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

    安固侯夫人正在太夫人處,聽見下人的迴稟,幾乎不敢相信地揚聲問道,“大哥不肯過來見我?!”她目中露出了幾分痛恨,一則是因沈國公竟然待她這樣無情,一則卻是在太夫人麵前傷了臉。

    她方才還信誓旦旦地說著大哥愛護她,定然會過來的,誰知道話還沒有落地就叫沈國公給抽了一耳光!

    “罷了,你也知道,有公主在,你大哥總是偏心些。”太夫人眼見兄妹不和,心裏都要笑死了,麵上卻露出了慈愛來,一點一點地輕輕拍著安固侯夫人的手柔聲說道,“你大哥的心裏頭,誰也越不過公主去,你何必與他計較這些呢?”

    聽了這個,安固侯夫人一張濃妝豔抹的臉越發地扭曲痛恨了。

    三太太安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太夫人忽悠便宜繼女,微微冷笑,之後卻又有些難受。

    她唯一的閨女沈明珠從迴府就一直跪在佛堂裏,安王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叫沈明珠跪著,那就不許起身,還真的是下人在一旁看著,但凡沈明珠想要動彈動彈都不許的。

    三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偷偷兒去佛堂看過,就見昏暗的佛堂裏,沈明珠花容月貌的臉都衰敗了,哭得可憐極了。她到底是一個母親,本想要玩安王府求安王放女兒一迴,然而安王卻不肯見她。

    安王與她家素無往來,這一次卻發作沈明珠,三太太聽說了一點兒風聲,原是為了沈明秀的緣故,隻覺得這母女倆都是狐狸精變的,迷得男人們暈頭轉向,搶著為她們做出這許多的事端來。

    用力地擰著手心兒的帕子,三太太見安固侯夫人的火兒已經起來了,便掩著嘴笑著說道,“還有,二姐姐方才也不該罵羅家那丫頭不是?公主最疼愛她了,你這罵了一迴倒是爽快,迴頭公主與大哥說了,沒準兒大哥就得發作你。”

    太夫人聽了這個卻老臉一抽,用力地瞪了三太太一眼,仿佛並不願意叫她提起羅遙。

    三太太露出了幾分疑惑,正要收嘴,卻聽安固侯夫人已經不幹了,拍案說道,“公主我說不得,一個庶出的小奴才央子,莫非還敢在我的麵前擺譜兒麽?!”她看都不看上頭太夫人鐵青的臉,惡狠狠地說道,“出身下賤的東西!庶出的是奴才,生出來的也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

    她在安固侯府裏罵那些姬妾庶子早就習慣了,自然張口就來順溜無比。

    太夫人隻覺得心裏一股火兒,不是為了攏著這蠢貨與沈國公爭鋒

    ,她恨不能一耳光抽過去叫她去死!

    隻是再能忍,她也覺得胸口憋悶得夠嗆,往一旁一個大丫頭的懷裏一歪抿了一口茶說不出話來。

    安固侯夫人雖隻是在罵羅遙,卻也捅在了她的心口。

    她也是庶出!

    她生的兒子,還有孫子孫女兒,莫非也是奴才央子?!

    恨得眼睛裏充血,太夫人仿佛就想到了當年自己嫁到沈國公府上的時候,沈國公兄妹看著自己的冷淡疏遠,仿佛還高高在上的臉,又想到那時老國公初時待她還好,到了平王妃大了的時候,竟叫平王妃管家,美其名曰早點兒學學管家之道,她的雙手就死死地扣在了手心兒裏。

    她忍了這麽多的屈辱,忍到了現在,總是該有些迴報的吧?!

    太夫人雖然能忍,然而卻也不愛與安固侯夫人說話了,閉目在一旁叫大丫頭給自己揉額角。

    安固侯夫人也不是很蠢,見這姨母不與自己說話了,再一想就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麵露愧疚地對這位一向待自己如同親生的姨母說道,“姨母,我沒說您,您別多心。”她說完了這個,又小聲兒說道,“庶出與庶出,那也是不一樣的呢!”

    三太太早就傻眼了,恨不能堵住安固侯夫人的嘴,叫她別一口一個庶出的惡心人!

    太夫人心裏又嘔了一口血,勉力抬眼歎息說道,“你也不是有心的。”

    她憋得不行,目中越發露出了隱晦的冰冷,見安固侯夫人果然沒心沒肺地點頭,便低聲歎氣道,“原也不是為了你這句話,隻是我想著,你大哥為了阿遙的婚事都這樣上心,隻是你家小子,還有我家的明珠棠哥兒,這才是正經的小輩兒不是?”

    說了這個安固侯夫人就想到平王妃對自己的斷然拒絕,眼眶就紅了。

    她如今艱難得很,安固侯不是一個能靠得住的丈夫,整日裏與小妖精們廝混不說,還生下了一府的庶子庶女,其中有幾個格外出息,一個入了翰林,一個竟然補入了五城兵馬司,雖然這都是這幾個小子自己尋的前程,與管生不管養的安固侯無關,卻也叫她夠惱怒的了。

    這樣出色,越發現出她親兒子王年的沒用,叫她如何受得住呢?

    她今日來,就是想求沈國公出手打壓這兩個小子,萬萬不許叫他們立在王年的頭上。

    “姨母別說了,大姐姐拒了我,大哥……隻怕也就是麵子情。”

    “我早說過王妃隻怕不肯

    的,如今說什麽來的?”三太太才不願意叫安固侯夫人得一個尊貴的郡主兒媳婦兒呢,幸災樂禍地說完了,見太夫人的嘴角也勾了起來,對她微微示意,便笑著勸道,“不過大哥還是心疼二姐的,笑丫頭不行,你還可以想想別人呀!”

    “這是何意?”安固侯夫人急忙問道。

    “秀丫頭不是正經的郡主?大哥若疼你,就將她許配給年哥兒,到時候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年哥兒的爵位還能跑的了?”三太太目光橫斜,含笑說道。

    太夫人聽了這話,抬手飲了一杯茶,淡淡地笑了。

    恭順公主想要將明秀嫁入平王府,她都不必猜的都能想到,如今她就看看這一母所出的兄妹幾個,到底怎麽自己掐起來。

    “這怎麽行!”出人意料,安固侯夫人卻斷然拒絕道。

    “二姐姐?”三太太嘴角一僵,然而想到自己被恭順公主奪了管家權,在這府裏越發沒有地位了,便臉上一狠。

    “那丫頭妖精似的,我很不喜歡!況,恭順算什麽呢?說是公主,陛下麵前還不如一個宗室女!這樣的玩意兒我才不要!”安固侯夫人也是很有品味的人,也不是什麽郡主都願意娶來給自己當兒媳婦兒的,想到明秀婉約綽綽的模樣,頓時不幹了!

    “咱們為了的是大哥呀。”三太太嘴角抽搐地說道,“況二姐姐也想想,公主那樣兒待你,你心裏難道不計較麽?她的女兒落在你的手上,到時候還不得晨昏定寢地服侍你?你若真的不喜她,就娶迴來做個擺設,再給年哥兒納幾個好的,想必她不敢多說的。”

    “若多說,那就是嫉妒,能休了的。”太夫人也在上頭含笑說道。

    安固侯夫人本在心裏嫌棄明秀,然而聽到這裏,心中卻是一動。

    “這個……”她沉吟了起來。

    “罷了,你大哥還等著你,先去罷。”太夫人每迴見了安固侯夫人都覺得心裏虧的慌,眼下越發不願意多看她一眼,隻是麵上卻還是十分慈愛地柔聲說道,“況秀丫頭這在塞外這麽多年,難免沒見過世麵,誰家肯要呢?你這做姨母的,就當為你大哥分憂罷!”

    “若不是衝著大哥,我才不稀罕!”安固侯夫人得了台階兒下,這才滿意地起身昂然地走了。

    含笑目送她走了,太夫人的臉上頓時一冷!

    “母親別與她計較,她蠢成這樣兒,反倒叫咱們自己虧心。”三太太便勸道。

    “你大哥不願

    意迴來,我也難辦哪。”太夫人臉上一陣地疲憊,歪著頭喃喃地說道。

    沈國公正經的國公爺,迴京之後竟被繼母給擠兌得自己的府上都住不得,賴在媳婦兒的公主府裏不走,這京裏議論的不是一個兩個,都說太夫人的三房鳩占鵲巢,在人家家住了幾年,反倒真覺得就是自己家了。

    沈氏是個大家族,雖然隻沈國公這一枝最顯赫,然而族裏別人家也不是吃幹飯的,出仕的很不少,盤枝交錯是一股子很大的勢力,就連太夫人都不敢觸黴頭的,眼下族裏就有些怪話而出來,對她不滿的也有不少。

    沈國公是正經的族長,卻禮讓繼母,偏偏繼母得寸進尺……

    眼下太夫人隻想叫沈國公迴國公府來,也不必日日住著,也別不迴來呀!

    為了這個,她還……

    心中一歎,太夫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屏風後柔柔走來的一個極美貌婀娜的丫頭的臉上,就見這丫頭身上穿著一身兒的素白飄逸的衣裳,眉如遠山目若星子,一顰一笑都帶了清純嫵媚,眉尖兒一掃,就是萬般的風情。

    這是她千挑萬選的清倌兒,京中最有名的青樓裏出來的,據說還是南邊兒稀罕的瘦馬,論風情,比橫衝直撞的恭順公主強出八條街去!

    她有信心,隻要沈國公見了這丫頭,那絕對不會丟開手的。

    目中露出幾分可惜,太夫人隻叫這個軟軟給自己福了福的丫頭退下去繼續等著,這才對見了這樣絕色丫頭後唿吸都仿佛窒了一下的三太太冷著臉說道,“安王既然要給秀丫頭出頭,那就不必求他了!”

    “明珠……”

    “去求求榮王殿下就是。”太夫人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道,“美人落魄,想必榮王殿下更會上心,你懂麽?”

    三太太可算知道什麽叫薑是老的辣了,聞言隻覺醍醐灌頂,用力地應了。

    安固侯夫人可不知道自己走後太夫人與三太太如何譏笑自己,一路傲然地走到了恭順公主府,就見這府中竟是雕廊畫棟精致華美,又隱隱地聽說乃是沈明程親自督造,越發在心裏冷哼了一聲,生出幾分嫉妒。

    沈明程幹練可靠,越發將她的兒子給比下去了。

    隻是輸人不輸陣,安固侯夫人抹了抹散亂的發髻,叫公主府迎出來的幾個丫頭給帶著往裏走,越發覺得明秀竟然不知道出門迎接長輩有些不孝,卻隻憋在心裏,一路到了溫暖的上房,就見此時屋裏正熱鬧。

    一個

    秀致柔美的女孩兒正不知與俯身的沈國公拍手說了什麽,自己總是臉色冰冷的大哥的臉上,眼下竟是一副溫柔慈愛的模樣,抬手就在那女孩兒的頭上摸了摸,沉聲說了一句,之後又握住了身邊一個正仰頭癟嘴表示不屑的美人的手。

    安固侯夫人看了一眼,眼睛就紅了。

    雖然這十幾年隻有通信並未見麵,然而她也認出來了,那個女孩兒就該是她的便宜侄女兒沈明秀。一旁的沈國公與恭順公主都並未大變模樣兒,她自然還是認的的,不愛看這麽一副和樂的畫麵,安固侯夫人用力咳了一聲。

    那三人抬頭,她就見沈明秀對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

    “大哥!”安固侯夫人忍不住喚了沈國公一聲。

    沈國公一頓,抬手叫她坐在了自己的對麵。

    明秀叫一旁的丫頭給安固侯夫人上茶,又拜見過,這才坐在了恭順公主身邊偽裝羞澀。

    “大哥!”安固侯夫人含糊地揮了揮手叫明秀退開,卻不見沈國公見此臉色已經冷了,隻是眼下卻顧不得這個,紅著眼眶與沈國公委屈地說道,“這麽多年不見,難道大哥竟都隻會這樣待我麽?!”

    “你要說什麽?”沈國公斂目問道。

    這是他的親妹子,他自然是會護著與平王妃無異的,隻是這其中卻並不包含叫他妻子兒女吃委屈。

    “大哥見我第一句話,隻會說這個麽?”安固侯夫人沒有迎來噓寒問暖,頓時有些絕望地問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若無事求我,也不會上門。”沈國公冷淡地說道。

    這個倒是真的,安固侯夫人目光一閃,心虛地扭了扭自己的身子,這才小聲兒說道,“我想求大哥為我張目。”見沈國公抬眼做傾聽的模樣,她雖然不願意叫恭順公主聽見,卻也顧不得了,急急忙忙地說道,“我家那人,他,他想要與大哥求個差事!”

    “差事?”

    沈國公入京,這安固侯竟就想差事,真拿國公當皇帝玩兒呀?!

    “家裏那麽多的妖精他還覺得沒夠兒,養著外室多少的賤人我說了沒有?!他那一屋子的庶子還是我養著呢,我天天奔波累得不行,他還……”

    “說重點。”沈國公覺得魔影灌耳,實在不明白怎麽這後院兒這點兒狗屁倒灶的事兒就跟差事有聯係了,見閨女已經翻白眼兒了,便皺眉說道。

    “他這也賦閑了很多年了,從前沒有人看見他的才

    華,如今大哥入京,我聽說陛下很倚重大哥的不是?不如就給他一個機會,叫他能一展所才。”安固侯夫人舔了舔嘴唇,見沈國公不置可否,便繼續說道,“還有年哥兒,大哥您沒見過他,不知道他的才氣,那是百裏挑一的呀!”

    沈國公眼瞅著妹妹拿他當睜眼瞎,沉默不語。

    恭順公主被惡心得夠嗆,忍了忍還是沒有忍住,冷哼道,“這麽有才氣,你還求你大哥做什麽?!”

    安固侯夫人一噎,狠狠地瞪了拆台的恭順公主一眼,冷笑道,“你懂什麽!我家年哥兒大才,那點子微末的差事兒,配不上他尊貴的身份。”她一轉頭,與沈國公央求道,“老二還捐了五品的官呢,大哥能眼瞅著年哥兒落進泥裏去?”

    “是呀父親,姑母既然求了,就幫幫表哥吧。”善良的榮華郡主一聽就動容了,跟在一旁求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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