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珺抬手揉了揉眉尖。


    跟這種死纏上來的女人打交道,實在很讓人厭倦。


    “不行。”她簡短地道,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文秀身子一震,怔怔地望著傅珺。


    方才還是耳根子很軟的樣子,可此時說出來的話卻絕決得沒有一絲轉圜餘地。


    這樣絕然的迴答,再一次背離了文秀的想象。她怔怔地看著傅珺,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的眸光中,似是含著一絲悵然。


    文秀一怔,旋即便從心底裏冷笑起來。


    她就知道,這些所謂的正房太太,最喜歡裝慈悲、假良善,嘴裏說得好聽,其實就是一個“妒”字罷了,卻不知這樣子是裝給誰看的,難不成是怕在別人麵前落下口實?


    心中念頭一起,文秀已是合身向撲倒在了傅珺的腳邊,抬起一張淚水漣漣的臉,顫聲泣道:“娘娘為何不應?娘娘就算貴為郡主,亦需知嫉妒乃是七出之一。娘娘何苦犯下七出之條?娘娘啊,娘娘……”


    傅珺無語地看著腳下的文秀。


    這種神一樣的邏輯,讓她突然很想要笑。


    她正顏望向文秀,問道:“你說我嫉妒,我嫉妒的是誰?難道是你麽?你有何可妒,且說來聽聽。”


    文秀微微一怔。


    她抬起淚眼望著傅珺,卻見對方那雙清冽冽的眸子亦正凝在她身上,神情竟是專注而認真的,似是等待著她的答案。


    文秀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可猛一轉念,她整個人忽然便僵在了原地。


    是啊,她有何可妒?


    美貌、身份、地位、名聲、財富……她有哪一樣能比得上這位勇毅郡主?更遑論才情禮儀、教養學識了,人家乃是連續數年的青榜頭名,更有太後娘娘親賜“大孝”二字。


    而她文秀,不過是溫國公府的婢女而已。


    甚至就連年紀她亦比不上傅珺。傅珺才隻十七,還正是花兒一樣的年紀,而文秀卻已經二十一歲了。


    文秀的臉色瞬間有些灰敗。方才的勇氣似亦隨之消散,她呆呆地跪坐於地,直到那雪紫色的裙裾隨步而動,雲朵一般流向身後之時。她才驀地驚醒。


    這一刻,文娟的話語再一次浮現於她的腦海。


    “……妹妹自知愚笨,到不了三爺身邊也是無法了,妹妹隻替姐姐不服,姐姐這般容貌性情。放到哪裏都是一等一的,實不該就此埋沒了去……”


    “……這世間不會有男子喜歡霸道的女子,倒是那可憐嬌弱的,必能惹得男子憐惜。姐姐天生嬌弱美貌,可惜卻不能近得三爺的身,若是配了小廝,連妹妹都替姐姐心疼著呢……”


    文秀的手狠狠摳住地麵,眼神亦變得尖利


    文娟說得沒錯。


    若不能近得孟淵的身,往後隨便配了個小廝,那她文秀不也就此變成泥土一般的存在。活著還有什麽趣兒?


    不,她絕不會委身於泥土!她一定要豁出去再搏一搏!算算時辰,孟淵也該迴來了,正好讓她唱一出好戲。


    想到這裏,文秀猛地站了起來,尖聲道:“娘娘在上,婢子鬥膽也要說上幾句。娘娘一不顧夫人意願,有違孝道;二不顧子嗣大事,辜負了三爺待您的一片心,有朝一日這事兒傳了出去。三爺顏麵何存?還有娘娘您自己,難道就不怕遭天下人恥笑麽?”


    她尖銳的話語聲高亢而響亮,小徑兩邊路過的仆婦已有不少人將目光瞄向了這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文秀低垂眼眸。掩去了眼中的一絲得意,她就不信,這位郡主娘娘能忍得下這樣的話。


    “那就讓天下人笑去好了,我不在乎。”


    那個清清淡淡的聲音驟然響了起來,語聲若山間幽泉,說不出的泠然。


    文秀呆住了。


    傅珺已是停步轉首。似笑非笑地看著這個一臉“赤誠”的丫鬟。看起來,就算文秀的舉動極為無禮,亦並不能讓她身上的清冷有絲毫變化。


    “我平生行事,從來隻做我認為對的事,亦從未在意過世人眼光。於我而言,夫妻之間但凡有第三人在,便是對雙方最大的侮辱。聖人有雲:士可殺,不可辱。故,你的要求,我永不會應。”傅珺朗朗說道,一麵悠然地拂了拂衣袖,風姿如畫,美麗不可方物,“再者說,這天下人也沒遠你想得這般無聊,為了這些許小事就議論紛紛,你也未免將天下人瞧得太小了。”


    說到這裏,傅珺麵上神情微斂,字字清晰地道:“至於你所說的那兩點,我可不敢認下。第一,母親之命,我一字未違,上房當差的人多著呢,大家可皆聽見了,母親並沒叫任何人跟我迴三房,倒是你,自己巴巴地趕了上來,也真是奇哉怪也。至於你說的第二點,三爺的子嗣問題乃是我三房的事兒,你一個長房的丫鬟,又是個姑娘家,管得倒寬。”言至最後,傅珺麵上似帶了幾分嗤笑之意。


    “噗哧”、“噗哧”數聲,傅珺身邊的丫鬟有人笑了出來,不過很快地,這笑聲便被盛嬤嬤嚴厲的眼神止住了。


    文秀瞬間有種被扇了一記耳光的感覺,整張臉都在火辣辣地疼。


    她做足了要挨打受罵、要被那個板著臉的盛嬤嬤狠狠教訓的準備,更做好了一麵流淚一麵堅不改口、事事以三爺為先的準備。這場麵但凡被人瞧見,隻會說勇毅郡主恃強淩弱,而她文秀這個忠誠又可憐的美麗婢女,一定會叫趕來的三爺既感動、又心疼。


    然而,她所思所想的一切,卻皆不曾發生。


    方才明明態度那樣強硬,可轉眼之間,郡主娘娘卻又與她講起道理來,一條一條地駁了她的話去,還沒有一點兒發怒的跡像。


    文秀覺得無力極了。


    傅珺的每一個行動、每一句話語,都不在她的預想之內,這位郡主娘娘完全超出的文秀對後宅女主子們的預想,她頭一次發覺,她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


    她表情呆滯地立原地,臉漲得通紅,一臉的不知所措。


    她舍下了臉麵,隻想拚著換一個好結果,可誰成想,她的臉麵是掉在地上了,人家卻根本連看都不看。


    “怎麽,文秀姑娘沒話跟娘娘說了?”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帶著明顯的譏嘲之意。


    這說話的人文秀識得,便是勇毅郡主最信重的大丫鬟涉江,此時,涉江正淡淡地看著她,似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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