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社會風氣較為寬鬆,宮中許多八卦也會傳到民間,宮中的穿著打扮或是新鮮吃食,很快就會在京中傳開,宮中的一些秘辛也會悄悄散播開來。


    但是這次的事情顯然有些失控,涉及到官家的身份和血統問題,如今官家年幼,先前的叛亂結束也不過幾年,賊首大長公主還未伏誅,陳太後簡直有些氣急敗壞。


    上頭有令,下麵自然要加緊調查,京中的空氣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趙繼祖沒想到自己不過心血來潮的一個舉動,居然引起了這麽大的轟動,整個人也有些不太好了,接連幾日都在家中也未出門。


    小田氏對兒子太過了解,平時遇到這種事,肯定都不夠他出去折騰的,如今卻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其中肯定有鬼。


    這天晚上,趁著大兒子過來請安,小田氏屏退眾人,忽然問:“謠言你是怎麽傳出去的?會不會被人查到咱家?”


    趙繼祖聞言一驚,下意識地抬頭道:“阿娘,您怎麽知道……”


    他跟小田氏目光甫一相接,登時便知道自己被誆了,但是為時已晚。


    小田氏氣得一把抄起雞毛撣子,把趙繼祖狠抽了一頓,罵道:“你都多大個人了,做事怎麽還跟個愣頭青一樣,即便是想給阿靖出氣,也可以想個穩妥的法子,拿官家的身世扯謊,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趙繼祖弓著腰躲著打,又不敢躥得太快怕害老娘閃了腰,著實狼狽辛苦,聽了這話連聲道:“阿娘放心,我做得隱蔽,絕對不會有人發現的。”


    小田氏又細細盤問一番才知道是怎麽迴事,不免也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那日趙繼祖喝了些酒,想著弟弟已經把事情都做好了,那自己就放些風聲出去,免得淩仙姑的案子最後不了了之,借著酒勁兒弄了幾張造謠的字條,晚上天黑之後出去,偷偷丟在城中幾處茅廁中。


    好在雖然喝醉了酒,但趙繼祖還沒糊塗到忘記隱藏筆跡,一應文字都是從書上摳下來貼成的。


    小田氏聞言簡直哭笑不得,吩咐兒子趕緊把涉及的書本都燒幹淨了事,又厲色道:“你以後少給我吃酒,若是每次吃了酒都來這麽一手,我早晚不是讓你嚇死就是氣死。”


    趙繼祖理虧,恭恭敬敬地領了責罵,一個勁兒地做自我批評。


    小田氏瞥了兒子一眼道:“既然知錯就要認罰。”


    “這是自然,聽憑阿娘發落。”趙繼祖狗腿地說。


    “我也不罰你做什麽難事兒,這樣吧,家中今年春天收上來的各處地租我還沒過抽出空來過賬,這個差事便交給你了,把賬目一一核實謄寫清楚便好了。”


    趙繼祖一聽是這樣的差事,整個臉都成了苦瓜樣,這活兒沒什麽技術難度,卻十分瑣碎磨性子,對他來說簡直就是鈍刀子割肉,還不如一刀給個痛快。


    不過當著小田氏的麵,這種話他是沒膽子說出口的,隻能哭喪著臉領了罰。


    小田氏當晚便叫人抬了幾箱子賬本到趙繼祖的書房,來人還傳話道:“大老爺,老夫人吩咐了,讓您把賬目算清楚之後,再跟前頭幾年的比對一下,看各處的租子是多了還是少了,這樣家裏也好有個數,免得被底下的人蒙騙了去。”


    趙繼祖看著地下幾口鐵皮包角的大紅木箱子,真是欲哭無淚。


    太後震怒,所以這件事的調查工作進展很快,最後甚至還查抄到一份趙繼祖出品的謠言原件。


    不過能查到的也隻有這樣了,畢竟這年頭還沒有指紋dna等技術手段,最多又查了查紙的出處——最普通不過的宣紙,大街小巷隨處可以買到。再查了紙上貼的字是出自何處,最後確定是出自千字文等最普通的書本上的。


    這條線,至此便查到頭了,再也挖不出什麽名堂。


    早朝上便有人進言道:“如論如何,做這件東西的人思維縝密,又是有意為之,造謠的內容更是大不敬,臣以為,說不定是大長公主一係殘兵敗將,如今賊心不死,又在外麵興風作浪。”


    這話說得倒也又幾分道理,陳太後越想越覺得合情入理,沉著臉道:“大長公主謀逆作亂,如今已經幾年過去了,卻還是沒有查到蛛絲馬跡,如今這件事既然與之有關,也算是多了條線索,你們也要加緊追捕才是。”


    屎盆子雖然被扣到大長公主頭上,但陳太後還是氣憤難平,最後叫人依照二十多年前的換胎舊案,判淩仙姑斬刑,慈雲觀中所有財物歸繳國庫,觀中其餘人等,全部流放漠州,終生為奴不得迴京。


    換胎一案至此塵埃落定,淩仙姑要被斬首示眾的消息很快在京中傳開,文氏在內宅也得知了此事,不免又驚又懼,淩仙姑死了的話,那自己腹中的孩子該如何是好?


    文氏早就發覺,沈昕業對自己越來越不耐煩,兩個人的關係越發惡化,他如今在人前還維持著對她的尊重,但迴到自家關起門來,他已經快要連表麵的樣子都懶得維持下去。


    這次好不容易懷了孩子,又找到個能將女胎換成男胎的法子,誰知道淩仙姑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哪怕再遲上一段時間,讓自己先換了胎再出事也好啊!


    一麵又想,淩仙姑乃是得道之人,連換胎這種禁忌之術都能任意施展,又如何會被區區斬刑處死。


    後麵這種想法讓她心裏稍微舒服了一點,心道若真是這樣,淩仙姑說不定會換個模樣再現身。


    可她馬上又歎氣,上次去慈雲觀的時候,淩仙姑說自己必須要在七月份之前把胎兒換好,不然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無能為力,如今已經過了月半,即便仙姑真的能脫困再重出江湖,自己這一胎也等不及了。


    就這樣一時悲一時喜,文氏接連幾日情緒都很不穩定,晚上睡覺也不安寧,經常說一些奇怪的夢話,她貼身的侍婢嚇得要命,這幾天都不敢讓別人值夜,生怕被人聽到什麽不該聽的東西。


    這樣的狀態持續幾日,文氏原本被補得有些圓潤得臉頰瘦得幾乎有些向內凹陷,侍婢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隻能去求沈昕業,給文氏請了大夫。


    大夫診脈之後,說了一大堆文縐縐的醫書上的話,歸根結底就是四個字——思慮過重。


    待大夫走後,沈昕業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文氏張口想要挽留,但嘴唇開闔幾下,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郎君說話,頹然地躺迴到炕上,當天晚上便病得起不來身。


    她這廂病倒了,沈昕業渾不在意,田氏那邊雖然得了消息,但見文氏這次十分低調,隻以為她是因為淩仙姑的事兒找的托辭,一時間也沒太放在心上。


    正巧這個時候,恩科終於放榜了。


    按理說,考試結束後最多一個多月便會放榜,但這次因為恩科,參考的人數是往年之最,兼之這是小皇帝在位時的第一次科舉,所以陳太後十分重視,生怕有舞弊串通的現象,每張考卷都要謄錄兩份,糊名之後交給兩組不同的人分別閱卷,將兩邊的成績匯總後決定排名,又派易公公帶人去對試卷進行抽查,然後才確定最終排名並放榜。


    於是這天上午,沈家接連來了兩撥報喜的人,沈昱靖得中乙榜十二名,陸雲景更是高中甲榜二十三。


    沈家上下歡喜異常,田氏也高興得不行,一邊叫人趕緊將府中布置起來,又叫人去給趙家和薑家報喜。


    沈閎心情也好得不行,孫子得中自然高興,陸雲景如今也不是外人,是自己看中的孫女婿,榜單一出,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眼光,這也讓他得意非常。


    對兩個孩子勉勵了幾句,讓他們好生準備殿試,便放他們迴去,還特意叮囑道:“放你們兩日假慶賀一下,別忘了給你們爹娘寫信報喜,雖然是慶賀卻也不許一味吃酒,也不許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去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二人從沈閎房裏出來,沈昱靖高興地說:“你小子真是深藏不漏,甲榜一共三十個人,能考入這個排名著實不易,難怪阿翁和爹總是誇你,我如今算是服氣了。”


    “沈兄客氣了,咱倆雖然看著一個甲榜一個乙榜,排名其實差得並不多,更何況還未參加殿試,最終成績如何還未可知。”陸雲景客氣道。


    沈昱靖拍拍陸雲景地肩膀,心道阿爹眼光著實不錯,陸家小子果然是個有本事又上進的,隻要他以後不長歪了,勉強還是能配得上自家妹子。


    “以你的本事,隻要殿試的時候正常發揮,金榜題名是絕對跑不了的。”


    聽到金榜題名四個字,陸雲景便想起自己對沈三老爺的承諾,待到金榜題名後,正式登門提親,隻是如今自己離目標隻有一步之遙,沈福喜卻又跟著父母南下而去。


    不過,陸雲景緩緩勾起唇角,沈福喜年紀還小,此事不急,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等她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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