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接著看嗎?”奈亞語氣平靜地問道。林行韜則說:“其他世界的王熙臣不需要知道這件事。”包括基金會的那個。因為太過悲傷了,人活著還能去糾結分辨是趙略還是林行韜,人死了就隻能想著死。在偶爾會得知其他世界的自己做了什麽的時候、在自己世界的趙略還好好活著的時候、又或者與林行韜毫不相幹的時候,他們不需要知道自己曾經為一個人的死而近乎崩潰。會忍心去想象自己死後在乎自己的人如何悲傷並為此感到得意的人都是被寵壞的孩子。林行韜,不喜歡別人為他哭泣。幾天後,扶靈迴國。京城的山路上,多出了一群身穿黑衣、胸前別著白花、悲痛欲絕的人。老人、中年人、少年人、孩童……他們並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因為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現在死的這一個也隻是其中之一。他還沒有到為社會做出貢獻的年紀,他也沒來得及留得下獨屬於自己的東西,他雖然家世不凡,但他不值得驚動親朋好友之外的人。世界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隻有少數幾個人失去了他,猶如失去了全世界。林行韜聽著哭聲,看著奈亞拿那隻慫筆畫了一朵花,悄無聲息地跟在趙言佳身後,偷偷將自己的花獻了上去。花朵在寒風中顫抖,奈亞轉過身,在人群中大喊:“克蘇魯必死!”時空的長河重新流動,巨大的頭顱在山脈的盡頭重新升起。膨脹的巨大爪子從長河中抓起一個全身綠色、頭部長滿觸須、背後拖著一對破爛翅膀的巨大身影。那是沉眠在水底的克蘇魯。奈亞將它拽了出來。與此同時,在時空長河過去的另一端也有著克蘇魯的巨大身影,在那裏,六翼的天使將火焰的長劍撞入了克蘇魯體內,克蘇魯的軀體化為碎塊,抽搐著想要重合,卻在火舌肆虐中哀嚎著擠入來時的大門。——門的這一邊,時空長河的這一邊,克蘇魯便被拽起,膨脹的爪子徹底捏爆了這一堆綠色。“咚。”奈亞將法老的權杖敲擊在巨大頭顱之上,將所有濺起的腐爛汁液砸入長河之下的病害深淵之中。他默不作聲地注視著林行韜,身軀挺拔,眼神明亮,以自己隨手處死一名神祇而洋溢著神秘的驕傲。最終,他雙手一攤,若有若無地笑說:“你看,我並未欺瞞於你,這並非你的葬禮。”聽到這句話,林行韜朝著奈亞瞟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一朵由奈亞獻上的微微顫抖的小花上。人們並未發現這一朵多出來的花,就如同他們並未發覺玫國的克蘇魯複蘇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其他人送的花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褪色、腐爛、歸入時空的長河,隻有奈亞的那一朵雪白如初。這些年來,由於奈亞的背叛,諸神未降臨到這裏,這個世界平穩地發展著。那條每年被前來掃墓的人踩踏的山路周邊也建起了浩蕩的馬路,一座座大廈酒店也野心勃勃地拔地而起,留給人們懷念的空間越來越小,都被繁榮的都市生活侵蝕了,過往悲傷而美好的迴憶也在人們的心裏濃縮成小小的一方。趙老爺子在趙略死後五年過世,趙言佳緊隨其後,趙行懿完全放棄仕途,在商場上叱吒風雲,與他同台競技的是從沃頓商學院學成歸來的王熙臣。兩人在某次酒會上相視一笑,宣布強強聯合、達成合作。台下王雪青與眾多成長起來的曾經趙略的朋友們投以熱烈的掌聲。西裝革履的他們伸手舉著酒杯碰撞在一起,[有的手腕上戴著上百萬的表,有的手腕上纏繞著高僧開過光的珠串,有的幹幹淨淨白皙光滑]。少了趙略的那個地方大家默契地空出,主辦方放飛了白鴿,白羽紛紛,鴿群騷動,搖撼華燈。——凡我至處,白色必在頭頂盤旋飛舞。團聚的酒會過後,大家散去,每個人都有著各自的事業與家庭。隻有午夜夢迴之時,有人會猛地驚醒,坐在床頭,點燃一根煙,壓抑而哭。......“還要繼續嗎?”奈亞輕輕問。作者有話要說: 飯圈男孩奈亞對克蘇魯的信徒如是說:克蘇魯biss!你家蒸煮糊穿地心!還有一章。 諸神黃昏(十九黃)還要繼續嗎?奈亞保持著詢問的口吻, 手指做著擦拭一般難明的動作。遠處那層朦朧的電光跳躍得更加厲害, 居心叵測的磷光被他撥弄成混沌的一團。他慧眼如炬, 從沉默的林行韜那裏得到了確切的答案,於是忽而滿意地露出笑容, 說道:“我知曉你上一迴在王座之上往下觀看時看得並不真切, 既如此, 本是我邀請與迎接你而來,我也合該將你想要的一切都展現於你——離我近一些,待看到自身的死亡時, 萬勿恐慌, 也切莫發笑。”林行韜很快知道他為什麽說不要發笑。因為在無限的宇宙中,總有一次死亡是無比滑稽而意外的。在奈亞專門帶著林行韜探訪那些與現在的林行韜最為相近的世界時, 最好笑的一次便是被電風扇解體時的零件砸進了氣管裏——和之前高中時代的迴憶應和,還真就有這麽倒黴的林行韜。不過不是在物理課上, 而是在語文課上, 高一,在坐在最後排的林行韜“彭”得一下摔下椅子的時候,整個教室陡然安靜。同學們發著愣,老師不自覺地張大了嘴。繼而該嘩然的嘩然, 該呆愣的繼續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