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順公主這話叫心理脆弱的安王殿下聽見,非嚇哭這女婿不可。


    二太太眼淚還沒擦完呢就聽到了這個,頓時眼前一黑。


    “等三丫頭嫁出去,以後有的是時間來看你,一樣兒的。”二太太覺得得幫明秀一把,先叫這姑娘嫁出去呀,急忙將恭順公主拉到懷裏拍著這嫂子柔軟的後背臉色僵硬地說道,“知道嫂子舍不得,隻是舍不得歸舍不得,這婚都賜了,怎麽都不好反悔的不是?”


    天可憐見的,二太太連自家夫君兒子閨女都沒用這樣軟語哄過,人生第一遭,竟然落在了嫂子的手裏。


    為了自家侄女兒,二太太也是拚了。


    恭順公主趴在二太太肩膀上抽抽搭搭,可憐極了,如同一朵兒風中的百合花兒。


    明秀鬆了一口氣,目光感激鼓勵二太太堅持住,叫嚇得不行的玉惠給自己端了銀鏡整理了打扮妝容,走到了床邊老老實實地坐下。


    她還是少說話吧……


    恭順公主也知道自家閨女歲數兒大了,再不嫁隻怕就嫁不出去了,方才隻是隨口抱怨一句,沒有想到收獲了一個願意哄自己的二太太,頓時捂著眼睛擰著身子繼續裝模作樣。


    正裝著呢,就見平王妃與羅夫人聯袂而來,臉上都帶著歡喜的笑容。


    “阿秀今日出嫁,日後要與安王好好兒過日子,和和美美的。”平王妃給明秀撫弄了一下頭發,見這個今日格外嬌豔的女孩兒人一身尊貴的王妃等級的妝容,然而頭上一隻金鳳旁卻還插著一根很粗糙醜陋的金片子,想明白了這個是什麽,心裏就一酸,隻覺得這孩子與自己無緣,然而今日明秀大喜到底不好露出傷心的模樣,便勉強笑著說道,“安王性子好,以後,阿秀有福。”


    她見明秀對自己一笑,轉頭紅了眼眶。


    明秀雖然對自己孺慕依舊,然而她卻知道,這已經是生疏了。


    從那日知道慕容南成親,明秀就再也沒有踏足平王府,平王妃就已經知道明秀的意思。


    她不願再打著表妹的旗號惡心慕容南夫妻,也不跟用無辜的臉來與平王府親近,去傷害慕容寧的心。


    哪個男子會願意自己的妻子還跟沒事兒人兒似的親近從前訂過親的人家呢?


    覺得這叫自己嘴裏發苦,平王妃勉力一笑,又與好容易從二太太懷裏拱出來的恭順公主道喜,四處看看便笑問道,“阿遙呢?”


    羅遙最愛明秀這個表妹,這個時候竟然不在,實在叫人疑惑。


    “往前頭揍安王去了。”恭順公主言簡意賅地說道。


    羅夫人正笑吟吟地陪著明秀說話,聽見這句耳朵一抖,仰頭看天隻當沒聽見,拒絕看身邊苦主他媳婦兒意味深長的臉。


    “瑾哥兒呢?”明秀見女眷們湊在一起說笑,覺得屋裏熱鬧,又覺得這個時候安王竟然還沒來是不是悔婚了等等,不見平王妃所出的第二子慕容瑾,便笑問道。


    平王妃拿手往外一指,明秀順著那方向看去,就見敞開的門板後,一顆小老虎的毛茸茸的小腦袋探了出來,扶著門板往裏看了一會兒,見無人理睬自己,小老虎垂頭喪氣地自己爬進來,尾巴都耷拉在了地上拖著,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明秀的麵前,熟練地抱住了明秀的腿仰著小腦袋眼淚兮兮地問道,“表姐,表姐是要嫁給堂兄了麽?”他把毛茸茸的老虎腦袋在明秀的手邊兒蹭蹭。


    怨不得他看堂兄不順眼呢,原來是應在這兒了!


    “是呀。”明秀摸了摸小老虎的頭,覺得手感不錯,順便覺得平王妃越發地坑兒子了。


    人這麽多都叫穿這一身兒老虎裝,她這表弟的人生日後隻怕都是黑曆史呀!


    小老虎吸了吸鼻子,仰頭,純良地問道,“表姐能不嫁麽?”


    “不能。”不嫁這話今天聽了好多,榮華郡主覺得額角一根青筋迸起。


    “表姐,其實可以等瑾哥兒。”小老虎羞澀了,扭著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羞澀地捂臉說道。


    “嗯?”


    “表姐再等幾年,瑾哥兒長大了,就能娶表姐了。”到時候表姐就可以天天摸他的毛兒,陪著他玩兒了!


    “不行。”狠心的表姐頓然拒絕了,不顧小老虎撇著嘴兒要哭,白皙的手指點在表弟的頭上柔聲說道,“表姐隻會嫁給安王。”


    “堂兄太討厭了!”小老虎的尾巴抽了一下,轉頭撲騰到了自家表姐的床上團成一顆毛球兒嗷嗷地哭道。


    女眷們都笑了,看著這小老虎在床上打滾兒,平王妃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這屋裏正是一片的熱鬧,外頭卻突然傳來了更高的喧嘩聲,不知是誰的聲音在叫好,還在唿和,之後,突然所有的聲音都壓下去了。


    明秀正覺得詫異,推開窗就見遠處燈火如同一條火龍一樣往此地蜿蜒而來,竟來得極快,想到本該在此時守在門外攔著安王不叫輕易進來的大哥沈明程與羅遙,外加自己的親爹沈國公,榮華郡主就覺得安王隻怕使出了什麽絕技,果然不大一會兒,燈火通明不知多少的火紅燈籠的光輝之下,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美麗豔質奪目的漂亮的青年一臉傻笑地進了院子,見了明秀,仰頭就一笑。


    明秀急忙退迴床邊,放下了頭上的珠簾眼角帶了笑意。


    她看見了,一臉鬱悶的沈國公的身邊陪著笑眯眯的太子,安王的身邊還有隻臉色陰鬱冷酷,仿佛叫人欠了八百萬的唐王殿下。


    這二位真是大殺器,再想肆意熱鬧,礙著太子的身份與唐王的討債臉,也得放過安王這一迴了。


    明靜的夫君善仕亦步亦趨地跟在太子的身後,臉上真是特別地鬱悶。


    他成親那日叫慕容寧折騰成那樣,正想著風水輪流轉今日好好兒迴報呢,誰知道太子竟然來了,還怎麽發揮呢?


    都說安王狡猾,還真是很有道理。


    慕容寧見明秀的臉在窗邊閃過就不見了,眉開眼笑地拱開了自己麵前的唐王,羞答答地走到了門外對恭順公主作揖。


    虧了太子還挺是個東西的知道給弟弟助陣,不然瞧方才沈國公門外那架勢,隻怕自己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呀!


    “母親。”他甜蜜地往恭順公主處喚道。


    恭順公主眼前一黑,撇了撇嘴角,卻還是哼哼唧唧地應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沈國公隻能默念來日方長了,心裏記下了太子這一筆,往沈明程的方向微微頷首,就見這英武的青年上前將明秀背了起來,沉沉地看了慕容寧一眼,這才往外頭走去。一邊走,一邊與明秀低聲說道,“你嫂子見紅了起不來,心裏卻記得你,叫我與你說,她雖然沒在這裏,心卻是與你一處的。”


    慕容笑開開心心好幾天就為了送明秀出嫁,然而沒想到昨日起竟然就下麵見了紅,太醫來看,說是胎有些不穩,叫臥床。


    想到慕容笑趴在床上鬱悶得不行,沈明程就無奈地歎了一聲。


    今日,他本想好好兒折騰折騰安王的。


    “難道我還會記恨嫂子不成?”慕容笑雖然今日沒來,然而這些日子一直在跟著恭順公主張羅嫁妝,還拿了自己陪嫁的東西歸在明秀的嫁妝裏,這樣的情分,自然不是一日不見就能抹殺的。摟住了自家大哥強壯的脖子,明秀安安穩穩地趴在他寬闊的背上笑嘻嘻地說道,“等過一陣小侄兒出世了,我才好天天與嫂子一處玩兒呢。”


    她一邊與沈明程說話,一邊迴過頭去看身後的慕容寧。


    他在火紅的燈籠下對自己粲然一笑,風流無雙。


    “這小子,就是生的好些!”沈明程看安王就跟看狐狸精差不多了,哼了一聲,到底將妹妹背進了花轎之中。


    簾子落下,擋住了外頭家人的臉。


    明秀握著手中給自己的寶瓶,坐在這花轎裏,聽到外頭又吹吹打打起來,花轎一晃,搖搖擺擺地起伏起來。


    這是離開父母,去另一個自己不熟悉的地方了。


    明秀心裏突然有些恐懼,想要掀開花轎的簾子迴頭再看看自己的家,可是卻還是努力忍住,眼眶卻紅了。


    她方才口口聲聲說要嫁人,可是事到臨頭,卻真的舍不得了。


    她仔細地把眼淚給擦幹,聽著外頭的賀喜聲就感覺到花轎停了,簾子掀起來,就見外頭是一處燈火通明,喜慶火紅的奢華大院,四處照得極亮,她叫人扶著緩緩走進了這很大的屋子,就見這裏頭竟到處都是大紅,連紗幔都是紅色,轉頭去看,見玉惠與鸚哥兒都跟在自己的身後,這才鬆了一口氣去,叫人扶著與慕容寧一同在大屋的中央拜了宮中的方向,拜了天地又彼此對拜,這才往後頭去了。


    後頭依舊是大紅,一張很大的喜床上龍鳳交頸,紅紗飄落,不遠處一對兒兒臂粗細的龍鳳雙燭劈劈啪啪地燃燒。


    她叫玉惠鸚哥兒陪著耐心地坐在床上,上頭都是花生蓮子核桃等等。


    明秀並不是懵懂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臉色通紅,竟覺得自己有些臊了。


    “瞧瞧這新媳婦兒,竟坐得住呢!”她才坐下就已經聽到外頭傳來唐王妃張揚的笑聲,一抬頭就見唐王妃扶著太子妃一同進來,後頭跟著慕容斐慕容明還有一個慕容複,因見了自己熟悉的人,方才到了陌生之處的恐慌與不安就消散了許多。明秀抬頭對唐王妃微微一笑,卻知道今日不能多說什麽的,微微頷首中,就見慕容寧紅著臉笑嘻嘻地進來,見了明秀就垂了垂修長的睫羽。


    “還臊了不成?”唐王妃可知道安王不是什麽靦腆的人,指著他嘲笑道。


    安王殿下今日娶媳婦兒,大喜,自然不會與自家嫂子反駁,不然還不叫親哥給揍得去見祖宗呀,就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來。


    有嬤嬤上前將喜秤放在他的手裏,他迎著明秀看過來的目光走到了她的麵前,抿嘴笑了一下,伸出喜秤小心翼翼地將她眼前的珠簾挑在了金鳳上。


    “娶了媳婦兒,你歡喜不歡喜?”唐王妃最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了,見慕容寧與明秀要喝交杯酒,便在一旁笑問道。


    “你是個混不吝的,別叫他們臊了。”太子妃含笑推了唐王妃一把。


    這嫂子真是太小看安王殿下了。


    但凡要點兒臉,安王殿下這媳婦兒都夠嗆,那真是靠沒臉沒皮換來的,況當日撅著狗嘴啃花瓶當做心上人的嘴的,那猥瑣程度都破表了。唐王妃覺得太子妃這是沒見識過老四的真麵目,歎了一口氣,就見方才還笑得很靦腆可愛的美貌青年目光流轉地看過來,臉兒一紅,卻笑嘻嘻地說道,“歡喜,再沒有今日的歡喜!”他轉頭見明秀對自己笑得彎起了眼睛,便也跟著笑了。


    雖然安王殿下的臉紅了,不過這是熱的,真不是害臊羞的。


    “嫂子可看見了?”雖然不與唐王說話,唐王妃卻並不預備因自己叫這喜事兒都沒勁兒了,便與太子妃炫耀道。


    “你說的都有理。”太子妃笑了一聲,又與慕容寧笑道,“以後,可不許慢待阿秀,知道麽?”


    “我可舍不得。”安王殿下笑嗬嗬地說了大實話。


    明秀隻裝柔順,伸手與慕容寧急切伸過來的胳膊交纏在一起,隻覺得眼前這個豔色逼人的青年的氣息與自己交纏在一起,微微紅了臉,仰頭將手中的酒仰頭喝了。


    她喝了這一杯酒,臉色越發地紅潤起來。


    “行了,你心願得償,也得好好兒與外頭熱鬧熱鬧。”太子到底穩重,隻看著唐王妃嬉笑兩個新人,又見喝了交杯酒,這才拉著慕容寧出去。


    “表妹等等我,我一會兒就迴來,啊!”慕容寧拉著明秀的手戀戀不舍,癟著嘴兒叫兩個哥哥給拉出去了。


    太子妃與唐王妃也跟著出去招待眾人,就聽見外頭傳來觥籌交錯之聲,明秀等了一會兒,方才叫玉惠與鸚哥兒給自己洗臉換了衣裳,又見三個小的也跟著出去了,到底清閑了起來,抬頭看這房間的擺設,這才見這屋子裏頭的擺設與裝飾竟與自己喜歡的樣子差不多,看著就帶著幾分熟悉,一時就對這以後要生活的地方生出了十二分的親近來,在地上走了一圈兒,吃了些點心,這才歪在了床邊等著。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明秀叫人推醒,這才對上了眼前一張笑得開花兒的美人臉。


    “表……阿秀……”慕容寧完全沒有喝高了的樣子,隻是臉有些發紅,看著明秀的眼神亮晶晶的。


    “我當喚王爺……”


    “叫阿寧。”慕容寧等這一天好久了,急忙拱了拱明秀的脖子,嗅到媳婦兒身上淡淡的清香,頓時唿吸就急促了起來。


    玉惠與鸚哥兒含笑對視,無聲地退出了屋子,關上了門。


    “阿寧。”明秀摸了摸在自己頸間嗅來嗅去跟小狗兒一樣兒的家夥的頭,笑眯眯地喚了一聲。


    多溫柔,多遷就,這是默許的意思呀!


    安王殿下的眼睛頓時就亮了,嗷嗚一聲,將媳婦兒撲倒在了床上,居高臨下地看了看並不推開自己的心上人,覺得自己身後的尾巴都開始搖動了起來,默默地感謝了一下蒼天神佛,顫抖著手解開了她的寢衣,之後……


    應該怎麽洞房來的?!


    安王殿下突然呆住了。


    明明昨天才捧著書複習了一整天,怎麽事到臨頭,全忘了?!


    現在說聲稍等,還來得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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