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弄死了兩個。”小豆芽迴頭對我說。


    我心裏一寒,“誰,誰被弄死了?”


    “那兩個人我不熟悉,說他們勾結嶽凱,趙炳輝造反,許軍把他倆捅了後,都扔海裏去了。”小豆芽把雅克背在身上。


    “靠,許軍怎麽能隨便殺人?”我說道。


    “有糧,你小聲點。”王保振拽了一下我衣袖。


    甲板上燈火通明。高音喇叭裏播放著: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離開我/世界已經太寂寞/我不要這樣過/讓我一次愛個夠/給你我所有。


    魷魚燈掛在船舷裏,不時顫動著。


    燒烤爐上擺放著魚,玉米。烤爐下麵還有沒清洗幹淨的血跡。孫大黑一邊烤著魷魚,一邊用腳跟著歌聲裏的節奏,打著拍子。


    一群人如鬼影一般跳動著。李強坐在舷梯上啃著玉米。冷波爬上欄杆,舉著啤酒大喊大叫。


    許軍一手拿著刀插著魚,一手拿著啤酒,跳著舞。許軍這刀粘了很多人的血,他竟然用著刀插魚吃,他也能吃下去。


    下午還和趙炳輝,侯大亮他們這些職務成員一起抽煙聊天,轉眼間他們都被扔進了大海,沒死的或許現在還在苦澀的海水裏掙紮。我感覺喉嚨裏發幹,想哭卻無淚。


    李世雙給我拿了一瓶啤酒。我一口氣喝掉半瓶。


    許軍歪歪斜斜走過來,拿刀的手摟著我的脖子,“有糧,來,幹杯。”


    我拿啤酒瓶碰了碰他的酒瓶子。


    “軍哥,你少喝點。”我說道。


    “有糧,你知道嗎,這條船上的人,你知道我最佩服誰嗎?”


    “誰?我知道了,肯定是你最佩服你自己。”我衝他笑了笑。


    “不,不對。”許軍搖了搖頭,“我他嗎的最佩服你。”


    許軍說佩服我,這讓我有點吃驚,他一向最不服的就是我,讓我有些意外。


    “佩服我什麽呀?我比你差遠了。”我說。


    許軍迴頭指了指,“他們,他們這些人都是一些蠢貨,蠢豬!有糧,你是聰明人,我草!讓我一次愛個夠,這歌真他嗎的難聽,要,要多難聽,有,有,有多難聽。”


    “這歌是李強的最愛。”


    “狗屁,他就是個文盲,沒文化,沒,沒內涵,沒教養,三沒。”許軍依舊摟著我的脖子。


    我迴頭看了一眼李強,他也在朝我們這邊看。


    “來,喝酒。”我說道。


    “幹了。”許軍舉起瓶子。


    “我酒量不行。”


    “狗屁!別像娘們一樣喝酒,幹!”許軍拿刀的手在我脖子上晃悠著。


    我忽然感覺身後好像有人。我迴過頭,突然看到有人拿著刀捅向許軍,我下意識的推開許軍。許軍倒在地上,捂著腰。


    這人又衝到許軍跟前,拿刀就戳。許軍一腳踢過去,那人被踢到在地。許軍爬起來撲上去,騎在這人身上,一刀戳中他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


    許軍顫悠悠站起來,拿著刀揮舞著,“他嗎的,還有誰?還有誰?還偷襲我?來!這就是偷襲我的下場。”許軍踢了兩腳屍體。


    歌聲嘎然而止。


    偷襲許軍的人,我並不熟悉,也叫不上名字,“這人是誰?”我問王保振。


    “他叫鄭海洋,許軍之前殺了他兩個好朋友。”


    “就是我們來之前,被許軍殺了海裏的?”


    “對,這許軍真命大,剛才這人拿刀捅許軍時,我看到了,很多人都看到了,我以為許軍必死無疑呢。靠!有糧,你立功了,要不是你剛才推了他一下,這一刀下去,估計能把許軍來個透心涼,你救了許軍一命。”王保振拍了拍我肩膀。


    看到那刀子過來,我也是下意識的推了許軍一下,如果許軍被捅死,那這船上又會發生什麽?許軍看了我一眼,然後去洗身上的血。冷波和李世雙把鄭海洋扔進海裏。


    迴到六人間鋪。我抽著煙隱約的感覺到,鄭海洋絕不是最後一個死者,還會有人被殺,被扔進海裏。


    猴子雅克卷縮著身子,蹲在下鋪裏,它也被嚇壞了。


    小豆芽倒是很鎮定,抽著煙,獨自玩著牌。


    王保振穿著雨靴進來,他頹然的坐在我對麵。


    “在忙什麽?”我問。


    “在幹活,刷甲板上的血,累死爹了,這人說死就死了。”王保振脫著雨靴。


    “是啊。”


    “幾天前,船上的這些人還有說有笑,互相開著玩笑,甚至情同手足,這突然就你死我活了,突然就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了,你說這荒謬吧,小說都寫不出來。”


    “感覺許軍還會殺人。”我說。


    “再殺人就輪不到你了,有糧,你運氣好,救了許軍一命,我聽說,這船上如果誰手上沒沾血,都得扔海裏去。”


    “你手上沒沾血吧,那你要小心了。”


    “他們殺了人,我幫著毀屍滅跡,應該也是許軍他們同黨了吧?把人朝海裏扔,我還是很積極的吧。”王保振說。


    “應該也算粘血了。”我說。


    “有糧,我還是有點感覺信心不足。”


    “那我跟許軍說,下次再殺人的時候,叫上你。”


    “不,我還是不想殺人,殺人要償命的,你在許軍跟前,替我美言幾句就行了。”


    我歎了一口氣,“好吧,睡吧。”


    “我睡不著,我怎麽感覺,我要是睡了,一睜眼就在海裏了。”王保振猛抽了幾口煙。


    “沒事的,你放心,有我呢,對了,許軍的腰是不是被戳傷了?”


    “戳破了點皮。”


    這時,許軍走了進來,一手拿著刀,一手拿著一條中華煙,一屁股坐在王保振身邊。


    許軍把這條中華煙扔在我枕頭上,“有糧,今天多虧了你。”


    “我也是下意識的,是你命大,煙我不要,你抽吧。”


    “別跟我這麽客氣,以後我們就是兄弟了。”許軍說。


    “對,我們都是兄弟,軍哥,以後有事叫上我。”王保振說。


    “叫上你?你能幹什麽?”許軍一副鄙夷的目光。


    “我,我,我也能殺人。”王保振從枕頭下掏出魷魚刀。


    “行,下次殺人我叫你。”許軍用刀拍了拍王保振肩膀,“有糧,早點休息吧,明天起床後,你去舵樓。”許軍說著起身出了屋。


    “有糧,你看?他還是看不起我,殺個人誰不會?把我逼急了,我也殺人。我靠!士可殺,不可辱,我現在明白了,人活著就要爭一口氣,明天我就殺人,必須得殺一個。”王保振眼盯著猴子雅克。


    “振哥,雅克可沒逼你,你不要打它主意。”小豆芽說道。


    “放心,我不殺動物,我要殺人。”王保振看著手裏的魷魚刀。


    正有睡意的時候,王保振突然從上鋪跳下來,他趴在場邊,對著我耳語:


    我以前看過一個故事,一個人救了另一個人命,那個人第二天,把救命恩人給殺了。有糧,你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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