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這兩個疑點以及那串腳印,傅珺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個神秘女人從小書房翻窗而入,偷偷在花壇邊灑下了一灘油,又剪去了王氏最喜歡的秋海棠的花枝。


    懷素曾迴憶說,王氏在滑倒前輕“咦”了一聲。此際想來,應是王氏散步至此,見花枝不對,上前察看,而那灘油便在彼時起到了作用。王氏踩上了凍硬的油漬,險些滑倒,幸好被沈媽媽與懷素扶住了。


    至此,傅珺得出了一個結論與一個疑點。


    結論是:那個神秘的女人,對王氏的喜好十分熟悉,知道王氏飯後喜歡在東角的花壇邊散步,對那株灑金秋海棠十分重視,所以才會故意去破壞花枝引王氏踏上油跡。


    然而,疑點亦是由此而來:這女人費盡心思,冒著極大的風險,便是為了讓王氏有驚無險地滑上一下麽?


    需知王氏散步那可是有一堆丫鬟仆婦隨侍的,又有人攙扶,怎麽可能輕易滑倒?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那麽,她的目的是什麽?


    王氏先是滑倒,不久後便宣告病重,很快即告不治。由病發至亡故,時間十分短暫,這難道是巧合?


    傅珺清楚地記得,那醫術了得的魯醫正曾說,王氏隻是身子虛了些,隻需待次年開春便可無礙。而由王氏病逝的那日至開春,也不過就十來天光景。而王氏偏偏就在開春之前病至危重,難道這又是巧合?


    不,這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那神秘女子甘冒奇險,翻窗而入的目的,絕對不會僅僅是讓王氏滑一下這麽簡單。尤其是,那女子對王氏的生活作息十分熟悉,必定知道沈媽媽等人對王氏護得很緊,那灑油的舉動怎麽看都帶著盲目性,與她之前處心積慮弄鬆窗子的舉動很不相符。


    至此,答案幾乎唿之欲出。


    那神秘女子翻窗而入的目的,一定是為了更大的圖謀,比如:置王氏與死地。


    然而,置王氏於死地,和費盡心機引王氏滑倒,這兩者間又有怎樣的聯係?


    傅珺再度迴憶起,懷素與沈媽媽都說,王氏滑了一下之後,便被扶進房中,隨後喝了藥,不久後便說困倦,便上了床休息。待她們聞到血腥味時,王氏已經昏倒在了血泊中。


    據傅珺所知,魯醫正開的藥裏的確有些安神的成份,王氏有時也會睡上一會。隻是,在懷素與沈媽媽的描述中,王氏那一天的困倦程度卻是比往常都要重一些,喝了藥沒一會便困了。


    傅珺的直覺是:那天的藥一定有問題。


    可是,那藥渣事後魯醫正曾細查過,未發現任何疑點。而與熬藥之事相關的所有人與物,傅庚亦曾派人查過,亦是毫無問題。


    由此傅珺隻能推斷出一個看似不可能的結論:


    毒是直接下在藥湯裏的。而那隻喝藥的碗在王氏用過之後,便即交下去洗淨了,上頭的痕跡已然湮滅。


    這是用排除法得出的結論。


    而根據這個推論,便又衍生出了另外一個疑點:


    那女子是如何將毒直接放進藥湯裏的?


    王氏的藥在熬製過程中,全程都由沈媽媽等人看管,除非有人配合,否則那女子不可能將藥放入碗中。


    但是,若真有內應,那女子便不必耗費那麽長的時間去鬆動小書房院牆的窗子,還翻窗進來剪去花枝並灑上油漬了。此等事由內應做來不是更穩妥麽?


    由此可知,至少在王氏的房中,這女子並無內應。甚至就連那個釘窗子之人,傅珺也認為此人被人利用的可能性遠高於內應的可能性。


    那麽,這毒便一定是那女子親手放進湯藥裏的,隻是放的時機非常巧妙,未令人察覺而已。


    依據所知的事實,傅珺有了一個大致的推斷,而這個推斷亦是由那神秘女子看似毫無理由的行徑中得出的:


    那神秘女人讓王氏滑了一下的主要目的,應是想要引起混亂。


    據沈媽媽後來迴憶,王氏滑了那一下,所有人都嚇壞了,她與懷素皆驚叫了起來,秋夕居裏發生了一場不小的混亂。而彼時王氏的藥剛熬好,據熬藥的蘭澤迴憶說,她把藥放在桌上後,便聽見外頭一陣叫嚷聲,說是太太滑倒了,她嚇得連忙跑了出去。


    那個神秘女人要的,恐怕便是這樣的效果。


    在那場混亂出現時,所有人都跑去了王氏身邊,屋中無人,藥在桌上,這是最好的下藥時機。


    傅珺甚至認為,隻要能下毒,無論是將毒放在碗中還是放在熬煮藥劑的瓦罐裏,那女子並不在意。


    她的目的就是下毒,至於事後會不會被人查出來,她應該沒想那麽多。從她剪斷花枝滴灑油漬的舉動來看,她已經完全不計後果了,就算事後被發現她也不在乎。


    此外,傅珺還相信,那藥一定是無色無味,且十分難於查找的。這個設想,是在沈媽媽將王氏的那個藥匣交給她後,她才想到的。


    既然這世上有南山國的秘藥,那便必定會有其他秘藥。那下藥之人熟悉王氏的生活習慣,熟悉王氏的病情,隻要選對了藥物,讓王氏的下紅之症重上十分,王氏本就虛弱的身體,必會因失血過多而承受不住。


    然而,以上種種,終究隻是傅珺的推斷而已。缺乏證據,又無法從王氏的屍體上獲取更多的信息。傅珺的推論再精密,也無法被證實。


    而若這個推論成立,則第二個疑點又出現了:


    那女子既非秋夕居之人,還要尋機下毒,便隻有時刻觀察秋夕居的情況,才能找到機會。


    那麽,她是在何處觀察秋夕居的動靜的?傅珺相信,一個麵生的丫鬟或仆婦,不可能長時間暴露在沈媽媽與懷素她們的眼皮子底下,這樣被發現的機率太高了,那女人不可能在冒險翻窗而入之後,行如此草率之事。


    那麽,她便必須找到一個地方,不僅能藏身,還能時刻觀察秋夕居的動靜,這個地方究竟在何處?


    關於這個問題,傅珺想了好幾天,直到她忽然想起了傅庚小書房裏那間上著鎖的房間時,才猛地豁然開朗。


    她尋了一個借口,讓傅庚打開了那個房間,又尋機支走傅庚,在那個房間裏做了簡單的勘察,結果,在房間的窗屜邊,她找到了一根女人的長發。而那個房間的窗子亦如傅珺所料,插銷並未插上,隻是閉緊了而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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