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老爺接了密旨之後,整個人有些發懵,讓自己提防榮親王?


    榮親王年紀雖然不大,但從先皇在世的時候就一直是個閑散親王,雖然自成年後便一直離京常駐封地,但當地的管理也都是交給朝廷命官,從不多加幹涉,除了有點兒喜好奢華、鋪張浪費的名聲之外,似乎一直都沒聽到過其他的問題。


    而對於朝廷來說,一個親王,不魚肉百姓、強搶民女、插手政事,不就是喜歡花錢麽,他花的也是自個兒的錢,官家都不當迴事兒,下麵的人自然也沒那麽沒眼色,所以榮親王的風評一向還是不錯的。


    不過無論如何,朝廷既然有此密旨,又沒說具體措施,隻是讓自己多加留意罷了,所以他稍微怔了一會兒,很快就恢複過來,將密旨在火盆內焚燒幹淨,這才對易公公道:“公公迴去跟娘娘說,事關國家安定和黎民蒼生,下官一定會謹慎行事。”


    易公公並不知道密旨中是什麽內容,聽了這話頓時笑道:“沈大人深得娘娘器重,您辦事娘娘放心。”


    說話間趙氏已經派人送了酒菜過來,二人在花廳內一邊喝酒一邊說話。


    易公公對沈三老爺觀感一直不錯,加上沈家這幾年越發受宮中倚重,所以他也樂得賣點兒順水人情,將宮中和京中最近的一些事情當做新鮮事兒似的說與沈三老爺聽。


    他相信這些事兒,就算自己不說,沈閎那邊也是門兒清的,所以也沒什麽值得隱瞞的,倒不如自己先說出來,還能在沈三老爺麵前賣個好。


    沈三老爺雖然喝著酒,但是對這些事倒也聽得認真,雖說沈閎對宮中和朝中的情勢一直把握的很好,但是易公公畢竟在深宮多年,有些細微的苗頭和信息,他的觀點反倒更加敏銳。


    兩個人相談甚歡,但是也都沒敢多飲,易公公也不好在沈府待得時間太久,傍晚前便離開重新迴到驛站休息,次日帶人與沈三老爺辦好大長公主一行人的交接手續,不敢多留,帶人押送著囚車趕路迴京。


    沈三老爺將這十幾個燙手山芋交出去之後,衙門上下都大大地鬆了口氣,尤其是牢頭和獄卒,要知道,自從大長公主等人關押進來之後,原本清閑的工作頓時壓力山大。


    牢頭自不必說,恨不得半個時辰巡視一次,獄卒更是連軸轉地盯著人犯,那麽十幾個浴血廝殺過的大漢在牢裏關著,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想法子越獄或是什麽,大長公主那邊還要提防自盡,簡直是操碎了心。


    沈三老爺也知道他們最近辛苦了,將易公公一行人送走迴到衙門之後,笑著說:“宮中有賞賜下來,所有人都有份兒。”說罷讓師爺按照人頭將賞銀發下去。


    宮中的確是有銀子賞下來,但那都是直接賞給沈三老爺的,太後哪裏會想到這些下麵的小嘍囉,所以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些銀子與其說是宮中賞的,倒不如說是沈三老爺體恤下屬,所以念著他的好處更多一些。


    欽犯在押的時候,沈三老爺恨不得每天十二個時辰都守在衙門裏,如今人都被帶走了,他總算能放心地按時放衙迴家了。


    晚飯的時候,沈三老爺喝著小酒高興地說:“易公公昨個兒說,如今官家十分勤勉向學,阿爹已經開始教他看以前的政事折子,官家對阿爹也十分倚重和尊敬。”


    沈福喜聞言忍不住想,這下可好了,老狐狸教出個小狐狸來,隻希望沈閎能一直把握好自己的身份和立場,可別最後落得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場。


    趙氏想必也是想到了這一點,當著女兒的麵沒說什麽,但是晚上關起房門之後,對沈三老爺道:“阿爹如今一心為官家考慮自然是好事,但如今沈家樹大招風,難免會飽受非議,如今官家年幼,娘娘又倚重咱家自然不會如何,但俗話說三人成虎,有些事聽得多了難免心生間隙,更何況龍心難測,官家成年之後會如何,咱們誰也揣測不到,還是要謹慎行事才好啊!”


    “娘子放心,咱家如今一直是在避風頭的,四弟和五弟如今都外放了出去,也就是為了這個緣故。我今個兒剛收到阿爹的信,這次抓到欽犯,娘娘本來是想將我召迴京城的,但是阿爹耍了個手段,這才讓我繼續留在慶州。”


    趙氏聽了這話,稍稍放心,笑著說:“也是我多慮了,我能想到的事兒,阿翁和郎君怎麽可能會想不到。”


    沈三老爺伸手將娘子攬進懷裏道:“你也是為了家裏操心,我就喜歡你多慮的模樣……”


    趙氏將他推開些,嗔怪道:“我剛沐浴更衣,你身上汗津津地別往我身邊湊。”


    沈福喜站在房門口,一臉無奈地聽著屋裏的動靜,原本要敲門的手又放了下來,算了,有什麽事還是明天再說吧。


    夏天最重要的節日莫過於端午節,尤其是對家中有孩子或是病人的人家,比起紀念屈原,辟邪驅病反倒是更實際的企盼。


    按照節氣來說,五月氣候炎熱,尤其是南方,更是濕熱,是個百病叢生、蛇蟲鼠蟻活躍的時節,各家都要做許多驅蟲避疫的工作。


    沈家到了慶州之後,買了幾個當地的下人迴來,所以月初趙氏就將幾個人叫過來細細詢問了當地端午的習俗,然後將合泥做張天師像,做五彩線、雄黃袋,包粽子、做五毒餅、製雄黃酒等事項一一安排下去。


    粽子、五毒餅、雄黃酒等物自家其實是吃不了多少的,最多是端午那日應景兒吃一吃罷了,但是需要做的量確實不小的,除了要送人之外,還要送去寺廟以作供奉之用,許多大戶人家還要在門口分送窮苦百姓以積功德。


    沈家也不例外,除了衙門裏的每個人都要或多或少地送到之外,還要準備送給當地的一些有來往的世家大戶,一點兒都馬虎不得。


    五月初四這日半夜,敲過更鼓之後,趙氏就悄悄來到沈福喜屋內,安撫了警惕的小黑,上前給沈福喜頸間和手腳上都係上五彩線,胸前掛上雄黃袋,然後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下人也將已經做好的張天師像置於門戶之上,門楣上也掛上了一束菖蒲,吊掛如一把鋒利的寶劍,也是取其辟邪驅疫之用。


    沈福喜早晨醒來的時候就覺得有種奇怪的味道,小黑也不像平時那樣扒著床沿,而是把爪子搭在床尾的位置,鼻子也一直嗅來嗅去的。


    她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阿許那邊已經準備好沐浴用的蘭草汁,伺候她沐浴之後笑著問:“小娘子,今日要去河邊看龍舟賽,這幾件都是新做的衣裳,您看穿哪套?”


    沈福喜選了套天青色的衣裳,大熱天的出去玩兒,顏色穿得淺一些也涼快點兒。


    剛才沐浴的時候她才發現身上的雄黃袋和五彩線,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係上的,難怪總覺得身邊有種怪怪的味道,如今又添了蘭草汁的味道。


    小黑的鼻子更尖,一直圍著沈福喜嗅來嗅去,似乎也奇怪為什麽小主人身上的味道變了。


    早飯的時候吃的便是粽子,粽子包得小巧,上麵的係繩根據餡料不同也是五顏六色的,沈福喜先是吃到了一個肉粽,然後又吃到板栗還有胡桃的粽子,三個粽子下肚就基本飽了,湊在趙氏身邊蹭了口五毒餅,又被灌了一口雄黃酒,這才被放走迴房梳妝準備出門。


    今日主要的活動就是去看賽龍舟,沈三老爺作為一方父母官,必須得坐著官轎擺著儀仗去,趙氏如今也是朝廷封賞的恭人,所以也得按品大妝,第一次擺著譜出門。


    隻有沈福喜如今還是個平民百姓,衣襟係上雄黃袋,發間簪上艾花,坐著自己的小涼轎,透過窗紗看著外頭,不時拍拍蹲坐在腳邊的小黑,讓它也跟著一道看外頭。


    小黑如今傷口早就愈合,後背上的毛也漸漸長了起來,雖然還沒長到原本的長度,但是如果不仔細看也已經看不太出來了,它這才肯跟著沈福喜出門。


    慶州城中今日十分熱鬧,過年似乎都沒看到過這麽多的人同時出門,還沒到河邊就已經聽到震天的鼓聲,各色彩旗掛得高高的隨風招展,河岸兩邊已經有許多人到了,眾人也並不幹等著,各色涼棚都搭了起來,大家席地而坐,或飲酒或吃喝取樂,還有人沿著河邊放紙鳶,隨風而起的紙鳶跟彩旗交相輝映,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這邊早就有人上前引著沈三老爺的官轎朝岸邊最高最好的地方過去,這邊一排已經搭好了涼棚,棚內也擺上了桌椅瓜果,還用帷幔和屏風隔開空間,為休息或是更衣預備著。


    沈家這邊自己也帶著下人,到了之後便將椅搭椅袱、坐墊引枕等物一一擺好,食盒內帶來的吃食也都在桌上擺好,帷幔內置了香爐,涼棚懸上菖蒲,四周也撒了驅蟲的藥末。


    沈福喜叮囑小黑不要去碰那些藥末,倒了水給它解渴。


    帷幔猛地被人掀開,一個人直衝到沈福喜身邊,又猛地停住腳步,踟躕地站在不遠處,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沈福喜笑著喚道:“阿昭,你來啦。”


    “嗚——”郭昭一下子撲到沈福喜懷裏,抱著她大哭道,“阿馥,阿娘一直不許我去打擾你,我還以為你不理我了呢,嗚嗚——”


    沈福喜拍拍阿昭的背,哄著她說:“我前兩天不是還派人送了香囊和雄黃袋給你,怎麽會不理你呢!”


    郭昭哭得稀裏嘩啦,好在她不喜歡塗脂抹粉,不然這會兒肯定都和泥兒了。


    抱著沈福喜哭完又去抱小黑,抹著眼淚道:“小黑的傷都好了麽?我讓阿娘給它送的肉它都吃到了麽?”


    “都胖了一圈兒了,你說吃沒吃?”沈福喜吩咐阿許去打水來給郭昭洗臉,拍拍小黑的後背,“那些鹿肉全都進它的肚子了,都讓你給慣饞了,如今喂它豬肉都不愛吃了呢!”


    郭昭這才破涕為笑道:“不過是些鹿肉罷了,又不是什麽龍肝鳳膽,喜歡吃又有什麽的,迴頭我再叫人給你送去。”


    自從上次被救迴來之後,郭昭被郭騫和齊氏好一頓罵,隨後就被齊氏拘在家裏抄書思過,她雖然知道沈福喜沒有受傷,卻一直擔心沈福喜會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再也不理自己了。


    此番見沈福喜對自己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小黑的傷也都好了,這才放下心來。


    阿許擰了帕子給郭昭擦淨臉上的淚痕,這才端著盆又出去。


    郭昭坐在榻上晃著雙腳道:“齊思鴻上次迴去被我阿舅好一頓打,趴在床上大半個月不能起身,然後又重新請了先生盯著他讀書,連今天都沒放他出門呢!”


    說起齊思鴻受罰,郭昭頓時就幸災樂禍起來,倒是把自己受罰的事兒忘得一幹二淨。


    沈福喜最近一直乖乖地待在家裏,主要是為了安撫擔驚受怕的趙氏。趙氏雖然沒說什麽,但是這段日子裏,超過一個時辰沒看到沈福喜,就非要過來看看才會覺得安心。沈福喜發現這個現象之後,最近便一直沒有出門,倒是沒想到郭昭會一直這樣擔心。


    好在郭昭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被人哄幾句頓時就不再計較了。


    饒是如此,沈福喜也還是覺得有些愧疚,畢竟郭昭是個名副其實的蘿莉,對這件事沒留下心理陰影已經實屬不易,這一個來月還要擔心跟小夥伴的關係,也是難為她了。


    想到這兒,她吩咐人提了食盒進來,親自端了幾個盤子上桌道:“上次你說好吃的藤蘿餅,家裏還剩些藤蘿花,都做了準備給你帶迴去呢!”


    郭昭看到除了藤蘿餅還有桂花糖糕、核桃糖等物,都是自己愛吃的,終於甜甜地笑了,摟著沈福喜的胳膊道:“我就知道你還是惦記我的。”


    沈福喜捏捏她的鼻子說:“我自然一直惦記你這隻小饞貓呢!”


    二人正說著話,就聽著外麵鼓聲震天,郭昭有經驗,跳下榻拉著沈福喜就往外跑道:“龍舟賽要開始了!”


    這麽一會兒工夫,外麵的岸邊已經是人山人海,河岸兩邊足有上百麵雙人合抱的大鼓一字排開,一並敲起來簡直氣勢非凡。


    沈家涼棚所在的位置,既是起點又是終點,龍舟要從這裏出發,劃到兩裏之外插著紅旗的地方在折返迴來衝刺,先到終點的隊伍有賞銀。


    一托盤的賞銀披著大紅綢花已經擺在終點的案子上,沈三老爺領著一眾官員上去進行了一個簡短的開場儀式,然後橫貫水麵的大紅綢布猛地落下,十條龍舟出現在大家麵前,歡唿聲頓起來,岸邊各色彩旗搖得嘩嘩作響。


    沈福喜墊腳去看,龍舟的規格大致相同,都是長約七八丈的大船,船頭放著一麵紅漆大鼓,插著各個隊伍不同的旗子。


    但是各條傳龍頭和船身的裝飾卻不盡相同,郭昭介紹道:“這些船都是提前選出來的,因為賞銀很多,所以每年報名的人都很多,要提前選過才能參加最後的龍舟賽。船都是他們自己做的,你看,中間那幾艘船都是老隊伍了,每年都來參加,去年就是東邊數第四條船贏了。”


    岸邊有許多身著青衣的少年,捧著紮著彩綢的匣子往來吆喝,有許多人會往匣子裏麵丟銀錢。


    不多時,也有人來到沈家的涼棚前麵,不過卻不敢吆喝,躬身賠笑問:“沈娘子和小娘子可要添些彩頭?”


    沈福喜細看那匣子,裏麵一共分了十個格子,上麵貼著不同的隊名,很多格子裏麵已經有了銀錢。


    趙氏已經派人拿了銀子出來給沈福喜,讓她自己隨意添。


    郭昭知道沈福喜第一次來看龍舟賽,所以先從荷包裏摸出一小錠銀子丟進東風隊的格子裏道:“今年若是再贏了便是三連冠了。”


    少年躬身道:“替東風隊謝小娘子賞銀。”


    沈福喜原本還以為是下注,這會兒才看明白原來是給賞錢,細看了看十個隊的名字,指著角落處的一個道:“我頭一次看龍舟賽,也不知道哪個隊比較厲害,這個隊的名字看著順眼,便這個吧!”說罷也丟了一錠銀子下去。


    郭昭看著隊名道:“雲中隊?這隊伍是今年新來的吧?”


    “是!”少年謝過沈福喜的賞銀,靦腆地一笑,“雲中隊是今年新組的隊,但聽人說之前的表現不錯,說不定今個兒能拔得頭籌呢。”


    能靠近官員這邊涼棚的少年都是精挑細選過的,態度溫和不說,模樣也十分清秀,這會兒垂眸一笑,不免引得許多丫頭仆婦偷偷朝這邊瞟來瞟去。


    沈福喜叫人抓了把錢賞給他,頓時好幾個丫頭一並跑去抓錢。


    少年鮮少遇到這樣的情形,臉頓時就紅了,慌忙向沈福喜道謝之後,賞錢都忘了拿就抱著匣子要走,被丫頭追上將賞錢塞進袖子裏,越發漲紅了臉,連耳朵都透出了粉色,腳下更急,幾乎是落荒而逃。


    不多時,所有的青衣少年都迴到台上,將各隊的賞銀分別放在終點各隊懸掛的隊旗下麵,東風隊不愧是老牌強隊,旗子下麵的賞銀最多,銀錠子和銅板足足堆出個小山包來,而雲中隊卻是最單薄的,隻有沈福喜給的一錠銀子。


    此時各個隊的隊員已經開始上船,敲鼓的人也全都就位,隻等吉時一道,沈三老爺抓起係著大紅綢花的鑼錘,朝銅鑼上用力一敲,兩岸鼓聲大作,一艘艘龍舟破開水麵,如離弦之箭朝前駛去。


    岸邊百姓高聲喊著各個隊伍的名字,還有人自家帶來鑼鼓敲打,加上岸邊的鼓聲,簡直是震耳欲聾。


    沈福喜捂著耳朵盯著龍舟,雖說是隨便給的賞銀,但到底還是希望雲中隊的表現能夠好一點,不過一直到看不到影子為止,都還是東風隊領先。


    郭昭拍著沈福喜的肩膀道:“別著急,等會兒衝刺才是最好看的!”說著她又衝下人揮手道,“你們自己樂嗬去吧。”


    下人們都笑著行禮,稍稍商議一下,分作兩班,一些人跑開不知去做什麽,半晌之後迴來又換另外一些人下去。


    郭昭似乎有什麽事兒想說,但是又不太敢說的模樣。


    沈福喜看著她的樣子忍不住在心裏偷笑,但是知道她是憋不住話的人,所以故意不問。


    果然,沒一會兒,郭昭就忍不住了,湊到沈福喜耳邊小聲說:“你要不要去下注?”


    沈福喜挑眉問:“還有地方可以下注?”


    “自然是有的,隻不過都是偷偷來的,我去年贏了五兩銀子呢!”郭昭得意洋洋地說著,從荷包裏掏出一錠銀子給沈福喜看,然後又趕緊塞迴去。


    雖然五兩銀子在她眼裏根本不算什麽,但自己贏來的卻是不一樣,這也是她唯一贏錢的一次,所以一直收在荷包裏,今天帶來也是為了給自己帶來些好運氣。


    “你還押東風隊麽?”沈福喜明白這應該是底下的暗賭,見郭昭那財迷的小模樣,也掏出五兩銀子道,“那我繼續押雲中隊好了!”


    郭昭叫了貼身的丫頭過來,吩咐她去幫二人分別下注。不多時,丫頭便捧著兩張條子迴來,分別交給二人。


    條子上的內容倒也簡單,也沒有個題頭,隻寫著五月初五,押雲中隊五兩銀子,下麵是個印章。


    “迴來了,迴來了!”人潮的歡唿聲一陣陣朝終點處湧來。


    郭昭跳起來朝遠看去,果然已經隱約間能看到兩個龍頭的影子,幾乎是並排地朝終點駛來。


    “阿馥,快看,龍舟迴來了。”郭昭自己跳個不停,還不時迴頭去拉沈福喜,看清楚之後一陣歡唿道,“是東風隊!”


    片刻功夫,兩艘龍舟就幾乎快到了眼前,船頭的隊旗迎風招展,鼓聲依舊敲得震天,幾十支船槳跟著鼓聲頻率一致地翻飛,船身在水中劃出一道亮白的銀線,果真就如出水龍一般朝終點飛馳而來。


    這會兒沈福喜也看清了另一艘船的隊旗,上麵寫著三個大字——雲中隊。


    郭昭看著幾乎齊頭並進的兩艘船,驚訝地說:“今年這個新隊好厲害啊!”


    沈福喜的心情也雀躍起來,雖說是胡亂選的,但是自己選中的隊伍這樣爭氣,加上周圍的氣氛這樣熱烈,她也跟著興奮起來,若不是還顧忌著自己的身份,早就跑去岸邊跳腳加油去了。


    最後的衝刺果然是緊張異常,兩艘船也是不分伯仲,許多百姓都從下遊跑到終點前搖旗呐喊。


    兩個隊船槳劃水的頻率也明顯加快,激起的水花幾乎將船身和隊員都遮掩起來,隻能看到隊旗被風吹得平展,一對係著紅綢的鼓槌上下飛舞。


    一直到離終點線前不到兩個船身的時候,雲中隊忽然間發力,龍頭漸漸超過東風隊,從一個拳頭的差距飛快地擴展為一個船頭的優勢,隊員們此時全都專心劃船,除了船頭上的鼓聲,其餘什麽都充耳不聞。


    東風隊沒想到對手最後還有這麽強大的爆發力,鼓點也越發緊促起來,但是終點已經近在眼前,自己這邊速度還沒加起來,對方的龍頭已經撞在終點的大紅綢帶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兩岸的呐喊聲震耳欲聾,此時身邊的人說話都已經聽不到了,大家都隻管扯著嗓子亂喊,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喊了什麽。


    郭昭搖著沈福喜的胳膊,又跳又叫的,但是沈福喜隻看到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完全聽不清楚說得到底是什麽。


    沈三老爺給獲勝的隊伍一麵匾額,遠遠地也看不清楚上頭寫了什麽,然後一托盤的賞銀也歸了雲中隊,此時喧嘩聲才漸漸小了下去。


    丫頭拿著沈福喜的條子去取銀子,居然捧了五十五兩銀子迴來,看來這個雲中隊果然是太冷門,這是一賠十的比率啊!


    郭昭一臉羨慕地說:“阿馥,你的運氣怎麽就這麽好啊?五十兩啊!早知道我跟你押一樣的就好了。”


    之前來討賞銀的少年,領著個三十歲上下的漢子來到涼棚前麵,隔著紗幔給沈福喜磕頭謝賞。


    沈福喜年紀還小,趙氏早就吩咐過,家裏的下人沒事也不要隨便跪拜,怕折了福壽。所以她雖然生在高門大戶,但卻並沒怎麽受過跪拜,如今被個陌生人又跪又叩的著實別扭。


    沈福喜趕緊叫人起來,一問才知道,這人就是雲中隊的隊長雲鬆,本來想勉勵幾句,又覺得跟自己的年齡不符,便隻笑著說:“今年第一次參賽就這麽厲害,真是難得,剛才押你們隊贏了五十兩銀子,也一並賞給你們,明年繼續努力!”


    雲鬆沒想到自己過來居然還能再得了五十兩賞銀,下意識地又要跪下磕頭,被一旁沈府的下人製止了,自己卻又嘴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隻能說明年一定繼續努力,爭取還能一舉奪魁。


    龍舟賽圓滿結束,但是河岸兩邊的許多人卻根本沒有散去的意思,許多家則幹脆鋪了席子開始摸牌或是吃東西,當做全家出來野餐了。


    岸邊各家的涼棚裏也都開始擺飯,沈三老爺和趙氏剛剛得宮中加封不久,所以那邊來往的官員和夫人不斷。


    沈福喜不願意過去湊那種熱鬧,便叫人單獨拿來食盒,準備跟郭昭兩個人在這邊清清靜靜地吃飯。


    不過,她的如意算盤這次很快就落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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