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薑家眾人也坐車到了沈家。

    沈家乃書香門第,家中幾代皆有入仕的,這宅院也頗是雅致,皆種梅蘭竹菊,而臘梅雖不是梅之一種,卻也種了許多,因它不畏寒冷,鬥霜傲雪,乃冬日裏最佳欣賞的花木。

    二門處,沈夫人一早已派了人來迎接,故而女眷到得此處便與男兒分開走了。

    隻見眾人中,梁氏最是醒目,半邊臉豔麗無雙,半邊臉猙獰可怕,那些奴婢見著了,起先都有些驚恐,但立刻就收斂了,行禮後領她們去往內堂。

    路上,胡氏與梁氏道:“你許多人都不識,也不知誰人什麽性子,可別冒然說話。”

    雖是提醒,語氣倒不像是平輩之間。

    薑蕙聽得皺起眉,將將要開口,梁氏朝她使了個眼色,笑了笑道:“弟妹說的是,我自個兒也怕說錯話。”

    胡氏滿意。

    薑蕙有些生氣,上前與梁氏輕聲道:“瞧她這得意樣兒,阿娘隻是因這臉不便與人交往,哪裏不如她了。”

    這女兒總是替她不平,生怕她受點兒委屈,梁氏笑道:“總比故意叫為娘出醜的好罷?”

    這麽一想倒也是,胡氏有些尖酸刻薄,但心還不夠黑,不過她要真這麽做了,她迴去在祖母麵前告一狀,也夠胡氏舒服的了。

    老太太還是很公正的,想必因這個,胡氏一直不敢胡來。

    到得正堂,隻見有好些人家已到了,沈夫人見到她們甚是高興,上來說話:“寄柔總提起你們家姑娘,今日見到,一個個如花似玉,叫人喜歡。”

    “沈姑娘也是一般的,幾個孩子常惦念呢。”胡氏轉頭尋找沈寄柔。

    沈寄柔領著沈寄安來了,眉眼彎彎,看著一如當初。

    “沈姑娘。”薑瑜竟眼睛有些紅,她性子最軟,總是擔心沈寄柔,由不得伸手拉住她,“看到你太好了。”

    真心畢露無遺。

    沈寄柔感動,笑道:“是我不好,應該早些請你們來的。”又看薑蕙,哎呀一聲,“阿蕙,你越來越漂亮了!叫我好一番想。”

    她受到那麽重的傷害,如今卻在人前如此堅強,薑蕙頗是敬佩,笑道:“過幾日來咱們家做客,常來往,便不用想啦。”

    沈夫人聽到她們說話,微微一笑,薑家這幾位姑娘倒真是不錯。

    沈寄柔介紹沈寄安:“這是我妹妹,前個月才來京都的。”

    眾人都朝她打量,難怪不曾見到,還以為沈家就隻一位姑娘呢,但也猜得出來,必不是沈夫人親生的。

    且這沈寄安長得也與沈寄柔不像,她瓜子臉,眉眼細長,眸子轉動間嫵媚的很。

    薑瑜幾人向她問好,唯薑蕙有些發怔,盯著沈寄安左眼下一顆痣看,要她沒記錯的話,這人好像是太子的側室?

    上輩子她與穆戎來京都,太子死後,幾位側室都露麵的,其中一位哭得尤其傷心,惹人注目,她記得她抬起頭,左眼下就有一顆痣,分外醒目。

    可旁的不甚清楚,也不知是不是真是她。

    沈夫人又把她們家介紹與旁的親戚好友認識,輪到梁氏時,多數夫人姑娘都很吃驚,但多年修養此刻都體現出來了,無一不是壓了下去,露出友好姿態。

    有些性子稍許直爽些的,還會介紹大夫,說是治舊傷很厲害,但沒有人問是怎麽受傷的。

    薑蕙鬆了口氣,總算過這一關了,阿娘此次露麵,因她這容貌顯眼,定會有很多人知曉的,到時再見到,更不會驚訝了。

    眾人歡聲笑語,不過今日的中心乃是沈寄柔,旁人多多少少都會關注她,倒是見她大大方方,不曾自卑,一時心裏也各有思忖。

    等到人來齊了,女眷們都去賞梅。

    姑娘們聚一起,身上都穿了裘衣,手裏捧著暖爐,倒也不冷,隻專賞梅總是有些枯燥,很快就有人提議要寫詩詠梅。

    這等風雅事情,她們最是喜歡的,沈夫人聽聞了,立時就傳令下去,給姑娘們設案,筆墨紙硯也都抬了上來。

    薑蕙對此無甚興趣,隻瞄了一眼衛鈴蘭,沒想到她臉皮那麽厚,害了沈寄柔這次居然還來呢,可惜沈寄柔不識她真麵目,還把她當好姐妹一般。

    她又不好當麵戳穿衛鈴蘭,看見其言行舉止,惡心透頂,撇了頭去。

    銀桂給她磨墨。

    薑蕙心想,她寫詩不行,便挑首旁人寫的合適的來湊數,也不參與評選了。

    金桂本來立在後麵,隻見有婆子向她招手,這便跑了去,聽得會兒,上來輕聲與薑蕙道:“姑娘,殿下來了,說要見你,在園子南邊的亭子等呢。”

    “什麽?”薑蕙一怔。

    他怎麽在旁人家來去那麽自由的?

    她四處打量一下,隻見周身好些姑娘,不由皺了皺眉,暗道因他,她已經令薑瑜她們,甚至

    母親擔心數次了。

    今日又在沈家,人那麽多,她又借如廁這理由不太好,畢竟旁邊還有個衛鈴蘭呢,萬一被她察覺,準沒好事兒。

    她搖搖頭:“這迴不行,若是重要的事,叫他寫封信來。”

    反正每迴去,正事沒什麽,倒是被他便宜沾得不少。

    金桂道:“也不知同誰傳話呢。”

    薑蕙奇怪了:“那剛才誰人與你說的?”

    “是個婆子。”金桂臉色忽地一變,猛地捂住嘴唇,有些驚恐的道,“奴婢才想起來,那婆子好像麵生的很,奴婢好像,好像不曾見過,隻見她衣服穿的似咱們家的……”

    她後麵的話說不出來了。

    薑蕙手一頓,筆掉在桌上,漆黑的墨頃刻間染黑了一大片地方。

    如此說來,莫非剛才是有人冒充?

    可怎麽知道她與穆戎……

    薑蕙心中寒意陡生,眼眸眯起來,朝衛鈴蘭看去,心道定是她了,上迴在衛家,穆戎與她私下見過,興許她已經起了疑心,這迴派人引誘,還不知道園中亭子裏有什麽在等著她呢。

    或是毀了名聲,或是毀了容,或是命都沒有。

    真是萬幸!

    她已經領教過衛鈴蘭的狠毒,才那麽提防。

    可也差點上當。

    她一股怒火湧上來壓不下去,從袖中拿出帕子擦掉手中濺到的墨汁,走到衛鈴蘭身邊,微微一笑道:“二姑娘的字真不錯,不過上迴在公主那兒,怎麽沒見你寫字呢,倒是咱們幾位姑娘都寫了的。”

    衛鈴蘭並不看她,淡淡道:“有你在,我這手字如何比?你向來本事不小。”

    “論起本事,還是衛姑娘厲害些,衛姑娘這般人才,天上有地下無的。”薑蕙上上下下瞧她,神色肆無忌憚,“也不知以後哪位佳公子配得上衛姑娘呢,大概得生得似……”她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三殿下這般,才能入得衛姑娘的眼了,隻可惜,他瞧不上你,連納側室都不肯,不知多厭惡你。”

    這話好像一把刀刺入衛鈴蘭的心髒,叫她恨得手都抖了,一個梅字寫不成,墨汁落下來,成了一個黑點。

    她嘴唇緊緊抿著,才能不罵出來。

    薑蕙隻覺十分痛快,衛鈴蘭想藏著放暗箭,她不陪她玩,彼此心知肚明,不必做戲,今次過後,她二人必得你死我活!

    她又走了迴去

    。

    衛鈴蘭把宣紙抓成了一團。

    衛鈴玉奇怪:“姐姐怎麽了?”

    “無甚,寫錯字了。”衛鈴蘭咬牙,臉色發青。

    表情看起來竟有幾分猙獰,衛鈴玉驚訝,懷疑是薑蕙說了什麽,便轉頭看一眼薑蕙,隻見她嘴角兒挑著,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她由不得想到梁氏,心道難怪薑蕙長得那麽好看,原來是有個這樣的娘呢,正想著,有姑娘來拿她們寫得詩了。

    這些詩收在一起,先由姑娘們自己評選,選出五首好的,再去給眾位夫人看,最好的,夫人們都有賞的。

    也是給聚會添些樂趣。

    姑娘們都圍上來,輪流念一首叫旁人欣賞,隻輪到一位張姑娘時,她臉色猛地通紅,啊的一聲,扔下詩叫道:“這,這誰寫的……”

    眼睛卻是看向沈寄柔。

    姑娘們奇怪,紛紛拿起那詩看,薑蕙瞄得一眼,隻見上頭有一句:“七月河燈秋月光,相會滅燭解羅裙。”

    她心頭咯噔一聲,心想後麵還一大串詩,定是很肮髒的言辭,難怪張姑娘會去看沈寄柔,那件事兒不就是放河燈時的嗎?

    倒不知是誰寫的,竟然敢公然羞辱沈寄柔。

    沈寄柔這會兒也看到了,整個人一陣恍惚,好似萬箭穿心,薑瑜想要來安慰她,她突然甩開她的手,飛一般的跑了。

    沈寄安著急道:“都愣著幹什麽,快去追姐姐啊!”

    其他姑娘也這般喊。

    丫環婆子連忙跟上。

    園中亂成一團,薑蕙先把薑瑜,薑瓊,寶兒,胡如蘭叫到一起,說道:“你們別著急,這地方咱們不熟悉,便是去找,也不知上哪兒找,她們沈家人多,定然會尋到沈姑娘的。”

    薑瑜歎口氣,很是難過:“本來見沈姑娘已經很好了,怎麽會……到底是誰寫得詩?那麽狠毒。”

    莫不是又是衛鈴蘭?

    她難道想置沈寄柔於死地不成,也不至於罷?

    沈寄柔可是被她玩弄於股掌的,不堪一擊。

    胡如蘭搖搖頭:“沈姑娘的命真夠苦的。”

    她本來還羨慕這些姑娘光鮮,可這沈寄柔不一樣,她都比她幸運的多,要是她淪落到這個境地,真不知道怎麽辦。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緩解著擔心焦慮,過得會兒,終於傳來消息,一個不知是

    好,還是壞的消息。

    沈寄柔投水了。

    又被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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