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嬤嬤煞有介事的說道:“這位甄家二姑娘可謂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自詡貌美有才,一定要嫁個好人家才肯罷休,聽說一直不服氣咱們家大夫人呢。直等到去年秋天十六歲時,終於跟新任戶部尚書沈家的獨子訂了婚,本來打算今年五月成親的。咱們家大夫人二月初三過世,論理作為親姐妹要守孝一年的。那甄家也是著急了,十七歲的大姑娘總不能老在家裏吧,就不讓她給大夫人守孝,婚事照常舉辦。三月十五沈家公子親自去甄家放大定,誰知迴去的時候突然遇到雷陣雨,一個劈雷竟然把沈公子給劈死了。”


    紫兮怔愣:“啊?這麽巧啊。”


    “可不是麽,夫人您心善,說是巧。其他人可不這麽說,都說是甄家二姑娘命硬克夫,放大定的日子把人給克死了。這一下,誰還管她是否貌美、有沒有才華,哪家還敢娶呦。”魏嬤嬤對甄家的印象不好,此刻便滿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紫兮用完了早膳,抱過兒子吃奶,想了想又問道:“那老太君可知道此事?”


    “這麽大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七夫人您近日太過操勞,不然也早就聽說了。”


    紫兮緩緩的點點頭,既然大家都知道,那就行了,反正有老太君和大哥做主,自己隻要客氣地對待人家就行了。


    紫兮並不相信什麽命硬克夫的話,無非是湊巧而已,何必讓一個姑娘家承擔所有的罪責呢。她對甄儀並不太喜歡,總覺著她比大嫂少些什麽,許是良善、許是寬厚,但也不算很討厭,畢竟她也沒做過什麽壞事。


    紫兮抱著兒子到上房請安的時候,正遇上甄儀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像老太君哭訴昨晚如何思念晚晚,如何夢到姐姐指責,哭的老太君無可奈何的點頭,還要好言安慰她。


    成功的留在了國公府,甄儀心裏樂開了花,臉上卻並未表現出來,事事留心、處處在意,想給人留下善良寬厚的好印象。姐姐屍骨未寒,若是此時爬上姐夫的床,必定遭人詬病,連姐夫也接受不了。隻要善待晚晚,讓這個小丫頭離不開自己,自然就能的得到大夫人之位,將來就會是世子,再然後是定國公夫人,讓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都後悔的滿地找牙。


    冉紫兮每日上午要幫著老太君處理一些家事,午後歇了晌,就會和甄儀一起帶孩子們到後花園曬太陽。一個月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中元節是普濟寺廟會的日子,但凡一年內家中有親人過世的,都要去普濟寺頌一卷《往生咒》,幫助親人超度亡靈,希望早日投胎轉世。


    今年因為宣德帝去世,大殿就不允許普通官員使用了,為甄嘉誦經隻能在偏殿。這還是五品以上官員才有的殊榮,老百姓隻能在山下的土地廟前焚香祭拜。


    冉紫兮和甄儀頌了一個時辰的經文出來,天色已經發暗了。


    “咱們先迴禪房用些素齋,再去普濟泉邊放河燈吧。”紫兮柔聲提議。


    甄儀點頭:“好。”


    二人帶著丫鬟正要離開,從另一座偏殿中走過來的幾個人卻攔住了去路,一位圓臉夫人尖細的聲音響起:“這是哪位千金大小姐穿著孝服啊?竟不知是給誰來守孝的?”


    紫兮抬眼一看,有些疑惑,並不認識此人。不過她旁邊另一位繃著臉的高傲夫人卻認得,是熙寧侯夫人。“見過夫人。”紫兮知道自己比侯夫人低一個輩分,便主動行禮。


    甄儀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深深地垂下頭,也福了福身,便抓起紫兮袖子,想拉著她快走。


    圓臉夫人冷冷的哼了一聲:“怎麽?沒臉見人了是吧?我兒被你克死,屍骨未寒,你就急著跑到徐家去爬你姐夫的床了。今日是來給你姐姐念《往生咒》的吧,不知她瞧見你會不會氣的變成厲鬼,無法超生呢。”


    冉紫兮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戶部尚書的夫人,差點成為甄儀婆母的人。


    一個黃花閨女怎麽能受得了這樣刻薄的語言,當即便淚流滿麵,隻想掩麵奔走。沈夫人卻不肯善罷甘休,老來喪子之痛無處排解,恨不能全部發泄到甄儀身上。堵住去路就是一頓破口大罵,汙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


    冉紫兮皺著眉頭瞧著這位痛失愛子的夫人,勸解道:“沈夫人節哀吧,人死不能複生,您多保重身體,若傷了身子,豈不是讓逝者在地下也不能安心麽?”


    沈夫人越罵越氣,嘴角都溢出了白沫,突然被人阻攔,也沒想明白這人是誰,就橫眉立目的罵道:“你們家沒有一個好東西,別在這假惺惺的,老娘不吃這一套。”


    初月、初畫立時就急眼了,齊聲喝道:“這是定國公府的七夫人,你莫亂罵人。”


    沈夫人脖子一僵,禁了聲,雖是痛恨徐家,但她沒那麽大的膽子,不敢跟國公府作對。


    熙寧侯夫人一看自己的親妹妹慫了,不屑的嗤了一聲:“定國公府好寬厚的胸懷,大夫人剛去世,就急著給大公子找續弦了,找就找吧,還找個沒人要的破爛貨。”


    甄儀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嘴唇已經咬出了血。


    脾氣好的冉紫兮此刻也生氣了,怒道:“甄二姑娘隻是來幫忙照顧孩子,你們怎可說的如此不堪。”


    “哎呦!還幫著說話呢,可見徐家真是認了這個喪門星了,七夫人擦亮眼睛等著瞧吧,這個照顧孩子的黃花大姑娘早晚得成了你大嫂。”沈夫人見姐姐給自己撐腰,立時就明白不用怕徐府了,想想也是,自己的親姐姐是熙寧侯夫人,上頭有酈太後罩著,外甥女三月裏剛嫁給了淮王做正妃,就算徐家是開國功臣,也得對姐姐服服帖帖的。


    冉紫兮不擅長吵架,氣的瞪著兩隻圓圓的杏眼,不知說什麽好。正殿方向卻走來了幾個人,為首一人清冷的聲音傳來:“何人在此聒噪?”


    紫兮迴頭一瞧,驚喜的迎了上去:“姐姐。”


    康郡王妃穿著一身素色棉裙,在正殿給先皇頌了《往生咒》以後,在幾個嬤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急著迴禪房瞧兒子。正瞧見妹妹氣唿唿的模樣,看看麵目不善的兩位夫人,大概明白了怎麽迴事。


    按照規矩,普通官員家眷和老百姓見了皇室郡王妃都要行大禮,眾人跪到了一片,除了熙寧侯夫人。作為酈太後的嫂夫人,在太後麵前都時常要免除大禮的,自己的女兒是親王妃,更是免她的大禮,要她跪拜這麽一位年輕的郡王妃,還真跪不下去。


    “這兩日膝蓋疼的難受,福子快扶我給郡王妃行大禮。”酈夫人微一屈膝,就伸手招唿丫鬟扶著。


    冉紫倩嘴角一扯,淺笑著上前扶住,道:“夫人不必客氣,論起來您是舅母呢,我怎麽敢受您大禮。”


    “那就多謝郡王妃了。”酈夫人輕輕點頭,算是謝過,心中卻是在冷笑。新君登基之後,重用康郡王,排擠淮王,可是那有如何,我女兒照樣是親王妃,你也不過是個郡王妃罷了。


    冉紫倩讓大家起來,悄無聲息向前走了幾步,這樣大家看向她的時候就背對著正殿的方向,隻有她才能看到有什麽人走近了。


    “不知舍妹怎麽就惹惱了沈夫人,得罪之處還請擔待一二。”冉紫倩麵熱心冷,嫁進皇家一年多,她已經熟悉了這個圈子的規則,太軟弱就會被人欺負,太剛直就會容易折斷,既要厲害心狠,又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沈夫人心裏正偷著樂呢,原來姐姐連郡王妃都不怕的,可見自己這腰杆以後要挺得直直的,以免給姐姐丟臉。


    “原也不管徐夫人的事,是我在教訓未過門的兒媳婦呢,不過……哼!現在對我們沈家來說,也隻是一條流浪狗了,隻不過徐家收留了罷了。”沈夫人一見甄儀的委屈樣,心裏就蹭蹭地躥火。


    甄儀一直低垂著頭,卻突然發現了眾人裙擺的不同,今日本為祭奠,大家穿的都是素白的裙子,隻是衣料卻不相同,康郡王妃穿的是棉裙,許是為了表示對皇上的恭敬吧。冉紫兮和自己都是穿的蘇州絲綢,可是酈夫人和沈夫人身上穿的料子卻明顯更勝一籌,在灰暗中閃閃發亮,波光閃動,似錦如霞。莫非這就是傳說中極為稀缺的纖絲蜀錦?


    甄儀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打鼓一般的心跳,跪倒在沈夫人腳邊,拉住她的裙子哭道:“夫人有氣隻管往我身上出吧,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莫要連累徐夫人。”


    她邊說著邊拉起寬大的百褶裙邊往臉上擦淚,沈夫人驚得一把拍掉她的手,倒退了兩步:“賤丫頭,你知道我這衣服是什麽料子麽?這是纖絲蜀錦,一年才產三匹,你也配碰?”


    甄儀抬起驚惶的小臉,嚇得連連擺手:“對不起!我沒想到,竟然是這麽珍貴的料子,隻因見郡王妃穿的是棉布裙,以為……以為夫人也不會穿太昂貴的衣料。”


    這話就有點挑撥的意味了,冉紫倩冷眼瞧著沒說話,麵色並不是很好看,熙寧侯夫人掃了一眼,不屑道:“你懂什麽,這是蜀王進獻給酈太後的纖絲蜀錦,一共也才三匹。太後賞了娘家一匹,賞了淮王妃一匹,康郡王妃終究不是親王妃,比不得瑩瑩。會做這蜀錦的隻有京中錦繡坊的老掌櫃才行,縫一針就要一兩銀子呢。”


    冉紫倩微微一笑,福身道:“夫人說的是,我自然比不得淮王妃。隻是陝北遭了災,皇上正要籌銀賑災呢,我們郡王府雖然底子薄,但是也略盡了綿薄之力。這昂貴的纖絲蜀錦,我可不敢肖想,棉布粗裙就夠了。”


    熙寧侯夫人得意的晃晃頭,冉家算什麽,不過是罪臣之女,走了狗屎運撿了個侯爵。她就是要幫女人立威,兩位皇室王妃,理所應當的就是自己的女兒要高出一頭。


    “據說淮王大婚花費頗多,所以淮王府和熙寧侯府並沒有捐出賑災銀子。朕也沒有多說什麽,想不到中元節這種日子,二位夫人竟然穿著蜀錦到處招搖,難怪督察院上呈了彈劾戶部尚書的折子,朕明日要問問兩位大人,是否府裏錢多的花不完了。”


    眾人吃驚迴頭,竟然是康郡王陪著皇上站在身後。


    眾人嚇得唿啦啦跪倒,疾唿萬歲。


    年輕的皇上臉色不豫,冷哼了一聲說道:“康郡王接旨:自康郡王進京以來,孝悌恭信、忠君衛國、勤於政事,多得太皇太後和先帝褒獎,今朕特賜親王爵。封康王,擇吉日行冊封禮,受金冊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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