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斯吩咐從人小心翼翼的取來了一個鑲嵌著寶石的小匣子,畢恭畢敬的奉到朱平安的麵前,“大人的深情厚誼,讓我感激涕零,隻是這次來的匆忙,沒有帶來什麽珍貴的禮物,這是暹羅進獻給大明帝國皇帝的貢品,鄙商團有幸得到了一些,特意進呈給大人,祝大人福壽延年!”


    洛佩斯又特意解釋道:“據說,貴國的前任萬曆皇帝尤其喜愛這種珍品,在修煉的丹藥中加入了此等物品,還取了個名字為‘福瘦膏’!”


    “福瘦膏!”朱平安吃了一驚,打開匣子仔細觀看,匣子中是一塊黑黝黝的膏狀物體,在燈火的映照下閃著獨特的色澤,剛剛打開匣子便是一股異香撲鼻,不知不覺間,朱平安的臉色變得鐵青。


    洛佩斯卻沒察覺到朱平安神色的變化,還在不遺餘力的推銷著自己的寶貝。“這種珍品在西洋也是倍受青睞,醫生以它作為麻醉劑,鎮痛的效果無與倫比,即便是外科手術中也經常要用到。”


    冷不防,朱平安重重的哼了一聲,將匣子直接扔到了桌子上,碰翻了酒杯,酒水淋漓。


    洛佩斯猛然一驚,這才發覺朱平安的臉色有異,當即閉上了嘴巴,但又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隻得一臉無辜的看向朱平安。


    朱平安冷冷的說道:“洛佩斯先生還少說了一樣吧,此物能致人上癮,一旦發作,便生不如死,隻要吸食一次,其癮便萬難解除,是嗎?”


    “這個……!”洛佩斯有些發愣,這個問題倒是聽說過一些,但他自己沒有吸食過,隻知道佛郎機的貴族對此物趨之若鶩,因此便打算進獻給朱平安,卻沒想到朱平安說出了這麽一番話來。


    福瘦膏也就是鴉片,朱平安自後世而來,焉能不知道此物的害處。此物誠然是有藥用效果,早在三國時期便有藥用的記載,唐代自阿拉伯地區流入中原,稱為“阿芙蓉”,乃是當時貴族煉製丹藥的必備物品,但其價值貴重,因此並未流傳開來。崇禎初年,此物跟隨煙草一同流入中國,崇禎皇帝對其流傳速度之快、流傳範圍之廣大深為忌憚,因此在禁吸煙草的同時,對此物也是明令禁止,目前也隻有暹羅、安南朝貢是進獻此物,民間倒是沒了蹤跡。


    當然,在兩百年後,此物大規模進入國內,由此造成了華夏民族百年屈辱曆史的開端。


    朱平安定了定心神。眼下不要說是大明,即便是歐陸各國對此物的危害尚且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洛佩斯也是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意才進獻此物,想來並沒有惡意。


    朱平安的臉色這才漸漸柔和起來,指著那福瘦膏說道:“此物若為藥用,自然是利大於弊。若一旦使人吸食,則必為毒物,洛佩斯先生一定要謹慎處置。我不希望將來都在登州的貿易中,見到此物流入大明,這一點,請先生務必明白。”


    洛佩斯擦擦額頭的冷汗,連忙答應下來,心中卻是惴惴不安,原本想要以此物表達自己對朱平安的感謝,卻沒想到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朱平安仔細想了想,又讓洛佩斯盡量找一些罌粟的種子來。此物雖然是毒物,但藥用的效果確實彌足珍貴,將來的戰事中如果能妥善利用,必然會發揮不小功效。還有一點,朱平安忽然想到了一樣用處,因此吩咐陰世綱將洛佩斯進獻的那些福瘦膏也收藏了起來。


    洛佩斯訕訕的笑了笑,好歹總算將這一頁給揭了過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忙不迭的將自己帶來的兩個金發的中年洋人介紹給朱平安。


    “上次見麵時,大人委托我找尋一些歐陸各國的軍官,這次我便帶來了兩人,都是普魯士的騎士”。洛佩斯指指其中一名軍官,此人雖也是金色頭發,但朱平安仔細一看,此人的一隻眼睛卻是假的,剩下的一隻獨眼炯炯有神,渾身的肌肉像是快要將衣服撐破一樣。


    “這位是歌德先生,出身於普魯士望族,其祖先曆代都在條頓騎士團中任職,他還擔任過勃蘭登堡公爵的親衛隊聯隊長!”


    “哦?”朱平安饒有興致的看向歌德,“那歌德先生一定領會了古斯塔夫方陣戰術的精要了,是嗎?我記得,勃蘭登堡可是和瑞典人站在了同一戰線,同屬於德意誌新教的旗下啊?”


    歌德有些吃驚,“您還了解歐洲大陸的戰爭?”歌德的漢語有些結巴,但常用的詞語還是能說的出來的。


    朱平安笑著說道:“我隻是對古斯塔夫方陣頗感興趣!”


    歌德頓時來了興致,“這個是當然……!”


    一旁的洛佩斯一看歌德的談性正濃,於是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講話,趕著為朱平安介紹另一位高瘦的中年金發洋人。


    但還沒說話,一邊早已注意到那名高瘦洋人的孫和鼎卻忽然開了口,“敢問您莫不是當年登萊軍中的火炮教習梅因赫爾先生嗎?”


    洛佩斯三人都是一愣,被稱作梅因赫爾的中年人連忙從懷中取出一枚鏡片別到眼眶上,盯著孫和鼎看了片刻,“您是孫和鼎孫先生?”


    孫和鼎頓時激動起來,“真的是您,梅因赫爾先生,學生還以為當年登萊兵變的時候您也在戰亂中……,沒想到您居然還活著?”


    兩人的對話一時間讓眾人都是大為詫異,但轉念一想,加上孫和鼎的解釋也就恍然大悟。


    當年袁可立、孫元化相繼巡撫登萊的時候,曾招募了一大批佛郎機以及歐陸各國的軍官進入登萊軍隊,以此為基礎創建了登萊的火炮部隊。但可惜的是,沒等這支部隊發揮出作用。吳橋兵變便爆發了,兵荒馬亂之中,這批外國軍官卻是盡職盡責的守護著自己的崗位,其中大部分人都戰死在與叛軍的戰鬥中,梅因赫爾原本便是這些人的其中一個。


    說起當年的往事,梅因赫爾不勝唏噓,他的漢語倒是比歌德要好了很多,字正腔圓,其中還有一股濃濃的山東口音。


    原來,就在吳橋兵變中,叛軍全力進攻登州,登州淪陷後,總兵張可大率部與敵展開巷戰,火炮部隊陣地相繼淪陷,不少外籍軍官戰死在炮台上。而梅因赫爾則是被炮彈爆炸的氣浪震暈過去,之後被叛軍俘虜。而後朝廷增援大軍趕到,叛軍無暇顧及俘虜,梅因赫爾便在此時潛逃了出來,之後,便乘船去了倭國。這一次,他便是聽洛佩斯言及登州重建,因此這才毛遂自薦來到曾經戰鬥過的登州故地。


    孫和鼎也是感慨萬千,“平定叛亂之後,朝廷論功行賞,效力於登萊的外籍軍官大多都得了封賞,即便是戰死的也有撫恤,梅因赫爾先生的名字便在陣亡名單中。隻是因為先生曾經言明自己是孤身一人,因此朝廷也沒有辦法將賞賜轉交給您的家人,所以特意封了一個千戶的榮銜。學生也沒有想到,這數年之後,竟然能在登州與您重逢!”


    孫和鼎轉身向朱平安深施一禮,“大人有所不知,當年先父籌建火炮一部時,梅因赫爾先生是出了大力的,所有的炮台火力設置,以及兵馬的火炮配屬,全由先生一手完成,先父曾言道,登萊的火炮一部,全賴梅因赫爾一人之力啊!”


    朱平安哈哈大笑,“這也是緣分啊!梅因赫爾先生心念登州,這才有了兩位相聚的機緣,本官也是分潤了兩位的緣分,這才有機會得到梅因赫爾先生的相助啊!”


    說著,朱平安端起酒杯,和梅因赫爾以及歌德碰了一杯酒,“即日起,歌德先生便為我登州新軍的總教官,而梅因赫爾先生,原本便是我大明軍隊的千戶軍官,本官便任命您為新軍火炮部隊的指揮官。明日起,咱們便著手商議新軍組建的一應事宜!”


    眾人轟然叫好。洛佩斯這才鬆了一口氣,對於朱平安的觀感不由得又提升了幾分。不看重錢財之物,卻深諳經商之道,注重人才,具備野心,這樣的合作夥伴還真是難得啊?要說自己的眼光還真是不賴。高興之下,洛佩斯自斟自飲,不多時便已經酒意上頭了。


    恍惚間,看到一名親兵急匆匆的上樓來,附在朱平安提到的那名情報負責人,好像叫做陰世綱的人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陰世綱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淡淡的微笑始終洋溢在臉上,接著便不著痕跡的湊到了朱平安身邊,將親兵傳來的消息原封不動的告訴了朱平安。


    洛佩斯混跡江湖多年,哪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當下便微微欠身,“大人如有公事,便不用特意招唿我們。”


    朱平安歉意的笑笑,“初到登州,千頭萬緒,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啊!”說著便請周勉和孫和鼎代為相陪,而自己則帶著陰世綱和郭追匆匆的洗了樓。


    沈名先則早已在樓下等候,看到朱平安出來,便迎了上來,“大人,兗州魯王府的內線傳來消息。朱以海受了林家、莫家等人的挑唆,其人也對大人在登州的所為心懷忌憚,已經準備派遣心腹之人進京彈劾大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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