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這裏,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唇角勾起,少有的帶上了一抹弧度。 “而且,我還幫了他一個大忙,他想必會很感謝我呢。” “……什麽忙?” 玄策見他這副神情,左眼皮跳的厲害。 身披金色袈裟的男人薄唇微啟,他給人的感覺和此時燃起的香一般,煙霧細細嫋嫋,神秘莫測。 “他徒弟得了折戟,我順手幫他引出了水月鏡花。” 感覺到身旁人驟然沉默下來,無妄麵無表情地看向對方。 水月鏡花一出,之後便是無盡的魔障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這是在故意引人入魔。” 男人雙手合十對著麵前的金色佛像微微頷首,姿態虔誠不已。 “我現在不引,之後魔怔堆積了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直直地注視著前麵的佛像,視線沒有分給身旁人一分一毫。 “當斷則斷,方能成大造化。” …… 好不容易過了河,可餘燼雲他們卻沒辦法立刻繼續趕路。 因為萬裏之前被那水蛟龍的尾巴狠狠甩過,表麵雖然看不出來什麽,可實際上卻受了不輕的內傷。 河對麵沒有沭河城內那樣繁華發達,這邊除了幾處漁家外沒有其他什麽人居住。 即使有靈力滋養,可由於萬裏的體質原因,餘燼雲並不能完全為他治愈。 他還需要靜養一兩日,才能保證無礙。 於是餘燼雲給了點兒銀子給漁家的人,讓他們為萬裏安排了一處幹淨的房間。 白天時候餘燼雲已經幫少年護住了心脈,將其他傷的重的地方用靈力治療了一遍。 可奇怪的是,到了夜裏萬裏卻發燒了。 更奇怪的是,之前還將萬裏連拉帶拽地從幻境裏帶出來的折戟也突然沒了精神。 隻短暫的出來活動了一瞬,現如今又像之前那樣陷入了昏睡。 一人一劍都處於昏睡的狀態。 這讓餘燼雲很是頭疼。 萬裏高燒不退 ,用靈草還是靈力都沒有辦法緩解。 他此時緊抿著薄唇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似的,額頭滾燙,渾身的肌膚也是緋色的,火爐般灼熱。 天玄此時並沒有在餘燼雲的手邊,它依靠在一旁的椅子上,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床上躺著的萬裏。 “咚咚”驟然聲音響起,外頭有人在敲門。 “請進。” 餘燼雲迴頭看去,是借宿的漁家女主人。 “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來打擾您休息。” 女人約摸四五十歲的樣子,歲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痕跡,她一笑便帶上了好幾道皺紋。 卻顯得分外和藹。 “我看您兒子似乎發熱了,於是自作主張地去廚房熬了點兒草藥端過來。” “……不是,他不是我兒子。” 天玄聽後,它的劍身在劍鞘裏微微顫抖,竭力忍耐著不要笑出聲來。 “是,是嗎?是我誤會了,那你們應該是叔侄嗎?” “……也不是,我們是師徒。” 餘燼雲聲音沉得厲害,不過卻並沒有和眼前一臉慈祥的老者計較。 “多謝你的藥,你先迴去休息吧,他是我的徒弟我會好好照顧的。” 他歎了口氣,接過對方手中的藥湯。 盡管這草藥對萬裏來說並沒有什麽用處,可餘燼雲並沒有拂了老者的一番好意。 老者離開後,天玄這才猛地脫離了劍鞘痛快地笑了出聲。 “哈哈哈父子,這老太太真有趣。” “有那麽好笑嗎?” 對待凡人餘燼雲尚且還有些寬容之心,但對於天玄他卻沒有絲毫的忍耐。 男人眉眼冷冽一記眼刀過去便讓笑地打滾的天玄悻悻地禁了聲。 餘燼雲冷著臉移開了視線,他看著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之前折戟的確將萬裏從幻境裏拽了出來,可那隻是神識,他的身體從一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陷入昏迷的狀態。 好似跌入了一片混沌迷霧之中,沒辦法清醒過來。 “……你若真的想知道原因,要不來瞧瞧折戟的劍身?” 折戟的劍身所映照的畫麵很大部分是劍主人的此時身處的夢魘,不過在想要探知萬裏的夢魘的同時,探知的人的所思所想也會在一定程度上映照在劍身上。 天底下沒有人可以隨意探知他人的所思所想,即使是像餘燼雲這樣的大能,也有可能遭受被反噬的代價。 天玄猶豫了很久,這才小心翼翼地將這句話問出口。 它知道這是個餿主意,但是也的確是最快最直接知曉萬裏昏迷不醒的方法。 “我沒有未經允許隨意探知他人神識的癖好。” 餘燼雲想也沒想的便開口拒絕了。 他冷著眉眼,麵上仿若化不開的霜雪,沒有什麽暖意。 從天玄說出這一句話開始,屋子裏的氣氛就驟然冷了下來。 安靜的,一個稍微重一點兒的唿吸聲也能夠被聽得一清二楚。 天玄跟了餘燼雲千年,饒是這麽長的歲月裏,有時候也沒辦法摸準對方究竟在想些什麽。 就像現在,白衣男人靜默地坐在床榻邊。 他脊背如長葉鬆般挺拔,長時間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 良久,久到天玄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惹怒了餘燼雲而小心翼翼地準備縮到一旁掩藏住自己,好降低存在感的時候。 男人薄唇微啟,沉聲開口。 他的聲線很沉 ,好像琴箏的餘音,剛才所有的冷淡神情在此時垂眸的時候,一切情緒都被收斂的一幹二淨。 如水珠順著葉脈滑落無痕跡,讓你恍惚以為之前所見隻是自己的幻覺而已。 “而且……” “他心裏想什麽,都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了。” 躺在床上的少年緊皺著眉,手也不自覺地攥緊著被褥。 他渾身都燙的厲害,幹裂的唇囁嚅著,細碎的聲音從唇齒之間溢出。 對於別人來說可能很難辨認出說的是什麽,然而餘燼雲五感敏銳。 即使聽不到聲音也能從唇語判斷出來少年喚的是什麽。 言語細散,最後零零碎碎全都拚湊出了兩個字。 “師父……” 少年的聲音細碎,因為發熱帶著沙啞晦澀,如細沙拂過耳畔。 仔細聽能夠聽出,裏麵還含著一絲說不出的惶惑急切。 餘燼雲指尖微動,無聲地側首望向榻上的人。 目光向下。 ——萬裏攥住了他的一點衣角。 可憐得都如此乖覺。 餘燼雲見他眉目不覺蹙起,仿佛噩夢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伸手在他眉心極輕地按了按,那動作比羽毛還輕,是自己都在那一刻遲疑了稍許。 “……我在。” 作者有話要說: 萬裏:夜裏做了美麗的噩夢,夢裏師父反複死亡我心口痛。 餘燼雲:……第三十四章 萬裏的燒是在隔日清晨褪去的, 他剛醒過來的時候腦子還有些恍惚, 像是被人錘了一拳, 泛著並不存在的嗡嗡聲響。 揉著太陽穴, 萬裏抬頭,剛想看看自己在哪裏,結果一眼便看到了一抹白色身影。 “——鬼,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餘燼雲見少年醒了, 不慌不忙地準備將手中地杯盞放下,卻被對方猝不及防的叫喊聲給嚇得一抖。 茶水溢出了好些在桌子上,連帶著男人的衣袖也被浸濕了。 “……” 如果換做的平日,餘燼雲可能早就冷著臉訓斥了。 然而這一次有所不同,現在萬裏之所以這樣全是因為自己之前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