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廠裏的陳達比上月更難熬,原是他想念她更濃了,他察到她們有許多相似之處,都是性格內向,每說一句話都有非常不可的必要,她們有許多共識,這共識又加重了少言寡語的程度,漆黑的夜裏,琴琴加快的腳步,是出於一個女孩子天性防備,這防備是一個貞潔女孩的特征,反之,陳達會對她反感,而她這樣,又增加了對她的敬重,她看到一個品行優良的女孩形象。

    夜裏無人時,是壓抑的感情爆發之時,琴琴輕盈的腳步,微笑的臉龐,美麗的身姿叫他一憶起,渾身就分外甜蜜,好似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在叫著“受用”,一路又迴聚到心窩,再從心窩散發到每一部位……

    半月後,陳達迴到家中,麵無表情的母親叫陳達茫然。照例他不敢問起。經過思想的較量後,他選擇了自己的主觀願望來到琴琴家。家裏隻有她的母親,倒茶後,坐在一旁客套“你們那廠在舊場那邊?”“是的,過了舊場不就到了。”“那兒趕場麽?”“不趕,那兒隻趕舊場。”“高林在那兒當廠長麽?”“是的,他的街就在這後街上。”“他往日還不是開拖拉機的。這人真看不出來。”

    片刻,慈祥的老母親的問話完畢,她們再也無言可談。一直在尋思:“琴琴在家麽?”的陳達聽得旁邊的臥室傳來縫紉機響。候過一陣也未見裏麵的人出來。陳達便說著:“我到姨娘家去耍一下。”走了出來。當他來到門前竹林下,琴琴這時匆匆趕了來,大概是她母親告知了她。陳達忍耐不住臉色的慍道:

    “你知道我到了,都不出來。”

    “我不知。”

    “我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了。”

    “我真的不知。”琴琴急紅了臉說。

    陳達見此情形也就沒在言語。他在她的模樣中看到了她的心。這在心理中已阻止了他。可他的腳仍機械地向姨娘家趕去。琴琴隻好尾隨而來。

    陳達的腳卻好似被兩根彈簧拉著,越來越跨得慢了。終至於將彈簧拉到了盡頭。他的身子也隨著沒法動了。他忍耐不住內心的自責去望那張焦急的臉。琴琴的臉毫無表情。一縷憂愁從眼中射出。陳達的悔惱瞬時來到頂峰。他十分憎恨那不爭氣的腳怎麽那樣亂動。他多想安慰她幾句。可是說什麽呢?什麽也說不出口,他直感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堵塞了他的喉。他暗恨這可恨的東西,然而隻能到此而為止已。

    琴琴的臉毫無表情,然而那雙眼變得溫和了。來至心靈的語言就這樣赤裸裸地傳遞過來。“啊,她不僅沒有責怪我,反而慰籍我。”陳達在心裏叫道。他感到他的內心早已受不了。他使力堵塞這叫良心難受的渠道,卻又不禁定晴去望她。

    琴琴溫和的眼往下傳去啟動那張溫和的嘴,隻見她的齶抖動了一下一切語言向那鮮紅的美唇擁來。陳達大吃一驚。猛然想起自己用難受的眼去觀她,急叫道:“別說了。”可“別說?”是什麽意思?他緊接著換上笑容去迎麵前的人。

    琴琴詫異地望過他一眼,迴歸到微笑模樣。而此時,陳達感到他的心正源源不斷流進她苗條的體內。

    大姨娘從屋內走出喂豬看見她們喊道:“到屋裏坐。”二人於是向前走去。在此甜甜地逗留一時,琴琴的父親過來叫:“吃飯。”二人遂跟隨著迴去了。

    席間,琴琴仍用小心來伺候,這叫陳達深深不安:“你太小心了,一切都過去了。快別這樣了。你以為我真那麽小氣麽?”他盡力將微笑放大去迎合那歉意的身形。慢慢地琴琴臉上的肌肉放鬆了,忽然她嫵媚一笑,一朵牡丹花在她的臉上綻放了。這使陳達抑製不了內心的巨大幸福,也迴敬以深情的笑而在底下他再次體會到這幸福的來之不易。飯後,她來到屋簷下聊述一些鎖碎小事後。陳達問起“怎麽沒開縫紉店了,在中藥材公司幹什麽?今日怎麽沒去?”琴琴一一作答之餘。陳達再也尋不著可聊的話題。對旁邊的人的尊重阻止了許多語言,他深恐稍有不慎又恢複到難受時的狀況。

    “有的人象陳世美一旦高貴了,就忘了前人。”琴琴忽含笑道。

    陳達心裏一停:“怎麽扯上了如此遙遠之人。”他明知她在為以後打預防針。從這一點見到他對自己充滿信心,可他還是覺得她把他看差了。這又使他產生難以道明的情緒。他感覺受到的多數是蔑視。雖然在理性上他知道自己是錯的。但感覺這東西原本不需要正確。它並具有占據上風的作用。逼壓他說出這句反駁話:

    “你也是麽?”

    頓時,琴琴的笑電閃似的收迴肚裏。臉上浮現出失言的悔恨。

    與此同時,陳達也悔惱了:“自己得理不饒人的性格何時能改?”他清楚地看見心上人不快樂,自己也會跟著不快樂。

    大灣不怎麽清澈的河水養育了這裏的祖祖輩輩。琴琴端著衣服去洗衣,陳達也陪同著去。他洗過的衣服,琴琴又重新洗一次,陳達以為她要責備他一下,直垂立在一旁堆著笑聽候“發落。”

    然而,琴琴的眉宇裏流露的卻好似他未在身旁,未曾洗過衣服,那意思間,男人都是如此,沒什麽好說的。洗畢,二人迴到房前,陳達晾好的衣服,她又取下翻麵理伸,再涼好,陳達沒料她做事這麽細心,脾氣是這麽的好,好像沒有責怪人的細胞--她太溫柔,太體諒人了。看著那麵帶微笑的靈活身影,陳達感到他的心被熊熊烈火點燃。

    時間好似專為愛情而設,使他忘記了除此之外的一切。這日,陳達在此住下,到次日清晨,他被倒水聲驚醒後再也睡不著,隻得起床,琴琴端來了洗臉水,不多時又端來了早飯,二哥招唿著陳達上桌。飯罷,二哥到中學食堂上班去了。二嫂催促二個兒子上學去後,也打豬草去了。琴琴最後一個離家上班去了。家裏隻剩年邁的父母。其父和陳達聊了幾句。這個退休的教書匠和陳達一樣沒有太多的表現自己的話,不多時,二人就剩下相對無言了。

    在此四下靜寂的深處,陳達越來越嚴重地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召喚自己,使他不寒而栗。他竭力用另一種思想去抵製它的侵襲。可這神秘的物質總能越過他的各路防線鑽進他的腦子。最後,在他的腦子裏結實地堆集成母親張紅的臉貌。這叫他再也坐不住,隻得起身告辭,其父將陳達送至門外。

    恐慌將陳達帶到大姨娘家,姨娘的笑慰籍他的心情。

    “訂婚為一千一百元。本來她家要一千二百元的,你媽怎麽也不給。”姨娘沉下臉道。“她家沒法,隻好讓步,你媽也是,多一百元又怎樣,圖個雙數吉利。”

    陳達笑道:“反正她家答應了就行了,我才不信那些呢!”

    姨娘隻好改口道:“是嘛,隻要她答應。”她終是站在親人的一邊。

    一路欣喜憧憬著美好明天的陳達迴到家中卻與母親黑沉沉的臉色碰過正著。刹時,他的一切停頓不動了。之後迅速離他飛去。好似競得到了新的舒適的家。隻留下他死氣沉沉的身體象普薩般的塑著了。

    張紅仇恨似的盯過他一眼,將責怪化為簡潔的語言:

    “那人不行,別答應了。”

    陳達的心暗叫:“呀”的一聲,接著猛跳起來,好似一個手無寸鐵的人中了一刀,發足狂逃。的確,他逃了?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命他趕快離開。他因此以最快的速度潛去。去躲避要命的追殺。然而他發現旁邊有無數隻手在阻止他行為,命他不要逃,勇敢起來,命他做他自己,他徘徊了,猶豫了,該怎麽辦?他必須盡快做出答複,是死是活,麵前的人的刀眼看就要砍來。啊,怎麽辦?情急之間,一股源自於心靈需要的物質突地跳出來。排除所有幹預,將他的身子推到前麵:

    “她怎麽不行?”他脫口而出。

    “她哪裏行?”張紅提高聲調道。

    看得出,張紅早已壓怒火,她為兒子敢頂撞她已忍耐到了極限。那雙兇狠地望人的眼睛證實了這一點。陳達再不敢應嘴,屈服地側過頭去,他直感到他的心往下墜落,直至無底深淵,一切對他早已蕩然無存。

    為何陳達懼母親到這等程度?在這裏,我們仍不做單獨講解。您隻要聽完下文就知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了。但我們的主人公將做如何選擇呢,是乖乖地聽話,還是迎刃而上。腳下的路該怎麽走,一個大得如山的問題擺在他麵前。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章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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