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得太快，因此撞到了林行韜的腿。砰——他打了個滾，在他快要從林行韜腿間滾過去時，林行韜一腳踩停了他。林行韜仔細地打量著矮人，他原以為那是一名童工，但看他的臉，那是一張扁平的、被壓縮的臉，每一個器官都小了一個型號。就像一個侏儒被往兩邊拉長了——的確像西方中的矮人。［魅惑失敗。］守密人特意提醒了一句。矮人支支吾吾地躲避著林行韜的踩踏，一點也不像其他想要撲到腳下的被魅惑的人。“天哪，請您放開我，我心裏隻有我的工作，我不想耽誤時間。”在60的力量的壓製下他自然無法憑借自身離開，在另一個矮小的身影氣唿唿地撞過來時，林行韜才皺著眉順勢鬆開了腳。兩個小矮人撞成一團，他們很快飛速起身，默契十足地奔向了另一個車間。矮小的身體迸發著活力，細長的眼睛灼燒著興奮的光焰。他們親密地挨在了一起，熱烈地歡唿：“讚美醫生！讚美手術！我有我的兄弟替我幹活！我們人多力量大！”林行韜轉而靠在這個廠房的門邊，看裏麵一叢叢往門口跳過來的小矮人。像矮墩墩的蘑菇，每個人都是往橫向長的，皮膚泛著不健康的灰色。有的努力仰高了腦袋瞅林行韜一眼，有的低著頭匆匆趕路。“他是貴族嗎，他好好看，但我有我的工作，我不能多看。”“別看啦，他肯定是工廠主派來考驗我們的人。雖然有些不太禮貌，但我還是得說，就像下城區裏那些妓館裏的人，他們一張腿，我們的血汗錢就沒啦——我們要忍住啊。”“忍住忍住。”他們齊聲說，聲音格外得整齊。林行韜吹拂的金發被他們手忙腳亂地躲過，［魅惑失敗］的聲音一連串地響起來。在這樣的聲音裏，［魅惑成功］的聲音便格外地悅耳。轉過頭，林行韜俯視著門後一個小心翼翼探出腦袋，手捂在眼睛上的女孩。女孩其實是正常身高，但她的腿腳出了毛病，隻好在地上拖動著，她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而哭泣捂眼。她慌忙地解釋道：“他們都被黑煙熏瞎了眼睛！您的光輝令他們睜不開眼睛！他們不配直視您！”“您一定是來視察工作狀況的大人物，您的要求我們已經有在很努力地完成了，您千萬放心！”“什麽要求。”林行韜問。小矮人們齊刷刷轉過頭，竊竊私語後，鞠了一躬：“尊敬的大人，請您準備好您答應的麵包。”兩個小矮人一起跳起來，將紙張塞到了他的手裏。［對新工業區各位工人的通知：請識字的人念給所有人聽。我很遺憾地通知大家，我們的抗爭失敗了，吝嗇的老家夥們吞並了我們的財產，卻不願漏一點微不足道的權力。盡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但作為工廠主的我向大家承諾：麵包會有的！金錢也會有的！但是，珍貴的麵包與金錢不能給偷懶耍滑的人！它們是勤勞善良的人們的寶物！因此，在完成每天的工作份額後，我將派人進行額外的評比——做得越快越多的人，領到的麵包與錢也做多！希望大家一起努力，早日完成我們的工業巨作！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們會取得自己的權力！——始終在努力想辦法讓大家過得更好的工廠主］手把弄著這張紙，林行韜問女孩：“你怎麽和他們不一樣？”女孩紅著臉，細聲迴答：“因為我沒法走過去，我的腿受傷了，他們都嫌棄我，說我是偷吃麵包的老鼠。”“你要去哪裏？”“去醫生那裏，去他那裏動手術。”“什麽手術，治好腿的手術？”“不……”女孩還未說完，小矮人們就尖叫起來。“你不能說！醫生說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你出賣了醫生，醫生會離開我們的……”突然，一陣難言的壓力彌漫開來。小矮人們艱難地看清了那位金發貴族的綠眼睛的悲憫，但與其說他在同情他們，不如說那是勉強壓抑住不耐與暴虐後稍稍透出的、多餘的東西。小矮人們齊刷刷地住了嘴。“抬著她。”他命令道。小矮人們忍氣吞聲地抬起了女孩。女孩激動地喘息著，在小矮人的手掌上挪動著，想要離林行韜更近一些。林行韜凝視著女孩的眼睛，說：“繼續。”“……是很厲害的手術，醫生說能提高工作的效率，能讓我們很快就完成任務。這樣，每個人都能吃到美味的麵包。”“醫生是很好的人啊，您……你也是。我把我的麵包給你吧，好嗎？”似乎是將您換成了你，女孩有些不安，又有些甜蜜地咬住嘴唇。麵包——美味的麵包香氣的確就在林行韜的鼻子尖飄蕩，他忽然在想，這究竟真的是麵包的香味還是工業廢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