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能是走路的速度慢了下來,傅珺現在倒沒覺得熱了。


    披風很暖,風帽也很暖。


    這種感覺讓傅珺又有些別扭起來。


    她清了清嗓子:“你是下晌才到的麽?”


    孟淵明顯遲疑了一下:“我……上晌就到了。”說罷他又看了她一眼。


    風帽有些大,也許是她的臉太嬌小,幾乎全隱在了帽中,唯有挺秀的鼻尖兒露了出來,白潤瑩淨的肌膚,跟白緞子的顏色幾乎融在了一起。


    孟淵挪開了視線,垂眸看著自己的靴子。


    靴子上還沾著些泥,他沒來得及換。


    他辦完了事情便飛馬趕了過來,就是想要早一點趕到落霞亭,沒成想在山路上便遇見了她。看起來,吳鉤這小子有時候還是能說點準話兒的,今天這消息就遞得極準。


    傅珺此時卻是心中微動。


    她向四周看了看,見涉江她們跟在五、六步之外,便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去田莊查案了麽?便是那起燒碳不慎致官員夫妻三人死亡的案子,是麽?”


    孟淵的眉頭蹙了起來。


    他怎麽就忘了呢,眼前的這個纖弱少女,當年可是審問棋考之人,更是發現腐屍口中藏有異物的第一人。


    孟淵的心頭微微一動。


    傅珺一見他的神情,立刻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不由精神一振,不著痕跡地趕前兩步,放輕了聲音問道:“可查出有異?”


    “為何有此一問?”孟淵忍不住問道。


    “此非孤案。”傅珺言簡意賅地道。


    孟淵的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他轉身看著傅珺,神情有些沉凝。


    “此話怎講?”


    傅珺想了一想,方道:“據我所知,似這般夫妻二人同亡,而妻子死時懷有身孕的事,除了這對官員夫妻外,至少還有三起。”說著她便將寄蝶兒等人的事情簡短地說了一遍,“……這還是僅我所知的。卻不知在我所不知之處,是否還有相同的事件?便是隻有這四起事故,也委實相似得的有些駭人。我總覺得此事詭異,也嚐想過這些事故之中有沒有關聯。若有機會,我很想查一查。”


    孟淵沉吟不語。


    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而越是細想,他便越覺得傅珺所疑未必無因。


    再者說,那個死在田莊的官員,還有著另一重身份。


    傅珺看著孟淵。隻覺得他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她忽然便想起,孟淵與竇儉好像都是禁宮內衛。而上午的時候,他二人不約而同地都沒有參加集體活動。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也許,那死去的官員已經引起了宮中的注意。比如聖上。而孟淵與竇儉便以踏青為名,實則擔負著秘密查案的重任?


    傅珺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我可以猜一猜麽?”她輕聲語道。清清淡淡的聲音宛若山間拂過的風,清冷而又柔和。


    孟淵未說話,隻轉眼看著傅珺。


    傅珺又將聲音壓低了一分:“我猜著,那位官員的身份是不是很特殊?會不會,與聯調司有關?”


    孟淵微微一愣,隨後便蹙起了長眉。


    他好象總是會忘記她有多麽的聰明。


    說來也是。一個能夠將藏劍山莊的暗樁審得幾乎發了瘋的人。一個一眼便能瞧出地下藏有密室的人,若沒這般聰明倒不正常了。


    他側首看了看傅珺。


    她的一隻手正掀起半邊風帽,粉嫩的指甲像是一片片桃花瓣,綴在雪白的狐毛上。而她的那雙水眸正凝在他的臉上,紅潤的唇微微翹起,頰邊含著一絲淺笑。


    孟淵轉開了眼眸,輕咳了一聲。


    “我猜對了,是麽?”傅珺低語道。


    孟淵沒再看她,隻望著山崖外點了點頭。


    傅珺放下風帽,心中暗自沉吟。


    這倒真是出乎她的預料。她原先以為的是另一迴事。沒想到這死者竟是聯調司的官員,那麽,她此前的推斷隻怕又要換一個方向了。


    想到此處,傅珺又看了一眼孟淵。此時孟淵亦正一臉沉思地望著山崖。那雙如淬了冰的眸子映著春日午後的陽光,宛若揉碎了的星子一般明亮。


    傅珺瞬間便做了一個決定。


    她一定要去田莊上看一次。這起案件如果牽涉到了聯調司的官員,疑點就更大了。


    不過,這件事她並不打算告訴孟淵。這種調查她還是私下進行比較好。明天恰好安排了自由活動,她可以借著踏青的名頭帶人去田莊。


    “你要去查這件事?”孟淵的聲音驀地傳了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傅珺覺得。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冷。


    要不要與他說實話呢?傅珺有些猶豫。


    孟淵身上的氣息又冷了下來。


    他真是從沒見過這樣的侯門貴女。


    他所見的貴女們,要麽會對衣食穿戴極為講究,要麽便做些風雅的事情比如合香、試茶之類的,要麽就是所謂才女,琴棋書畫樣樣俱精。何曾有一人如她這般,隻對這些兇險的案子感興趣?


    她這是還嫌上次的事情不夠大麽?


    孟淵負在身後的手握得極緊。


    有了清味樓的事情還不夠,她居然還想要偷偷去查案子,她這顆腦袋裏到底整天都在想些什麽?


    雖然她不曾言明,可隻看她那雙隱在風帽中閃閃發亮的眼睛,孟淵就能斷定,他的推測不會錯。


    “此案有內情,你莫要管。”孟淵壓下/性/子,沉聲說道。


    “我知曉了。”傅珺立刻答道。


    孟淵的眉頭忍不住跳了跳。


    這話迴得可真快啊,快得就跟假話似的。


    “我……”


    他隻說了一個字,便驀地止住了聲音。


    她正噙笑看著他。


    在滿天滿地的新綠之中,她正看著他。清亮如水的雙眸,柔嫩如初雪的肌膚,唇瓣若鮮花綻放。


    孟淵的心,忽然就這麽軟了下來。


    那脫口而出的一個“我“字,在中途忽地拐了個彎,接上了“幫你”兩個字。


    “我幫你。”


    話一說出口,孟淵那一直有些繃緊的心弦,驀地便鬆了下來。


    對啊,他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他可以幫她不是麽?


    既然他這樣不放心她,而她又一心要查案,倒不如他陪著她一起查。有他在旁邊護著,便有再大的危險,他也一定能護得她周全。


    孟淵一下子覺得通體舒泰,連迎麵拂來的料峭寒風也像是添了些暖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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