瘦,臉上長了特別多的青春痘,樣貌猥瑣,行為畏畏縮縮。  碰到他的視線,頭也不敢抬,就默默站到陳誌傑後麵。  卑鄙,懦弱,陰毒。  而就是這麽一個人,造成了謝綏初中三年的噩夢。  還試圖對謝綏奶奶下手。  他本來覺得謝綏已經放下,那就沒必要追究,隻是謝綏善良寬容,有的人卻不會改過自新。而且,或許謝綏還差一個道歉,一個解釋。  宋喻迴頭跟謝綏淡淡道:“帶他們退後。”  謝綏垂眸,盯著他。  宋喻往前一步,按著馬小丁的肩膀,把他往後麵拖。  馬小丁瞪眼,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擔憂,有點不明所以,卻還是下意識地信任喻哥。  宋喻神情從容,站在燈光下,嘴角的笑意卻很冷:“我和你打,不過規則我要改。”  陳誌傑根本沒把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宋喻放心上,甩了甩手,邪笑:“你覺得你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怎麽沒資格。”  宋喻突然伸手,握住了球杆的另一端,兩步跨上去,就把陳誌傑拽到自己麵前,手揪住他的衣服。  笑容又痞又冷:“你可以試試,你們一夥人和我打。”  旁邊圍觀的混混們都收了戲謔的心思,神色凝重下來。  就宋喻剛剛出手那股利落勁,一眼能看出來是練家子。  “你——”  陳誌傑漲紅了臉,覺得自己顏麵全無,想掙紮反抗,可揪著衣領的手,如鐵一樣,隻勒得他唿吸加重,快要窒息。  髒辮男上前,看樣子是要掰開兩人。宋喻已經從陳誌傑那裏抽出了球杆,手臂一揚,尖端就停在了髒辮男的眼珠前,差一厘米戳進去。  髒辮男瞬間僵硬在原地。  死死盯著宋喻側臉。  隻是宋喻視線都沒放在他身上,越是這樣漫不經心越是讓人膽寒。  宋喻說:“祝誌行我今天一定要帶走,沒必要加進規則裏。”  “所以改規則。我贏了,你國旗下狗叫,我輸了,我認罰。辱人者人恆辱之,我今天給你上一課。”  陳誌傑得了喘息的機會,往後退,怒火中燒:“哥!我不玩了!弄死他!”  格子衫也沒了那分散漫的神情,往前,陰惻惻:“小屁孩,你這也太狂了吧。”  宋喻挑了下眉,不是很謙虛地笑:“還行吧。”還是那句話,反正沒缺過打。  “我他媽——”  格子衫暴脾氣,臉色一變,一拳就揍了上來。  旁邊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傻愣著,當然是一哄而上,四麵八方,打算把宋喻摁住。  “喻哥!”  馬小丁神色大變,衝上去就是怒吼:“你們知道他是誰嗎!敢動他,景城以後沒你們活路!”  髒辮男心裏氣的嘔血,在外麵揪著馬小丁,冷笑:“什麽年代了還興這一套?我的地盤,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  “喻哥——!”  馬小丁又氣又怒!在他心裏宋喻一直是一個瓷娃娃,一碰就會碎的那種。  這要是出了點什麽事!他怎麽跟他爸交代!孟家對他們家有救命之恩,他又怎麽跟孟老夫人交代!  髒辮男往後麵吼:“把這群小屁孩摁住,別讓他們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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