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什麽的,真心是個技術活兒,並非誰都能幹,更並非誰都能幹成的。


    不過抓反賊,更是個技術活加體力活,也並非沈福喜以為的,過去振臂一揮反賊們就都跪地投降那麽簡單。


    禦林軍和皇城中的禁軍前後夾擊,的確很快就將反賊打退,但是反賊們四散逃竄,大長公主也在親隨死士的護衛下逃走。


    禁軍急忙加強皇城守衛,將戰死的將士屍體抬到一旁,確保所有位置都有人站崗,然後還要分出一批人去處理被砸壞的城牆以及箭垛。


    等到一切都暫時處理好,都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時分了。


    沈三老爺在家待得心焦,總想叫人出去打探消息,每每都被趙氏鎮壓下去,隻能在家揪胡子玩兒。


    沈福喜見他這樣,隻好纏著他,一會兒要他講故事,一會兒要他念書,總之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趙氏出去張羅晚飯,這會兒外頭傳迴來消息,說是反賊大部分伏誅,但賊首隻抓到寶親王一個,大長公主卻不知所蹤。


    “怎麽又扯上大長公主了?”沈三老爺驚愕不已,但還是一骨碌爬起來,招唿人就要換衣裳入宮。


    沈福喜死死拖住他的胳膊道:“阿爹,現在外麵不安全。”


    趙氏從廚下迴來就看見,沈三老爺站在穿衣鏡前麵,官服已經穿上了一隻袖子,而沈福喜在他另一隻胳膊上吊著,死活不肯讓他把衣服穿上。


    父女兩個人僵持不下,沈三老爺胳膊早就酸了,可又怕摔著女兒,隻能死命咬牙撐著,還要苦口婆心地給女兒講道理。


    沈福喜的小胳膊,想要承受住她的體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她幾次都幾乎脫手,幹脆用腿抵住沈三老爺的大腿,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子。


    而無論沈三老爺怎麽勸說,她隻咬準一件事:“等阿娘迴來,阿娘讓你出去,我就放手。”


    趙氏放下手中的托盤,把女兒抱下來,歎氣道:“你若是想去,我也攔不住你,多帶幾個人,要注意安全,遇到什麽都不要衝動,多想想我和孩子,先保命要緊。”


    沈三老爺原本堅定要入宮的心,這會兒也軟了一半,將趙氏連沈福喜一並圈進懷裏道:“放心,我不是魯莽之人。”


    沈昱靖突然一身利落打扮,抓著孔三娘送他的長劍進屋道:“阿娘放心,我護著阿爹去,肯定不會有事的。”


    話音未落就被趙氏拎住了耳朵,還吃了沈三老爺一記暴栗。


    夫妻二人異口同聲地說:“有你什麽事,老實在家呆著!”


    沈昱靖被*之後,趙氏將女兒丟給他,自己上前幫沈三老爺穿好官服,再三地抬手給他整理衣領,幾次想要開口勸阻,卻又悄悄咽了迴去。


    郎君有他的抱負和擔當,自己不該拖他的後腿。


    趙氏不斷地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強撐著露出個笑容,收迴一直在他身上整理的手,故作輕鬆道:“路上當心,若是迴來的太晚或是要留在宮中,記得叫人迴來送個信兒,免得我們在家等得心焦。”


    “放心吧。”十幾年的夫妻,沈三老爺如何看不出趙氏的心思,但先帝走前的最後一道詔書畢竟是在他手中的,還是立儲這樣的大事,若是不把這件事落實清楚,他是如何都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的。


    出門前,沈福喜在後頭喊了一句:“阿爹,你當心別被人當亂黨抓了……”


    原本凝重的氣氛倒是瞬間輕鬆不少,沈三老爺笑著說:“你在家聽阿娘的話,早點睡覺,不許調皮。”


    入宮的路上,每個路口都有禦林軍把守,每過一處都要接受檢查,除此之外還算順利,但到宮門口的時候,天也已經黑透了。


    入宮的時候更加麻煩,車馬隨從被扣在外麵不說,沈三老爺也從頭到尾被檢查了一遍,甚至連扇子、玉佩、荷包等物都被扣下不許帶入,若不是怕有礙觀瞻,這些人恨不得把沈三老爺扒光了再讓他入宮。


    宮中此時也是亂糟糟的,很多來跪哭先帝的人被反賊堵在宮中,這會兒倒是不用弄什麽刺激的手帕或是荷包了,一個個兒哭的比死了爹都情真意切。


    大殿前的白玉石板上,還有幾灘或深或淺的黃色不明液體。


    沈三老爺跟著小黃門一路進了垂拱殿,邁步入內,登時就被易公公抱住了大腿。


    “哎呦,沈大人,您總算能進來了。”易公公拖著哭腔道,“雜家正打算叫人去請您呢!”


    沈三老爺被嚇了一跳,忙問:“易公公,您這是怎麽了?”


    易公公拉著他便開始訴苦。


    原來宮裏這兩日簡直是內外交困,外麵是亂黨攻城,裏麵也是一片混亂。


    大長公主攻城的時候,陳老太太還在宮中沒能及時離開,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竟一下子中風了,太醫雖然及時救治,但這會兒還是口歪眼斜地臥床不起,連話都說不清楚。


    皇後又是擔心又是著急,一下竟也病倒了,後宮頓時就成了群龍無首的局麵。


    原本被皇後軟禁貴妃,扣押大皇子威懾住的人,此時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魏貴妃在宮中受寵多年,也是有一些自己的人脈和眼線的,趁著皇後和陳老太太全都病倒,也不知是如何打通了關竅,淩晨的時候竟從自己宮中逃了出來。


    她出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皇子,可卻陰差陽錯地把二皇子抱了迴去,便形成了如今皇後跟貴妃攥著彼此的孩子互相對峙的局麵。


    “這還不算呢,居然還有人跳出來說自己有孕在身,是先帝的遺腹子。”易公公越說越激動,眼淚將臉上的粉衝出兩道溝,被他用帕子一抹,頓時就刷牆的白粉和了水,在臉上糊作一團。


    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啊!


    才不過一天一夜的功夫,居然就出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兒,沈三老爺隻覺得信息量太大,腦子簡直有些跟不上了,有些發懵地問:“幾位閣老老臣不都在宮中麽?”


    “哎呦,您快別提那幾位老大人了。”易公公一甩帕子,“不是嚇懵了就是病倒了,也不知是真病還是裝病,雜家這邊都忙得團團轉了,還要安排人給他們診脈熬藥。”


    “可,這麽大的事兒,您找我有什麽用啊!”沈三老爺雙手一攤,這些事兒,無論哪一件拎出來,都不是他一個翰林學士能插得上手的。


    可經過遺詔事件之後,易公公對沈三老爺有了種革命戰友般的惺惺相惜,親熱地拉著他的手說:“我實話跟您說吧,因為遺詔的事兒,皇後娘娘對您大為讚譽,說您這樣的才是忠臣、純臣,如今出了這麽大的事兒,不正是您為娘娘分憂的好機會麽!”


    “再者說了,您既然已經站在了娘娘和二皇子這邊,這些,不也是您分內的事兒麽!”


    “我,我什麽時候站隊了啊!”沈三老爺大唿冤枉,“公公,您是知道的,那詔書的確是先帝出京之前讓我擬的,當時您就在旁邊。我如今不過是遵旨辦事,我忠於的先帝。”


    “您這樣說是不錯,可除了我,誰信呢?”易公公不以為然地一揮手,“詔書雖然不是假的,但您拿出來之後還堅決要求按著詔書行事,自然就等於是站在了二皇子一側,如今有這樣從龍立功的大好機會,換做一般人,雜家還不告訴他呢!”


    “可如今這樣混亂,我能有什麽法子呢!”沈三老爺抬手揪著胡子,又問,“貴妃那邊如今是什麽意思?”


    “能有什麽意思,用二皇子做要挾,要把大皇子換迴到自己身邊唄!”


    “那皇後娘娘這邊呢?”沈三老爺又問。


    “娘娘想要迴二皇子,卻又不願意把大皇子放迴貴妃身邊,便僵持在這裏了。”


    “額?”沈三老爺聞言錯愕地問,“為何?”


    “您想啊 ,若是把大皇子還給貴妃,她再打著大皇子的旗號逼宮,那可如何是好。”


    “可此時魏家已被抄家,人也都關押在刑部大牢,貴妃如今身在宮中,別說大皇子如今才是個幼兒,即便是個成人,隻她們兩個,又如何能做到逼宮篡位?”


    “哎呦,沈大人!”易公公嗷地一聲跳起來,“我就知道,您肯定是有主意的!”


    易公公臉上和泥般的粉此時已經幹了,隨著他說話一片一片地往下掉,此時看去著實有點兒嚇人。


    沈三老爺隻能低著頭不去看他,被他一巴掌拍在後背上,差點兒沒摔了個狗啃泥。


    易公公已經沒時間再跟沈三老爺說什麽了,吩咐小黃門好生伺候沈三老爺,自己也顧不得補妝,直奔後宮參見皇後去了。


    沈三老爺想到他那一臉斑點狗似的“妝容”,不由打了個寒顫,心道,別再把娘娘嚇著了才是真的。


    一旁的小黃門見他打顫,殷勤地說:“沈大人,前殿風大,您到偏殿用茶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是小喵開始寫文以後收到評論最多的一天,簡直都要感動到哭了,謝謝大家支持小喵,也謝謝大家支持正版閱讀,小喵隻能用努力更新來迴報大家了,群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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