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其野好奇,“有什麽寓意?”  “狄其野,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要是想問,就以一換一。你先迴答我,你的名字有什麽寓意?”  “我的名字沒有寓意,是係統抽……怎麽說,”狄其野想了想,“是隨機從無數個字裏麵抽選組合出來的。我覺得不錯。大火燎原。”  顧烈聽完,迴答他:“祖父曾說,烈字取自《詩經小雅四月》,‘冬日烈烈,飄風發發’一句。”  狄其野品不出好壞:“這是首好詩?”  顧烈沒點頭也沒搖頭:“這是首被流放的臣子寫的遷謫詩。”  史書記載,顧烈的父親是顧麟笙不受寵的兒子。  “那為何?”  “我哪知道。”  “你的堂兄弟們都叫什麽名字?”  “顧璋、顧玦……記不清了。”  一個個,都是帶玉王孫,都好生金貴。  怎麽就你一個,寒風烈烈,烈日炎炎,水深火熱?  狄其野迴頭看看顧烈,禁不住感歎:“主公,你可真是個老實小孩。”  顧烈氣笑了:“老實小孩?”  “嗯,”狄其野還敢點頭,“有點笨。”  “沒喝酒,怎麽醉成這樣?”顧烈半是疑惑半是嘲諷。  狄其野低頭笑笑,忽然正經起來,雖然還笑著,語氣卻認真了許多:“主公,你待末將與眾不同,末將唯有為主公厲兵秣馬,征戰沙場,萬死不辭。”  顧烈迅速接口道:“你是想說,讓你打仗可以,管事,休想,是這個意思嗎?”  狄其野驚訝挑眉,顧烈卻不為所動。  他太清楚狄其野了,前世,狄其野決不會虧欠別人,獨來獨往,意外欠下的人情一定會巧妙地還迴去。別人故意招惹他,他一定找機會討迴來,若不是故意招惹,他也許就懶得麻煩。  臨死,他都能讓顧烈欠他一個誘反敖戈的人情,他自己了無牽掛地去了,最後算起來,還是顧烈對不起他,不是他對不起顧烈。  這一世顧烈才知道,這小子在他那個時代竟也是一樣做人,死成個英雄,留下遺計助陣,也是無牽無掛,說起來沒有對不起誰。  時刻把自己和他人分得明明白白,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天性,又或是兩者原因都有,總之是遺世而獨立,隨時能羽化而登仙。  可他這樣,難道不曾傷了人心?  他當真誰都對得起?他當真一點都不曾後悔?  活兩輩子都沒長進一點,還想給別人治病。  那就看看到最後,是誰,治得了誰。  “你放心吧,”顧烈冷哼一聲,“沒打算讓你管事。”  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就是不想幹活有什麽辦法。  狄其野心裏鬆了口氣。  他確實不想牽扯政事,上輩子吃虧吃夠了,這輩子再不想沾。  何況,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會掀起蝴蝶效應,若是一不小心拔苗助長,不論是憑空授之以漁還是授之以魚,缺乏完整體係,積年累月發展下去,也許這個時空的人類進入銀河,依然是三歲孩童抱重金行走於鬧市,重蹈覆轍。  二人再沒說話,各自思索著,不知不覺調換了行路順序,剛才帶錯路的狄其野落後一步,順利跟著顧烈走迴了帥帳。  *  陸翼和敖戈沒有停下攻勢,已將整個秦州東南角打成一片,就快打到青城山。  他們在離魚涼不遠的赭石城安排駐地,等著迎接主公到來。  楚軍不急不緩,一路行來,慢慢進了赭石城。  陸翼和敖戈本想按照慣例驅馬迎上前去,卻見薑揚顏法古他們畢恭畢敬地下馬跪侯,嚴守禮節,二人對視一眼,意識到今非昔比,當即滾鞍下馬,及時補救。  走上高台宴帳,主公解了狼毛大氅,略整衣冠,上了主座。狄其野就跟在主公身後,搖頭示意近衛自己不解狐裘,被薑揚拉到主公右手下首席的位置坐著。  陸翼露了個玩味的笑容,敖戈麵上卻是閃過了一絲嫉恨。  他二人說了些接風洗塵的客套話,顧烈與他們有對有答,都是套路。隨後開宴飲酒,氣氛才輕鬆起來。  陸翼端著酒杯看向狄其野,玩笑道:“荊州一別,今日再見,狄小哥越發瀟灑了。”  “過獎,”狄其野舉杯對飲,卻一點都沒有要迴誇的意思。  敖戈忽然從旁插話道:“還是主公會養人,把狄將軍養得越發精細了,狄將軍如此怕冷,可要讓他們上個湯婆子來?”  這話一出,薑揚顏法古都是大皺眉頭,陸翼仿佛沒聽見,狄其野老實不客氣,像是沒聽出來敖戈的嘲諷:“多謝,有勞。”  頓了頓,像是才想起什麽,補充道:“敖將軍,你家的湯婆子不會和你一樣愛掉鏈子?那還是不要了,免得燙傷了我不好打仗,迴頭,還連累您落下一個擠兌同僚的名聲。”  敖戈氣得滿臉通紅,“你!”  “敖戈。”  顧烈沉下臉來。  “末將知錯,”敖戈忍氣吞聲,向顧烈請罪。  顧烈又看向狄其野:“菜不好吃?”  眾將都以為主公要各打三十大板,沒想到主公問了這麽一句家常。  狄其野挑剔道:“還行。”  “那就吃著。”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非得滿朝堂樹敵才開心。  顧烈仿佛夢迴前世,出現頭痛的幻覺,伸手去按額頭。  狄其野微一皺眉,將視線收了迴來。  又是這動作,顧烈怎麽了?  *  風族首領營帳。  “稟報大王,楚王顧烈已到赭石城!”  王座上的吾昆哈哈大笑:“他竟然敢來!果然是瘋血楚顧,好,好!”  帳中站著一位燕朝書生打扮幕僚似的人物,肩背瘦削,從背後看去平平無奇,直到看到他的臉,才發覺這人臉上蓋著一張白鬼麵具,隻在眼嘴部分掏空,沒有花紋也沒有裝飾,就是慘白的麵具上三個黑洞,露出眼睛和嘴巴。  他的眼睛倒是極為明亮。  等士兵退出去後,他才開口說話。  “我還是覺得顧烈不可小視,”他的聲音也很好聽,隻是從麵具後傳來,難免有些甕聲甕氣,“大王,您的計劃漏洞太多。會盟也並無必要。”  吾昆頓時暴跳如雷,隨手將桌上的鎮紙砸到那人身上:“你閉嘴!你這個殘廢!你懂什麽!”  那人立刻閉嘴不言。  片刻後,吾昆又像是清醒過來似的,幾步從王座上走下來,拉著那人的衣袖責備道:“牧廉,你不該惹我生氣。我也有錯,你知道,我與楚顧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別在這時候招惹我。”  那人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也不說話。  吾昆沒耐心和他耗,恢複了一副賢明君主的模樣,出了帥帳。  那人呆站了許久,麵具後的臉上,才慢慢慢慢地,擠出了一點傷心的神情。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帥帳,像是還有人在一樣,憤憤不平地說著:“你既然連奉命打仗的顧麟笙都有‘不共戴天之仇’,那應該更恨燕朝才是,又為何用燕朝皇帝編排的九罪來折辱顧麟笙的孫子?何其虛偽!”  “楚王坐斷東南,占盡東南五州,你不過打下了西州,雍州還沒啃幹淨,有什麽好張狂,還自以為楚王不敢赴約?”  “什麽會盟計劃,一盤散沙,處處漏洞。楚王要是能因為和風族會盟就沾沾自喜,漏出破洞讓你打,他早沒命了。”  “我是殘廢,你是什麽?你比殘廢都不如!”  名叫牧廉的鬼麵人對著空氣嘮叨完,整個人木楞楞地走了出去,他走著走著,麵具後的臉上露出一絲愁容來。  師父說必須做掌權者的幕僚。  師兄說他的臉比鬼還嚇人,燕朝不許他這種怪物做官,要他用鬼麵具遮臉,去北方找風族,試試做風族首領的幕僚。  他一個人到北方,還沒找到風族首領,就被吾昆捉住了。好在殊途同歸,風族首領是吾昆的王叔,吾昆為報父仇殺了迴來,要他幫忙報仇,他幫吾昆報了仇,吾昆就成了新的風族首領。  可是,他一點都不喜歡吾昆,也不想幫吾昆做事。  明明他幫吾昆做了這麽多事,卻每天都被喜怒不定的吾昆罵得狗血淋頭。  吾昆還越來越自大,不肯再聽他的意見。  他想跑,又不敢跑,吾昆發起瘋來太嚇人了,師父說過,他們必須死得天下人人稱頌。被瘋子砍死有什麽好稱頌的?  死都死不了。  他想起被他擄進青城山的小師弟。不知道小師弟還活著嗎,出山沒有,在做什麽?師兄是一定能死得人人稱頌的,那小師弟會比他幸運,死得天下人人稱頌嗎?  誒,他太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鬼麵具參考jabbawockeez,對,就是那個美國街舞團,隻看麵具就好,雖然他們的舞真的超帥的。  *捏他“羅密歐,為什麽你叫羅密歐呢”(並沒有233333第33章 魚涼會盟  會盟之日。  魚涼城是在秦州西南邊境的一座小城, 戰亂前以燒製陶器為業, 如今男丁都被征去打仗, 十戶九空,隻剩下些老弱婦孺。  它向前是風族占據的西州,向後是楚軍占地, 論理目前還是北燕的地盤,將會盟之地定在魚涼,風族顯然是沒把北燕放在眼裏。  敖戈和陸翼帥重兵壓境, 將顧烈一行送至楚軍占地外。  此番前往會盟, 顧烈帶著薑揚和狄其野,另有一二文臣, 由近衛營護衛,狄其野手下的狼騎在魚涼城外壓軸。  風族與楚軍兵力懸殊, 如此安排,是很給風族麵子, 並且是已經額外顧慮到風族首領行事作風不同常人,否則顧烈連狄其野和狼騎都不必帶。  會盟安排在魚涼城的城門前,從風族在城門口建築高台時, 魚涼百姓就嚇得要命, 如今更是緊閉城門,恐遭池魚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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