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是自己無意欺騙自己;而是自己,不得不對自己的隱瞞,這樣,至少在終究一切都揭曉的時候,難過會減輕好多……)

    在這趟旅途裏,欞苜與夕澤的話語稀少,我試圖用自己難得的一點幽默讓他們露出哪怕一絲的微笑,結果,卻成就了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在這之前,倉晴曾問我,你相信這世上真的存在幻神梔妮子嗎?我記得當時自己短暫的失語。

    菊林泊的夜晚,花好月圓。風很涼,在一片廣袤的土地上,在一張湛藍的天幕下,許多時候,你會想起什麽?是想著紫羅蘭般的浪漫還是想著白蒙蒙的往事,又或是想著遼遠的幻象與恬靜的畫卷?沉重了,你負擔不了了,那又何必緊緊的拽著不肯放棄,你突然迴答我,因為你愛上了沉重,於是我迷惑地望著你,直到你執拗的愛將我深深打動……

    一片國度,每一張容顏,一份意念。心和心的交融,漸漸的發覺自己也有著不可泯滅的愛意。有隻精靈飛到我的手心裏,它調皮地望著我,揮動著翅膀,於是我微笑的親吻它的發端,清香彌漫,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在夢裏做夢的時候,總是潛意識的將它做得美好,哪怕它並非如此。就好像玄夢一樣,我努力地將它修飾得完美,然而凡事豈能皆盡人意。可我常常在忽略,試著忽略那些難得的東西。就好比美玉的瑕媲原來也是那麽和諧……

    半夜的時候,醒了過來,記憶猶新。

    宅子很大,尚顯古樸。宅子的中央修葺著一段幽靜的廊道,也許因為夜深了,可以聽到廊邊的一灘柔和的清池裏,假山的水流有頻率的聲響。四周散發著一股怡人的花香。離開房間,走出去,在屋頂上,我望見夕澤的身影立於風中搖曳,風吹過他發髻,滿身的哀傷。

    我縱身躍去,帶動衣襟,迎風飛揚。四周有蟲豸的聲響,短暫而過。

    我們開始彼此言語,他問我,“還記得殘豔嗎?”

    我告訴他,“怎麽會忘記,她是第一個死去的子民。”

    ……。

    夕澤的容顏慘淡,他告訴我:“她是我的妹妹。”

    水仙宮。

    倉晴的容顏清減,少了表情,她僅是單純的望向遠方的天際,望著那些倉惶而過的流星,默然祈禱。

    蘭昕走了進來,滿麵微笑。她向倉晴訴說近來的種種,然後倉晴在一旁恬靜的微笑。蘭昕就仿佛一個不曾長大的孩子在傾訴自己突然的迷茫,而倉晴就像一位嫻熟的女子,對孩子時而的愛撫,氣氛親切融洽。隻不過她們心裏都明白,這份感覺,似乎臨近的太過奢侈,因為畢竟,玄夢的世界並非太平。蘭昕從來不在倉晴的麵前提及她父母的情況,並且她常常抱怨父母的不好,於是倉晴總是撫摸蘭昕的頭發,輕言勸說。

    一段時間的沉默。

    蘭昕的言語輕盈:“怎麽,開始想念水澗了?”。

    “哪有。”倉晴側過身子,望向窗外。

    “晴表姨的心思常常都是寫在臉上的。”蘭昕移動步子靠在窗欄上。

    “就你最聰明!”倉晴微笑著,言語繼續,“聽水澗說,當流星劃過時,隻要握住雙手許下心願,那麽這個心願就一定會實現。”

    “水澗的話總是讓人琢磨不透,難怪晴表姨如此中意他。”蘭昕說道。

    夕澤望向遠方,那裏的地麵烘起著一股鬼魅的光亮,大概是念力的屏障,像是起暮之輝點燃墨然星空的刹那,就此定格一般。

    “她其實是我妹妹!”夕澤說道。

    我的眼神一下子停留下來,許久都沒有移動。

    夕澤的言語繼續著:“在我父親邢辰還未過世的時候,我、殘豔還有他,本來在一起生活著……”

    “你母親呢?”我問道,“那天的那個女子……”

    “她不是我母親,母親在我的印象裏,與沒有沒什麽區別!”

    我正對著他,沒有說話。

    夕澤隻身坐了下來,“你覺不覺得在這個玄夢裏,就我好像最特別。”

    我的微笑,代替了無奈的辯解。

    他接著說:“你知道為什麽我的幻術會與嗜血的如此相似嗎?”

    “僅是奇怪!”

    夕澤望向我說:“如此而已?”

    “……”沉默。

    天空有流星劃過,接著無數的流星開始頻繁劃下來。我不知道這些流星的名字,因為這裏並不是現世,但是我卻知道,它們都很美,彼此沒有差別。

    “這些天都很無聊嗎?”倉晴笑道。

    “不會啊,有那麽多的侍衛陪我玩,更何況還有晴表姨你啊。”蘭昕開始擺弄起頸上懸掛的飾物,是一件棱角分明的紫色水晶。

    “素雪姐最近有管教你嗎,感覺都不見她。”倉晴開始變換手中的折紙。

    “她才不會管我呢!”蘭昕低聲說道。

    倉晴沒有聽清蘭昕的話,手中的折紙,變換成一些忽明忽暗的螢火,四處飛揚。

    “好漂亮啊!晴表姨教我、教我嘛!”蘭昕的表情出奇的驚喜。

    “好好好,恩,你先將手中的紙折成喜歡的形狀……對了……然後,這樣……”

    “流星很漂亮!”夕澤說道。

    “是啊!”我隻身坐在他的身旁,仿似融入其中。

    “可是,往往越是美麗的東西來得越是短暫!”

    “你…想說什麽?”

    “玄夢裏的人們平均壽命是多少,水澗,你知道嗎?”夕澤問我。

    “1000歲吧!”

    “那你知道我的家族是多少嗎?350歲!”

    我突然的沉默。

    “這是關於我們家族的故事。5000年前,我的祖父輩們,有一位名叫典骸的念力師,與當時皇族王子芥缶同時出生。在那一個戰亂的時代,卻突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典骸一出生就擁有無上靈氣,甚至比當時的王都要來的強大,而芥缶,便擁有一般人難以擁有的智慧。這本是玄夢幾萬年來最大的喜事,誰知,在我祖父典骸350歲那天,他死去了,從此,我的家族,便僅擁有350歲的生命,如此短暫……”

    “這件事,為什麽欞苜不知道。”我問道。

    夕澤停頓了一會兒,說道:“後來,皇族對外宣稱,我們家族將接受無上榮耀,而我們的壽命卻被隱藏至今!”

    “所以欞苜不知道,他隻認為你父親死於非命!”我說道。

    “可事情並非僅僅如此而已!”夕澤突然話語停頓。

    “……”

    夕澤慢慢的看向天際,滿眼的蒼茫。

    “我的父親,在他300歲的時候,離開了人世!”

    “換言之……”

    “換言之,我的家族……”夕澤的言語顯得無力,沒有重量,“終將走向滅亡……”

    ……

    天空的流星雨,開始肆無忌憚的飄零,美妙至極。我沒有想象在它們飄零的時候,自己會不會匆忙的在心裏默默的許願,許下好多好多的心願。有不為人知的貪戀;有盡心訴說的祝福;有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自己偌大的欣喜,自己本就可以去擁有的偌大欣喜。隻不過我卻在想,夕澤如今該是多麽大的憂傷充斥著他整個的心靈。

    該是多大的憂傷,多大的憂傷……

    “有過短暫的瞬間,我覺得那已足矣。”我說道。

    “…。。”

    “也許,300歲,對你而言鑿實短暫……其實你知道我們那裏的人可以活多久嗎?”

    夕澤沒有迴答。

    “平均年齡70左右吧!”

    夕澤的表情突然很驚奇,一臉的疑惑。

    “我記得有個人說過:‘死亡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能擁有那麽強大的念力,就算隻能存在於這個世上300年,又有何憾!至於未來的事,沒有發生就不要去想,那樣隻會更難受。”我說道。

    夕澤看著我,少了言語。我隻是在一旁靜靜的微笑,什麽話都不必再說。也許我的話並沒有給他產生什麽特別的效應,因為,我分明的看到他看著我的表情,難過又綿長。

    欞苜在不知什麽時候站在我們的身後,笑聲豪邁、蒼涼。看不清他的表情,在剛才的那陣流星雨後,天際就開始變的暗淡起來,或許是自己的視野突然的不明方向,又或許,我本就沒有去想象現在欞苜的表情,也沒有去想象夕澤的蒼顏。

    我清晰地記得當時的天台,似乎承載著一些莫以名狀的情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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