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某年的某個時刻,我唐突的記起你來,或許不會如此的難過,至少那個時候,我的表情是開心的,我一直自以為是的認為。)

    死於非命的子民們愈來愈多,在他們的臉上仍舊是一副安詳的表情,或許是他們寧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來維護自己愛的意誌,也不願被仇恨所吞噬,他們覺得死是一種解脫,不必背上罪孽。殘豔是這樣,妙哲也是這樣,無數的子民也不例外。他們的死,不經意的讓我肅然起敬。

    “我們能做些什麽?”欞苜很平靜的說著,臉上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凝重,“水澗,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沒有說話。

    “欞苜,我們什麽也做不了,隻能等待。”夕澤走向前說道。

    “等?”欞苜的笑容顫抖在四野的空氣裏,仿佛是在訴說世界末日的來臨,“死了這麽多人,你還叫我等,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讓我們去等,一年、十年、一百年?你告訴我啊!”

    “欞苜!”我叫喚他的名字,可是聲音顯然沒有底氣。

    “可不可以告訴我,該怎麽辦…求你了……水澗……告訴我……”欞苜的聲音慢慢的變得格外的低沉。

    “別這樣,欞苜!別這樣……”

    第一次我發覺欞苜的身子,讓我覺得那麽的形單影隻。

    “我從來就不願看到有人死去,每看到一次,心裏就會難過一次,到現在為止,都不知道難過多少迴了!”

    我望著他,眼前仿佛出現浩浩蕩蕩的白雪,雪地上,小欞苜癡癡的喊著他母親的名字。那場雪也許在他的心裏從來就沒有停過,倒是反而愈下愈大,愈下愈猛……

    “命運往往就是這樣,你掌握不了它,還要被它百般虐待直至心力交瘁。”我說道。

    欞苜的眼神開始渙散,突然他起身飛躍出去,隻是在一瞬間,消失在我們的視野之外。可他要到哪裏去?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在他縱身的刹那,有粒晶瑩的水珠打在我的臉上,倍感冰冷。

    “水澗!”夕澤迎上前去,背對著我,“要不要追上去!”

    我低下頭,輕聲說道:“不用了,由他去吧!”

    泊藍穀裏開滿了紫藍色的花瓣,仍舊清香彌漫。可是,玄夢的子民臉上僅是憂傷,所有的一切仿佛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裏全部變換了。我也僅是低著頭,用血液去縫合一道一道心房上的傷口。

    集市裏,子民們匆忙地穿梭著,身旁的行人偶爾停下來,向我們微笑,愁苦的樣子。可是我卻不知道,我們迴敬的笑容,滿是僵硬,仿佛上帝的玩笑,荒誕無稽。

    我不敢想象這時會不會有人突然在我麵前死去,但我卻突然想象自己死去的樣子,不會唯美,不會蒼涼,僅是很短暫很短暫的快意,於是從此不必有煩惱、不必再憂愁,不必再看到人們的微笑而默默地為自己縫傷口。

    我側過臉去凝視夕澤的表情,仍是冷峻。我在心裏深深歎氣,也感到慶幸。夕澤的痛苦是我無法估計的,然而我卻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冷峻的表情,我突然擔心,在這張臉譜後麵是多大的愁苦壓抑著他呢?

    夜深了,我們在一家客棧裏住下來。民間的樓宇,區別於宮廷的殿堂,而顯得分外的簡素。月牙圓潤,正對著窗子,照在臉上會感覺到溫暖。我又開始暢想一些虛無的東西,想著想著,想到了鳳芸跡,想到了倉晴。

    於是我開始笑,瘋狂的笑,笑聲彌漫了整座小鎮,聽見笑聲的人們卻低下頭,默默抽泣。

    笑聲停下來的時候,發覺眼睛裏含滿了淚水,模糊了眼前所有,迷茫了一切。於是開始發呆,一動不動。

    突然耳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似乎是強忍著的,因為氣息很雜亂。我僅是坐在藤木椅裏聆聽著,斷斷續續,卻是悲愴之極。我知道是誰在哭泣,我仿佛看到一張冷峻的臉在我麵前扭曲,愁容滿麵,抑製不住的愁苦便似流水一般傾瀉下來,打在地上響徹四壁。

    早上起來,隻覺得眼睛很痛,起身走出房間,冷冷清清的。要是此時此刻耳邊傳來聒噪的上樓聲或小二的叫賣聲,也許我會覺得好過點,可是卻什麽都沒有,死一般的寂靜。

    來到夕澤的房前,舉起手,猶豫了。我轉身離開,依稀從門縫裏看到茶桌上的紙條,我推開門,夕澤早已不在。拿起紙條,上麵斷斷續續的寫著:

    水澗,或許我們都該好好靜一靜了,我和欞苜會在適當的時候迴來。保護自己,珍重。

    我默念夕澤的名字,一遍兩遍,我看到樓道拐角的紅漆撕裂開來,過道的門窗零丁的虛掩,有些光亮進來,可是卻感覺莫名的寒冷。

    我站直了身子,移動腳步想找個可以靠下來的地方,我一步一步的移動,滿臉的傷懷。身子分明觸碰到了一處冰冷的牆壁,於是我慢慢的俯下身子,繾綣在房間的角落裏,抱著雙膝,開始難過起來。

    都離開了,現在又是隻剩下我一個人,突然迴憶起好小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抱著枕頭,坐在床頭,聽著金屬架上的小球來迴擺動的聲響,然後是頭頂上曖昧的燈光,於是開始浮想聯翩。或許我本來就逃不開孤獨,一輩子如此。

    走出客棧的時候,我試著擦拭眼睛,因為那裏有點不知覺的酸楚。有陽光照在臉上,很暖和。我開始漫無目的的遊蕩著,看著子民們的哭泣,掩著自己,強露著微笑。他們看著我微笑,更加的淚流滿麵。

    一位年邁的婆婆走到我身旁,拉起我的手,顫抖地對我說:“孩子,傷心就哭出來,別憋著自己,難受啊……”我看著婆婆的臉,突然所有的防線一下子崩潰下來,淚水流下來,我卻聽見自己一直在說:“婆婆,我沒事兒,我答應你,一切都會好的……”婆婆將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裏,拍打著說我是個好孩子!聲音蒼老,讓痛苦模糊著,也讓我的淚似如雨下。

    四周的子民都在流淚,卻都掩著自己,低低抽泣。我向他們喊著連我自己也聽不進去的話,我在喊:“不要哭了……”

    ……

    我衝出人群,向遠方跑去,我不想再聽見他們的哭泣,也不忍再看見他們淚流滿麵的臉。所以我選擇逃避,耳畔響徹著唿唿的風聲,臉上的淚被風吹幹了,而淚痕卻無比透徹鮮明。

    再次安靜了,可以分明的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繁鬧與寧靜相互交換太快,一下子難以接受,於是又開始頻繁的哭泣。

    叮鈴鈴……

    anita身上的鈴聲,似乎悠遠到海角蒼粟,許久沒有聽到的聲響,卻突然的讓自己心如止水。

    “水澗!”

    …………

    有人在叫喚我的名字……

    記得有一天,我一個人迷路的時候,我四處的尋找熟悉的方向與身影,我一直漫無目的的尋找,一直在尋找,然後我就如現在一樣聽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她在叫我的名字,她的聲音好聽到黑夜暮冥裏華麗的天籟,我看著她走進我,然後抱起我,接著磨我的鼻子;還有一次,我躺在一個地方哭泣,看到身邊恍恍惚惚的人群一遍又一遍的從身邊走過,沒有人理我,然後我又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她在叫我水澗,她在說水澗乖!水澗,我們迴家了……

    如今,我聽到有人在叫我:“水澗!”

    她的聲音好聽到黑夜暮冥裏華麗的天籟。我迴過頭,看到她站在風中,身姿卓越,anita站在一旁低低鳴叫。我想要叫喚她的名字,可是內心的憂傷頓時一齊湧上,我壓抑著,沒有發出一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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