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漸漸冒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想。他忍不住問上天:“國師欲使天下亂,可會讓女子稱帝?”“女子若稱帝,天下就會大亂——未免過於孤陋。”天地大震。這時國師的聲音從某處高山上響起,聲傳天下。“三年之期已至,淵帝有旨。”“大臨皇位,傳於——”“九皇女。”此言一出,林行韜位格顫動,搖搖欲墜。天下人皆失去了言語。他們忽然看不清這個世界。在這之前,九皇子才剛自立為楚王。而這時,國師又說要立九皇女為皇。到底是男是女?孰真孰假?而且,女子為帝?此從未有過之奇事詭事!國師果然亂大臨之人!在萬籟俱寂中,隻有蕭合穗直笑。笑得嘴角溢血,笑得神情渙散。“我聽見了!這不是將死的幻覺,不是!”她猛得反握住林行韜的手。尖叫道:“你聽到沒有!九皇女!你快承認這道遺旨!”但她等不了那麽多時間了。意識不清的她甚至沒意識到其實可以自己承認。又或許是說完後再次意識到這隻是國師的計謀。但是若女子稱帝卻也隻是男人更好掌控天下的計謀的話——對將死的蕭合穗來說,太苦了。她不願去想,又不得不去想。她隻是用盡最後的力氣快速道:“我代東陵郡降於楚王!”東陵郡承認楚王!林行韜心頭一動,感覺四麵白氣徐徐而來,幫助他穩住立於九皇子位格上的親王位格。她又艱難地一指自己的鳳凰。鳳凰哀鳴,落於林行韜肩膀。然後像那次在洛水城一樣,投入他的懷抱,消失。林行韜舉起手掌,那片火紅的羽毛化為一道印記印在他的手腕。蕭合穗含著微笑,聲音微弱地祝禱:“楚之興也,鳳凰鳴於東陵。”[鳳凰鳴矣,於彼高岡。]林行韜將蕭合穗的眼睛合上,說:“其實你招攬的那些星命者,他們感念你的知遇之恩,非是遠離你,而是不願與你為敵。”蕭合穗的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笑容。“總為浮雲能蔽日,王都不見使人愁。”他歎道,“虞不遮,這名字起得不對,明明連鳳凰都被天雲遮蔽。”張況己走到他的身邊,指了指自己的武器:“破天戟在這呢——我來破天啊。”林行韜一笑,抱起蕭合穗,緩緩前行。他說:“此既為落鳳坡,又為楚興之地。”楚王軍皆拜。東陵郡剩餘的士卒也紛紛扔下兵器,大哭而拜。“恭祝楚王得東陵郡!”林行韜身上的血還未幹透,又被潑灑上新的血。血液漸漸幹透,他忍不住說:“春天到了,還是那麽冷啊。”耳邊傳出一聲神祇的歎息。一件純白色的大氅落在他的身上。於是他披著大氅,抱著蕭合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