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越寧的記憶中,高中時蘇熠帶給他的全部記憶就隻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學霸,一個似乎患有社交障礙的自閉人士,一個跟誰都不熟的陰沉透明人。這時候的肖越寧並沒有發現這個在他眼中存在感極弱的男同學,對自己那種幾乎稱得上不正常的過度關注。在蘇熠高一下半學期的時候,蘇家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蘇熠的媽媽被他爸關在地下室之後,不知是出於報複還是其他心理,居然勾引了那個專門負責看守她的保鏢,給蘇父頭上帶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這件事一開始原本沒人發現,直到蘇父又一次醉酒後毆打蘇母,卻意外導致了對方滑胎大出血,她和保鏢的奸、情這才告破。蘇父從醫生嘴裏知道自己多年沒碰過的女人居然懷孕之後,勃然大怒。他先是將那個膽敢染指他女人的保鏢打斷腿趕出門,然後就開始瘋狂的毆打還沒從流產中恢複過來的蘇母。這一次,這個男人下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重,也更加沒有分寸,他像頭被觸怒的野獸一樣瘋狂的在蘇母瘦弱的身體上發泄著怒氣,似乎想要置對方於死地。整個別墅都在迴蕩著女人淒厲的哀嚎。似乎是為了襯托此時可怕的氣氛,天空中突然一道閃電劃過,接著,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幾乎撼動整個夜空,無數雨點劈裏啪啦的落下來,砸得別墅的窗戶玻璃啪啪作響。保姆早在蘇父開始動手時,就已經機警的躲出去了。家裏隻剩下瘋狂毆打別墅女主人的男主人,和他被打得一身是血的妻子。那女人看上去像是已經瘋了。她怒目圓睜,披頭散發,整個人被打得蜷縮在地上,卻仍舊用惡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眼前青筋畢露的男人,嘴裏吐出的話像是毒蛇在噴灑毒液:“你有能耐你打死我啊!你怎麽不打死我!!我告訴你,你打不死我我今後還要去找男人!我就是要讓你當一輩子活王八!!我就是要讓人笑話你一輩子!你這個該下十八層地獄的畜生,不是人的東西!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會死那麽多人,怎麽就輪不到你!你這個禽獸你怎麽還不去死!!”她眼前的男人聽了她的話,整張臉都扭曲了,他形如惡鬼,抓起一旁的花瓶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往女人的頭上砸,嘴裏大吼道:“賤人!你他媽的找死,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哐!”的一聲巨響,半人高的巨大花瓶被他用全力掄了出去,直接在女人的頭顱上炸開。女人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無數的鮮血從她崩裂的頭頂流出,沿著發跡像一條條小溪一樣蜿蜒而下。屋外一道雪白的閃電劃過夜空,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瞬間照亮了這張布滿鮮血的可怕麵龐,讓周圍的空氣都跟著一下子安靜了起來。男人看著眼前女人無力垂倒在脖子上的破損頭顱,像是一下子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什麽一樣,連臉上狂怒的神情也跟著凝固下來,慢慢爬上了懼怕和慌亂的神色。女人瞪大了眼睛,臉上的表情也是空白一片,像是沒有預料到對方真會下這種殺手一樣。她的脖子此時正以不自然的方式歪在一邊,無力直起,頭上的傷口也在不斷的往下流著鮮血。此刻,人類對死亡的本能恐懼戰勝了一切,女人瞬間忘記了自己對眼前男人的仇恨。她眼中蓄滿了害怕的淚水,艱難的移動著眼珠望向眼前的男人,嘴唇蠕動著,發出極小極輕微的求救聲:“救我……求求你……我……我不想死……救我……”男人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脖子都已經折斷,卻還沒咽氣的女人。聽到對方那輕得仿佛囈語的求救聲,他劇烈的喘息著,眼中的恐懼越放越大,看著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怪物。女人的身體正不斷的抽搐,她的嘴巴和鼻腔裏開始湧出大量的鮮血,但眼睛仍是直勾勾的盯著男人,喉嚨裏咕噥出含糊不清的聲音:“救……嗚……救……”男人像是被嚇到了,他臉色煞白的往後退了兩步。女人見狀,眼中瞬間閃過怨毒的神色,她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麽,但在幾下劇烈的抽搐後,她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可怕聲響,然後身體劇烈的抽搐了兩下之後,徹底咽氣。寂靜的別墅裏安靜無聲,隻有別墅外的風吹雨打不斷的嘩嘩作響。一片狼藉的別墅內,男人劇烈的喘息著,瞪大雙眼一動不動的望著眼前死不瞑目的女屍。對方雙眼的瞳孔早就渙散,但被鮮血浸染的怨毒眼神卻仍舊直勾勾的注視著他的方向,像是下一刻,她就會從沙發上掙紮著站起來,然後撲過來掐斷男人的脖子。別墅裏的一扇窗戶不知道是不是沒有關好,在這時突然被屋外的狂風吹開,發出“嘭”的一聲巨響。無數狂風暴雨從大開的窗口無情的衝入屋內,澆濕了窗前華麗的地毯。男人被這動靜嚇得差點直接跳起來。他呆呆的扭頭看了一眼被風吹開的窗戶,再迴頭望望那具半靠在沙發上的屍體,他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無比兇狠的光芒。蘇熠迴到家的時候,正好看著男人抓著女人屍體的雙腿,打算把它拖出門。他的手中還拿著一把鐵鍬,似乎是想要把這具屍體就地掩埋在花園裏。迎頭撞見默默打著雨傘站在門前的蘇熠,男人的臉色一陣發白,抓著屍體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幾乎立刻就要鬆開手把它丟下。蘇熠早就已經看到了他爸手上拖著的屍體是誰,他那雙漂亮的眼眸有片刻的凝滯,然後眼底深處漸漸泛起陰鷙之色,冰冷的氣息也從他的身上緩緩散發出去。蘇父在最初的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了下來。他眼神危險地看著蘇熠,語帶威脅地說:“你媽和保鏢偷情被我發現,覺得沒臉見人就偷偷跑了。我今天一天都沒見到她,應該是已經跑到國外去了。”蘇熠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人,沒有半點反應。蘇父見他不出聲,咬牙切齒的又重複了一遍,喝道:“聽到了嗎!小畜生!你媽已經死了,你要是不想你爸也沒了,你就給我閉上你的嘴巴當成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我是你老子,隻有我好了你才會好!!你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就得知道感恩,如果你不照我說的去做……”男人陰陰地看著蘇熠,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就算有一天我進去了,也多的是辦法收拾你這個小崽子!”蘇熠聽了這話仍舊是無動於衷,他的眼底黝黑一片,像一汪看不見底的漆黑深潭,讓人無端的生出一種自己即將被黑暗吞沒的恐慌感。男人和這的目光對上,心中一陣微微的發顫。他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低聲罵了一句,就拖著屍體離開了。蘇熠站在原地不動,漠然的看著對方將自己母親的屍體慢慢拖進花園裏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後用鐵鍬開始在地上挖坑。無數的雨水不斷的流進他剛挖出來的淺坑裏,泥土混著雨水和成了稀泥。但這個男人卻絲毫沒有在意,仍舊賣力的在地上挖掘著,打算盡快掩埋掉自己殺人的罪證。女人的屍體被他隨意的丟棄在一邊的泥地裏,冰冷的屍體被半泡在雨水中,她身上的血跡早已被雨水衝刷得不見了蹤影,徒有青紫的痕跡留在蒼白的肉體上。肖越寧旁觀著這堪稱恐懼的一幕,心髒一陣緊縮。雖然早就知道蘇熠的性格與他不幸的童年經曆有著莫大的關聯,但親眼看到對方所經曆過的一切的時候,他還是有種不寒而栗的驚悚感。父親殺死的母親,兒子親眼看到對方掩埋屍體,這簡直是恐怖片中才會出現的劇情與場景。這樣可怕的家庭背景下,養出的孩子無論長成什麽樣,似乎都變得理所當然。肖越寧甚至覺得慶幸,因為哪怕直到生命的盡頭,蘇熠看上去也還是個外表光鮮無比的大學生,而不是徹底淪為一個報複社會的癲狂少年犯。蘇熠在雨中站了很久,狂風卷著冷雨無情的衝進傘底,他的臉頰和額發被雨水打得濕透。漆黑的發絲粘在凍得發白的臉頰上,顯出一種詭異的美感。最後看了一眼仍舊在雨中不斷挖坑的男人和他腳邊的屍體一眼,蘇熠轉身進了別墅。別墅一樓的地板上一片狼藉,混和著鮮紅刺眼的陶瓷碎片和一條拖曳到門口的血色路線,無不昭示著這裏就是案發現場。蘇熠目不斜視避開這些痕跡,直接走到了樓上自己的房間裏,把自己關在裏麵。房間裏麵沒有開燈也沒有開空調,黑暗的雨夜顯得無比陰冷。蘇熠靠著門呆站了許久,然後緩緩的走到了窗前。窗戶玻璃上不斷的有雨水劃落,顯得霧蒙蒙一片,借著天空中偶爾劃過的明亮閃電,他仍舊可以清晰的看到花園角落裏那個奮力挖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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