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惜木對方孤絕的反應頗為滿意,卻也並不急於說個清楚,端起那杯清茶,輕泯了一口,這才不急不緩得說道:“方兄還有一個弟弟叫方孤盛,是吧?不僅武功高強,而且頗具俠骨,當真英雄了得啊。”方孤絕眉頭一皺,心道我讓你說眼前方家的劫難,你怎地盡說些無關緊要的話。袁惜木這話問地沒頭沒腦,可方孤絕也不好不答,便道:“在下確實有還一個弟弟,可惜英年早逝。否則以其才智,方家還輪不到我來做主。”袁惜木點了點頭,言道:“方兄過謙了,方老英雄在龍泉山隱居數十年,雖練就一身本領,可也娶妻生子,時過境遷,那報仇的心也就淡了。令弟年少氣盛,心有不甘,便去找白奎尋仇,不過不幸死在白奎的刀下,實在是令人為之扼腕啊。”方孤絕先前見袁惜木對他家舊事了如指掌,因而這時袁惜木道出兄弟死於誰手,他倒也不甚驚訝。袁惜木見他不說話,便續道:“那白奎害你家破人亡,又殺了你親弟,未必便會放過你們,無論是想要報仇還是自保,令尊必定要勝於他。而他不僅武功高強,而且手中把持的神兵,天下無雙。令尊的武功固然是極好的,卻仍遜他一籌,自然想從兵器上下手。既然現在沒有匹敵的兵刃,就索性自己造一把出來。因而令尊散盡家財,集天下名匠,建了這山莊後的鍛造場,想要造出神兵。後來令尊未能報得大仇,就含恨而終,方家的家業也就傳到方兄手裏了。”

    方孤絕不禁迴憶起當年往事,弟弟一人一劍,要去獨戰白奎,臨走時豪氣幹雲,兄弟間灑淚相別;得知兄弟身死噩耗,父母哭得肝腸寸斷,兄長也性情大變。。。一件件舊事浮現腦海,恍如隔世,方孤絕心神激蕩,一時想得有些癡了。正自魂不守舍,隻聽袁惜木又道:“方兄神兵未成,白奎已經蠢蠢欲動了,在下已經得知白奎很快便會趕到龍泉山,隻怕來者不善,還望方兄早做決斷,不要等事到臨頭,那便為時已晚了。”方孤絕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一寒:“此話當真?”“方兄如肯將龍濟山莊連同後山一齊轉讓於我,那白奎我便幫方兄打發了,你看如何?”方孤絕知曉白奎本事,聽他如此說心中自是不信。袁惜木知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猛地斜揮出一拳,登時氣浪翻湧,玄色光柱狂舞激射,撞破窗子,疾飛出去,隻聽得一聲巨響,真氣竟然打斷了院子裏一棵碗口粗的柳樹,大樹轟然倒地,驚起了樹上的無數麻雀高飛,那氣芒擊在樹上,猶如清泉四濺飛開,又好似千隻帶尾的飛鏢暗器,登時射穿了那漫天麻雀,無一隻遺落,死麻雀如下雨般簌簌掉落。

    這一手讓方孤絕大驚失色,本來用真氣打斷樹木卻也不難,他方家能做到這點的也有幾人,可袁惜木竟然能使真氣反彈的餘勢化成許多“氣箭”,貫穿這數都數不清的麻雀,其計算之精準,力道運用之巧妙實在是匪夷所思,而他為了獻技,一出手便屠戮了無數生靈,手段的狠辣更是令人驚懼。

    方孤絕呆呆地望著滿地死雀,仿佛自己要是不答應袁惜木,下場連這些麻雀也不如。這時“嘎”的一聲,門被推開,走進一個鼻直口方的威武大漢,可惜右腿跛了,拄著一副拐杖,可顧盼之間亦不失英氣。這位袁惜木以前是見過的,知道這是方孤絕的大哥方孤常,此人一直躲在門外,以袁惜木的本事,早就發覺了,可他藝高人膽大,加上方孤常也是方家的人,倒並未放在心上,一直不加理會,沒想到他竟然自己進來了。方孤常望也不望袁惜木一眼,隻是走到兄弟麵前,大聲說道;“我問你,爹爹臨死時對你我說了什麽?”方孤絕一愣,望了袁惜木一眼,道:“父親說我方家子孫雖負有血海深仇,卻各個都是好漢,萬不可因仇恨而蒙蔽雙眼,更不能為了報仇丟了骨氣,喪了良心。”原來方弘臨死前感懷自己三兒子,不想自己的兒子一心隻想著報仇,重蹈方孤盛的覆轍,更擔心兒子們為了舊仇結新仇,他既然知道了痛失親人的滋味不好受,又豈能再讓旁人嚐此苦楚,於人於己,都是無益。因而方弘如此告誡方家兄弟,此時方孤絕聽哥哥舊事重提,已明他的意思,衝哥哥微一點頭,又迴想起自己兄弟為報家仇,尚無所畏懼,胸中又豪氣頓生。計較已定,便轉首對袁惜木道:“袁兄好意,在下明白,隻是自家仇怨當有我們自己來報,若是假手他人,豈不愧對祖宗?這仇能報便報,不能報的話,死在仇敵手中,我方家子弟又有何懼?袁兄遠來是客,還請容我為兄設宴接風洗塵。”如此一說,自是婉拒袁惜木了。

    誰知袁惜木非但不惱,反而微微一笑,起身道:“方家將門虎子,倒是在下多管閑事了。”說罷,朝方氏兄弟一拱手,轉身離去,再不迴首。方孤絕剛要對兄長說話,門外老仆已敲門進屋,躬身恭敬地說道:“少爺,門外有客求見。”

    韓三癡不耐地坐在客廳的椅上,一雙眼睛終不離桌上的大木盒,直到方氏兄弟走進來,韓三癡才朝他們那邊望了來。方孤絕臉上笑容滿麵,道:“自上次與大哥一別,已經過去三年,兄弟心中想念得緊啊。本想去拜會,可惜哥哥你行蹤飄渺,難以找尋,不料今日竟親自駕臨寒舍,倒讓兄弟有些汗顏啊。”韓三癡微笑道:“兄弟說得哪裏話,在下突然來訪,本就唐突,豈會怪罪你。”

    原來兩人也是舊識,隻緣三年前方孤絕為一個主顧新造了一批兵刃,趕到上庸城交貨時,比往常早到了三日。在迴返途中,於西陽竟突遇罕見的大雪,也不急著趕迴,徑直和仆人手下安頓在了西陽城中。

    大雪初停,方孤絕去城郊碧寧湖賞雪練劍,偶遇了韓三癡。韓三癡望了他舞劍半晌,忍不住拍手叫好。方孤絕心中微覺得意,口中忙道:“兄台你謬讚了。在下之於劍法不過略通皮毛而已,哪裏擔得起一個‘好’字。”怎料韓三癡卻搖了搖頭:“我誇得是這把劍,光奪牛鬥,寒氣逼人,當真是把好劍。你的劍法自是不能與這把劍相配的。”方孤絕本就是做兵器生意的,自己的佩劍豈能差了,不過此人誇劍而貶低自己的劍法,未免有些目中無人了。他不知韓三癡平生好劍,看到好劍便忘乎所以,隻道他是對自己的劍法大是不服,故意諷刺自己,心中頓時有氣,手上耍了一個劍花,道:“這位兄台既然這樣說,必是使劍的名家,還望不吝賜教在下幾招。”

    方孤絕這話自然是劃下道來,韓三癡隻顧盯著方孤絕手裏的劍,愣愣地點點頭,卻又馬上迴過神來,搖了搖頭道:“讓我賜教也可以,不過須得將這把劍給我。”方孤絕被這老小子氣樂了,心道:你說來說去竟然是想要我手中長劍。當即朗聲大笑道:“你贏過我手裏的劍,它自是跟你。”韓三癡大喜,拔出鋼刀道:“此話當真?”方孤絕輕輕點頭,心裏卻想他這般愛劍,竟然用刀?但隨即便明白過來,此人好劍,所持的劍必是不俗,而如此愛劍之人,得了好劍想必定會小心保管,又怎忍心在對敵時用劍,一旦損了寶劍分毫,豈不追悔莫及?不過得了好劍而不用,那得劍又為何來?

    方孤絕心中想著,手上卻不停,長劍遞向韓三癡,連進數招,料想他口中托大,手上業藝必是驚人,可沒曾想他眼裏看著劍鋒,手上鋼刀竟然不敢與之相碰,隻是越過長劍砍向自己,如此一來,方孤絕本擬的幾個變招,登時沒了用處,卻又露出了多處破綻給方孤絕,須知劍身本就長於鋼刀,韓三癡如此不理長劍,而隻對付人,實在是危險之極。方孤絕平揮長劍,韓三癡並不格擋隻是斜身躲開劍刃,複有攻上。如此打了百餘招,兩人兵刃竟然一下也未相碰。方孤絕此時也已明白,這人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即便露出這許多破綻,自己也傷不到他一根汗毛,可他不碰劍刃,自己已處於不敗之地,如此比試下去,何時是個頭?方孤絕念頭方起,韓三癡那邊已經大為沮喪,高叫道:“如此比武,好生無趣,不打了,不打了!”說罷,拋掉鋼刀,須知高手過招,稍有差遲,便是生死之別,何況他突然棄刀罷鬥,方孤絕收勢不及,長劍破空而來,竟刺穿了韓三癡的左胸。方孤絕大驚,卻不敢拔劍,生怕一拔劍,就此了結了他的性命。上前為他止血,查看其傷勢,見長劍刺得甚深,隻怕已經刺穿心髒,這條漢子的命已在頃刻,不禁歎息道:“你這又何苦?”韓三癡苦笑道:“既得不到如此寶劍,我活著也無意思。”方孤絕心裏一顫,澀聲道:“你既然如此喜愛這把劍,送予你也是無妨。隻是。。。隻是此時劍入你身,若是不想你早死片刻,這劍也隻能留在你身上。你去了之後,我會將此劍與你陪葬。”韓三癡突然跳起身來,大笑道:“妙極妙極!不過陪葬就算了。”說罷拔出長劍,一道血箭噴出。方孤絕驚叫出聲,卻見韓三癡封住穴道,隻顧擦拭方孤絕的佩劍。方孤絕顫聲道:“你是人是鬼?”“做鬼有什麽意思?我自然是人。”“那你怎麽拔了劍還能活命?”他拉開衣襟,露出胸膛,指著右胸,得意洋洋地說道:“我天生與他人不同,心髒長在右邊,你刺我左胸,我如何能死?哈哈哈!”方孤絕看向他右胸,隻見該處皮肉不住跳動,的確不假。暗想此人原來便已設計,不過為得寶劍竟然坦然受刺,若是我刺偏一些,他還有命在麽?他能忘之生死,可見也是一條悍不畏死的好漢,這劍給他,也算寶劍贈英雄。想到這,方孤絕便有意結交這奇人,與韓三癡互通了姓名,才知,他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韓三癡,兩人在西陽多住了幾日,這些日子可謂是無話不談,越聊越是投機,更覺惺惺相惜,最後結為異性兄弟,這才分道揚鑣,直至今日方重逢。

    兩人寒暄一陣,方孤絕道:“本來大哥你到我這裏,我應該多留你幾日,可是眼下兄弟我有一對頭,馬上便要找上門來,若是勸兄長留宿,隻怕會連累了大哥,還望大哥海涵。”韓三癡三角眼一瞪,道:“什麽人竟然敢欺負到兄弟你的頭上來了?”“殺神白起之孫白奎!”白奎此時在江湖上已是頗具名頭,韓三癡知道這對頭紮手,略一沉思,便言道:“兄弟我雖無能,卻也並非貪生怕死之徒,便是對頭再厲害十倍,我亦不懼。這就留下,為兄弟你助拳如何?”方孤絕本又婉拒一陣,但見韓三癡心意已決,心中想多個人勝算也大些,便也就不再推辭,連聲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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