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飯都白吃了,兩個大小夥子,竟然掙不斷一捆稻草繩。


    劉長臉沒急著去審問這兩人,而是先繞著他倆轉了一圈兒。


    草繩捆得很緊,接口的地方打著水手們常用的活扣結。


    這種結的複雜程度明顯不是這兩個小菜瓜能打出來的。而且這種結有個特點,就是越掙紮捆得越緊,所以他先排除了兩人自導自演一場鬧劇的可能。


    樹底下是一片幹幹淨淨的新鮮掃帚印兒,沒有腳印子。現場的痕跡已經被人刻意抹除。


    掃帚印兒一直延伸到後院,後院牆那裏有好幾垛新稻草。


    劉長臉一時也不好做判斷。


    張瞎娃兒這一家到底有沒有牽扯進來?村長呢?


    200元可不是小數目,以這個村莊的水平,犯事兒的村民頂多要個三五十的就頂了天了。這要是團夥做案,倒還合情合理。


    可萬一張瞎娃兒跟村長都沒參與其中,那這下黑手的也可能是獨自做案的流竄犯。那麽這就難抓了。


    這麽想著,劉長臉割斷了草繩,把這兩個倒黴鬼放了出來。


    兩人懾於劉黑臉的餘威,也沒敢大聲報怨,隻是小聲的呸呸呸使勁兒吐吐沫,這倒不是對老劉不敬,而是這麻口的青核桃實在是太惡心。


    對劉黑臉兒的詢問,兩人也是有問必答。


    不過答的全是廢話。


    什麽剛睡著,突然頭痛。


    頭痛以後就是頭暈,等頭不暈了,人也給捆樹上了。


    剩下的就是著急忙慌的要水漱口,青核桃的味道讓他們說話都是吱吱唔唔的,這會兒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舌頭了。


    劉長臉攔著不讓他們去漱口,而是命令這兩人一人做了五十個俯臥撐。


    兩人苦著臉不敢反抗,隻好就地臥倒哼哧哼哧地做了起來。


    做到二三十個,兩人就趴在地上再也撐不起來了。


    劉長臉這時候抓緊時間,又開始第二次問話。


    在這種全身發疼滿口發苦的地獄時刻,兩人迴答的還是剛才那些信息。


    劉長臉覺得從這兩人嘴裏再問不出什麽有用的話,就把他們放迴到村長家裏,簡單跟村長交待了兩句,自己就上地裏頭去調查張瞎娃兒他們了。


    按理說,劉長臉原先就沒打算長久呆在這個村兒裏,這時候有這麽一張紙條直言要對兩個小的不利,他就應該馬上把兩人轉移到其他村莊,自己迴頭來破案也好,找手下來偵察也好,都不耽誤解決。不然帶著這麽兩個草包在村裏轉悠,他就是想開展調查也投鼠忌器。


    但劉長臉是誰,部隊裏摸爬滾打了十八年,寧可拋頭顱灑熱血,也絕不向犯罪分子低頭。


    他不僅這麽要求自己,而且也以同樣的標準要求這兩個臨時小兵。在他眼裏,這兩人就是軍人後代,沒有什麽可以退縮的餘地。


    要是在小小的張家口村都打不贏這麽一場仗,那他們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劉長臉把兩人交給村長的時候,也沒直接說這兩人受到了威脅,隻說他們在外麵得罪了人,這會兒對家可能已經找到了村裏,讓村長費點兒心思照應一下。


    村長立刻拍著胸脯打保票,說他們村兒可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古風猶存,方圓百裏都打著燈籠難找的好地方。


    村長一臉自豪的大肆吹牛時,可完全忘了他自己家拾了兩輛自行車卻壓根兒就沒想交還失主的丟人事兒了。


    不過,他說的話一定程度上也確實是真實的。這個村兒裏的人家窮的也沒什麽可偷,家裏的物件除了糧食的也沒哪樣值得丟,倒是買鎖還得花錢,基本上沒哪一家願意花這冤枉錢。


    而且這地方又是窮山溝溝裏,要是事先不知道線路,就是走個百十裏地也不一定能摸進來。


    所以村子裏的人都是熟門熟戶,唯二的生人也就是一個教官跟兩個後生這三人。


    除了逢年過節跟本沒有外村兒的人來。


    就是過年串親戚,來的也多是他們都見過十來迴的熟臉孔,每個人都能叫出每個人的名字,誰家也都知道誰家的底細。


    所以這地方是藏不住生人的。


    劉長臉聽著了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也是信心大振。


    張瞎娃兒家的地離得不遠,劉長臉先拿了鋤頭,去跟他們幫忙,順道家長裏短的打聽消息。


    這家人都老實。劉長臉很快就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他們家因為分地的事兒,跟牛珍珠家不對付,後來因為砍了兩家地頭上的一棵老樹,還跟牛珍珠的男人打過一架。


    張瞎娃兒的兩個兒子看中了張連順家的小閨女,但這閨女長得水靈秀氣,在左右的村兒裏都是數一數二的好,村兒裏大部分的後生都爭著給他們家鋤地幹活……


    至於今天中午,這家人極高興接待村長領來的客人。貴客上門給家裏添了麵子,於是一家人大中午的上地掰玉米,打算這兩天碾些新玉米麵來蒸窩頭好待客。


    還別說,這克生少梁這兩個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的,在不清楚底細的人麵前很容易裝得像個好後生。


    所以張家的嫌疑排除了。至於他們的對頭牛珍珠家,在劉長臉看來,那些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根本就構成不了嫁禍栽贓的犯罪的動機。


    這麽一看,土生土長的當地人就根本不可能做下這種事兒來。


    那就是有人跟外頭的生人裏應外合。


    劉長臉沒有猶豫,直接把紙條拿給了村長,並叫他不準聲張。


    村長一看著字條,自己先給嚇了一個大跟頭:


    “老天爺,200塊錢!村裏拿不起啊……”


    劉長臉很認真地跟村長解釋,自己拿這張紙條出來沒有別的意思,隻想叫村長認一認這上麵的字跡,看看這字像是誰寫的。


    村長一聽說不讓村裏拿錢出來,一下子就積極起來。


    他也不去認這張字條,隻講了村裏人認字兒的情況。


    村裏唯一的老師就是老田,剛解放那些年教了不少的學生,村裏老一輩兒能識字兒的都是他教出來的。


    老田教人讀書識字功不可沒,但就有一點,老田的字兒寫得可不怎麽好看。


    想當然,他的學生盡管寫出來的字兒也是一筆一劃不少胳膊缺腿,但就是不好看。


    所以村長指指那張字條:


    “這字兒寫得可真不賴,不是村兒裏人寫的。”


    “村兒裏是有那麽幾個會讀書的,但誰也寫不來這麽一手的字兒。”


    “柱子家隔壁住的小妮子算是字寫得最好的一個了,但也沒法兒跟這個比。”


    說完了這話,村長想了想,覺得也怪丟人的,就又把村子裏夜不閉戶路不拾遺古風猶存的話重複了一遍。最後強調道,這個村兒自從祖輩逃荒到這裏,從住下來算起,也已經過了七八百年之久。


    當初在祖譜沒燒毀之前,他們還能說出好幾位當過大官的祖宗。


    這些人可都是有文化的,不說別的,就拿他們祠堂的那塊匾來說,那上頭的字兒就是頂好的,怎麽也得比這紙條上的筆法有功力。


    村長想了想,又覺得嘴上說說首長不信,就從大櫃子裏抱出一大摞的分地合同書來。


    上麵歪七扭八地簽著村裏所有人的名字。


    劉長臉隻看了兩眼就知道村長所說不假。這一村兒人寫的字沒一個好看的,克生跟少梁的保證書拿到這裏都可以給他們當字貼使喚了。


    看來村裏沒多大的問題。這人隻能是外頭來的。


    於是劉長臉就請村長幫忙看著外來的人,一旦發現生臉孔,就趕緊向他報告。


    村長不明所以,但是答應得非常積極。


    尤其是在劉長臉跟他詢問過自行車的來曆,表示不再追究之後,村長就沒有不配合的道理。


    既然暫時追查沒有進展,那就隻好看著兩位肉票要他們自己奮發了。


    於是克生跟少梁經曆綁架風波不到一小時,又繼續了悲催的軍事鍛煉。


    盡管下午隻是學了一套簡單的行軍拳,但在太陽底下學拳也有了那麽一絲武林高手墜鉛塊練跑步的意思,起碼在痛苦程度上有異曲同工之妙。


    整個下午除了借著喝水的功夫跑到樹底下歇了那麽兩口氣,其它的時候,兩個人過得生不如死。


    傍晚吃飯的時候,少梁堅持要去滿囤家吃,哪怕還要為此多走二裏路也再所不辭。


    劉長臉中午的時候已經草草地看過了這家的情況,這家有兩處地方很是可疑:一是那個蓋得嚴嚴實實的屋子,一是院子裏平白無故堆起的土包。


    這兩處裏麵究竟是什麽,除非進到院裏查看,不然得不出結論。所以他同意了到滿囤家吃飯的要求,準備借機查看這家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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