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姚縣地處吳越交接,故而此地曆來為浙東重鎮,東南都會,雖飽經吳越兩國征戰多年的戰火,但群山環繞,襟海帶江,水草豐盈,土地膏腴,及至秦一統,這裏倒也較之各地富庶。

    此地人傑地靈,即便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遊俠,出於此地的也不在少數。其時餘姚城內的龍泉山上蓋著一座“龍濟山莊”,此間住著一戶人家。這戶人家姓方,據當地老人說,是過去從趙國逃到這裏來的,平時除了家中奴仆下山采購食物及所需,莊裏人絕少與城中的居民有過接觸。對待神秘的人事物,老百姓們自是喜歡獵奇,一時間眾說紛紜,關於這座山莊的謠言四起,越傳越邪乎,致使大家皆是不敢輕易上山,更不曾有人敢進莊內探訪。不過,山上的人行事隱秘,也沒有聽說誰出來惹出事非,故而倒也相安無事。

    龍泉山雖非名山大川,奇鬆異石,深潭飛瀑,卻也別有一番韻味。遠眺山上一絕壁之處竟生出一棵蒼鬆來,其挺拔青翠,猶見風骨。一個形貌萎縮的中年漢子,一身黃袍,佝僂的背上負著一個狹長的木盒,足有半人多高。他隱身於青鬆之下,常人若不仔細察看,輕易是不會發現他的。

    這人剛剛走了百裏山路,此刻隨便在路邊坐下歇息。他斜靠著那棵獨掛險峰的蒼鬆,稍有不慎便會翻身摔下山崖,可是其臉上卻神態自諾,不見一點害怕的神情。此人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聲的,姓韓,卻與韓國貴族無半點關係,本來姓名連他自己恐怕都忘了,卻有了個雅號,曰之“三癡”,連上姓,正是道上傳聞連盜千劍的韓三癡矣。

    說起韓三癡,武林中好劍的仁兄第一個反應便是將心愛的寶劍藏好,他平生有三好,近乎癡迷,一是酒,二是琴,三好劍,那三癡外號由此得來。這三好之中,唯有好劍,給他惹來不少麻煩:他喝不到別人的好酒,自會到別處解饞;音為心聲,他彈琴自娛自樂,也礙不到別人什麽事,反而不少人都對他的琴聲讚不絕口;隻是這好劍卻讓人有些受不了,他若是見到別人手中有好劍,那就心癢難搔,或偷或盜,或騙或搶,總之劍到了自己手裏才能安心。了解他為人的,自不會在他麵前炫耀自家的利劍,而有人的劍被盜,也是第一個懷疑他。不過,韓三癡卻對此絲毫不在意,依舊視劍如命。

    韓三癡怕背上木盒掉入懸崖,便解下縛在身上的木盒,將其抱於懷中,看著那古樸的木盒,臉上漸漸露出貪婪的笑意。他搓了搓粗糙枯瘦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推開蓋子,隻見一把五尺來長,金光閃閃的巨劍靜靜地躺在盒裏,劍未出鞘,卻是霸氣外露難掩。韓三癡眼中笑意更濃,樂嗬嗬地看著這把劍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合上蓋子,複往山上行去。。。

    龍濟山莊這一代傳有四子,方孤絕原是方家次子,乃是方老爺子臨終前指定的當家人,長子方孤常性情暴躁,老爺子撒手後,他鬧過幾次,奈何方孤常素來人緣不佳,沒人願意讓他當家,他也就隻能讓賢給方孤絕。方孤絕當家後,對他這個大哥極為尊敬,常順著他意,方孤常卻怨尤不減,總認為是弟弟對不起他,心生愧疚才對自己施以恩惠,一日,方孤常酒醉騎馬不小心摔斷了腿,就此消沉,越發的喜怒無常,方家的人更是覺得方老爺子決斷英明。

    方孤絕正與一名客人在客房之中的席上博弈,席間放著一個矮桌,桌上擺著一方棋盤,兩邊各放著盛有黑白棋子的棋罐,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單看麵相,方孤絕長得一張君子臉,方正穩重,一身正氣,那客人笑容可掬,一身華服,做財主打扮,正是猿王袁惜木。棋局甫開,方孤絕先下了一子,言道:“袁兄難道不知這裏是在下的祖產,若是買了,豈非對不起列祖列宗?”袁惜木依舊滿麵春風:“在下要方兄將龍濟山莊賣給我,卻是為了救方兄啊。方兄大難臨頭,竟而不知?”

    方孤絕一愣,道:“袁兄此言何意?”袁惜木並不答話,輕輕拿起一子,慢慢放在棋盤之上,這才悠然說道:“方兄知道殺神白起麽?”方孤絕聽他提到“白起”二字時,身子不由輕顫一下,袖子略微一抖,不小心打翻了一旁的杯子,身旁的老仆忙上前收拾,方孤絕臉上稍露尷尬之色,其窘態全被袁惜木瞧在了眼裏。

    “是昭王時的武安君麽?他曾為我大秦立下功勞,我怎會不知?”“白起一生殺人無算,也落得個引劍自殺的下場。不過,他白家雖人丁單薄卻留有子嗣,現今白起尚有一孫兒,叫白奎,不僅繼承了其祖的兵刃,更兼備其祖的戾氣,嘖嘖,白起的千屠刀,在白奎手中依舊是萬夫莫敵呀。”方孤絕臉上微露沉痛之意,卻一閃而過,又恢複了沉靜似水的麵容,老仆收拾好後,便命他出去再倒一杯茶。見老仆退出房門,才道:“此人在下並不相識,不知袁兄突然提他卻是為何,與袁兄所言大難有何幹係?”袁惜木敲了敲木桌,笑眯眯地說道:“邯鄲方家也曾是名門望族,為何會慘遭滅門?難道連誰害得你們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的大仇人也忘了麽?”

    方孤絕驟然神色一變,顫聲道:“你如何得知我的家世?”袁惜木不答,反倒自顧自地說道:“邯鄲方家當年曾出三位將領為長平之戰做先鋒,反遭白起算計,先鋒部隊被白起殺得片甲不留,三位將軍也命喪兩位,隻有一人得迴,再後來長平一戰趙軍大敗,趙王為給臣民一個交代,不說自己陣前換將,反而推卸責任,將戰敗原因推給方家,說是先鋒銳氣被挫,自然一敗再敗,以此為由將方家滿門處斬,隻有一幼子在方家舊部護送下逃離邯鄲,流落到餘姚龍泉山。那幼子便是令尊方弘方老爺子吧。嗬嗬,方兄是方家後人,自是對此了解得定然甚為清楚,不知我說的可對?”方孤絕已經恢複原來的氣度神色,對袁惜木不冷不熱地說道:“袁兄早知我方家舊事,看來來之前便已下足功夫,今日來此可是有所圖謀?”“方兄說的哪裏話?方家兵器更是優於他出,我與方兄素來都有生意往來,在下來這,隻是不想老友身處險境啊。”方孤絕冷笑道:“恐怕你是想要我方家後山的兵器鍛造場和那數百工匠吧。”原來方家是做兵器生意的,而龍濟山莊更是鑄造兵器的場所,袁惜木常年在這裏購買兵刃,再轉銷各地。秦始皇對兵刃管製極嚴,也難怪方家行事頗為神秘。

    袁惜木道:“我是商人,做得自然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的生意。方兄難道就不想知道這大難從何而來?”方孤絕雖知袁惜木沒安好心,卻仍不禁動容道:“還請袁兄坦誠相告,方某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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