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壩東南頭是導流渠,因為外麵的地勢比較低,所以在導流渠的外側又緊挨著大壩修了一條一直通到南麵山邊的河堤。


    導流渠在靠近南麵的山邊的地方也隨著山勢向東南轉了一個彎,順著山穀一直向南麵進入山裏麵的另一條山溪裏麵。那道山溪現在也變成了南邊的自然保護區和村裏的分界線。


    三米多寬的導流渠是用鑿成一尺見方塊的花崗岩砌成的,不過這麽多年來,徐毅從來沒看到過這大壩裏存過多少水,更沒看見過需要打開那道如同擺設一般,緊挨著大壩的泄洪閘來放水。


    風吹ri曬的,泄洪閘上麵用來提起閘門的絞盤都已經鏽跡斑斑,中間的螺紋杆上也沒有機油,同樣覆蓋了一層紅褐sè的鐵鏽,徐毅都懷疑這東西到底是不是徹底鏽住了。不過就算沒鏽住,就算閘門能打開,這大壩裏麵淤泥那麽深,能不能有水從水庫裏流出來都不好說。


    當年修大壩的時候,道觀還沒有破敗,總不能把路給斷掉了,所以緊挨著泄洪閘還修了一道水泥橋,這也就成了大壩竣工後,道人和香客進出道觀的唯一一條出路。


    早先種果樹的時候,這橋上走的人還能多點兒,畢竟這導流渠上就這麽一座橋,象想要到清源山南麵的幾座山,都隻能從這橋上過去,然後再沿著導流渠對岸的岸邊走過去,這幾年也沒人管果樹了,所以這山也就徹底荒廢下來了,同大壩一起成為那個時代遺留下的見證。


    橋對麵的地麵上都被鋪著青石板,一直連到前麵沒多遠的山門。


    山門是一個青磚建成,差不多有三米多高,頂上起了兩層簷的傳統式建築,挑簷飛角,雕梁畫棟,上麵一層房簷下麵依稀還能看到一些彩繪的雲紋,原本房脊上麵還有幾個簷獸。


    小時候徐毅也聽老道說過,那前麵那個騎著大公雞的是薑子牙的小舅子。


    他想利用薑子牙的關係往上爬。薑子牙看出小舅子的居心,不過也知道他才能有限,因此對他說:“你的官已升到頂了,如果再往上爬就會摔下來。”


    所以這個就被放在了簷角的最前端,寓意再往前一步就會掉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當然真實的原因卻是這傳統建築房脊和簷頭的落差太大,所以脊瓦會有一個向下的應力,導致簷頭的瓦很容易掉下來,所以要用瓦釘把簷頭的瓦固定住,長期演變下來,再結合神話傳說,就演變成了具有裝飾效果,同時具有祈福吉祥,並且區分階級等級的建築飾品。


    不過即便這簷獸沒向前爬,也沒逃脫粉身碎骨的命運,這幾個簷獸先後都被村裏的孩子們淘氣用彈弓給shè掉,早都粉身碎骨了。


    而大門早幾年也因為門柱腐爛而倒掉下來,村長找人幫忙給搬到倉房裏麵去了,畢竟這門都是很好的材料製成的,如果真的拿來劈柴燒火,未免就有些太可惜了。


    沒等著徐毅跨過院牆,就聽得“撲棱棱”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再看,卻是一隻麻雀從門垛旁牆壁裏的石頭縫飛了出來。


    門樓兩側連著的,是一道兩米多高,半米多厚,從附近山上撿下來的一種本地多見的青sè石塊壘成的一圈圍牆。


    當然,這牆當初修建的目的也不是防備盜賊,隻不過道觀興盛那些年,周圍還是山清水秀,綠樹成蔭的,每年冬天的夜裏,常有溜進道觀裏暴起傷人,所以老觀主就讓觀裏道人花了差不多三個月時間每天上山撿取石頭搬運下來,修建了這道觀牆,不過那時候這山門可沒這麽氣派,這山門還是後來善男信女們捐資修建的,不過那捐款的石碑原本就是立在大門旁邊,結果也被紅衛兵們給拿大錘給砸爛了。


    這麽多年沒人維護,所以這牆上麵粉刷著白灰的砂土牆麵大部分都掉光了,甚至有些牆麵上石頭中間的砂土都被雨水衝刷掉好多,露出一個個不規則的縫隙。


    山上沒什麽大的鳥類了,不過麻雀倒是很多,這種不在樹上壘窩的小鳥經常喜歡搶了燕窩或者是隨便找個房簷下、又或者牆上的破洞,叼點草什麽的墊上一下就當成自己的窩。


    徐毅小時候就經常喜歡在這牆邊上兜圈子,看到哪裏有麻雀飛出來,就暗自記下來,等著晚上來伸手進去抓麻雀,結果有次因為抓麻雀,那石頭洞太小、太深了,徐毅伸手進去,麻雀沒抓到,手卻被卡在牆洞裏麵,把自己掛在牆上掛了好久。


    老道準備睡覺了,卻看徐毅怎麽這麽晚還不迴來,出來找,這才知道他被卡住了。


    最後老道上了牆頭,把那裏的石頭拆開一段,這才把徐毅給放了下來,迴家以後,徐毅還挨了一頓修理。


    不過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看著這麻雀飛走,徐毅也沒啥想法。


    這裏離著他住的房子還有一段距離,隻是在南麵過去一點,剩下有幾棟當年的偏廈子,想了想,徐毅還是走到被當成倉房的偏廈子那間跟前。


    自從徐毅上大學以來,地裏麵的莊稼收了,都會被直接拉迴村裏,等到冬天收糧食的進了村子就會直接賣掉,這幾年更是沒裝過糧,隻裝著一些農家常備的工具。


    徐毅打開門,從門邊拎出來一把落滿灰塵的鐵鍬,想了想又拿了架梯子就往家裏去了。


    過火之後的破道觀,到處都是爛磚破瓦,斷壁殘垣,隻是這條通往房子的路因為來迴走動,所以才被收拾出來。


    這幾年走的人少,路上也是蒿草叢生,徐毅也不免也走得小心翼翼的。畢竟這太長時間沒人走,四周環境也逐漸恢複,雖然沒聽人說有保護區的大型動物跑出來過,但也難保這草叢裏藏些蛇蟲鼠蟻什麽的,這再被咬一口就難受了。


    不過還好,一路平安地到了房前,沒遇到什麽東西。


    房子跟之前相比沒什麽大的變化,不過畢竟沒了人氣,也有些破敗下來,就連早些年在房簷下麵壘窩的兩窩燕子也沒有蹤跡。


    不過這燕子是不是還在南方沒迴來,徐毅也有些吃不準,想想好像去年夏天迴來兩趟,還住過一個晚上,也沒看到過燕子,或者它們也覺得這沒有人氣,放棄這裏了,想來這房子真的要徹底沒了生氣吧。


    房子的磚瓦都是當年老道從被燒毀的舊房子上拆下來的,就連這門窗也是當年老道從廢墟裏撿迴來幾扇門窗拆開挑著沒壞的東西組合起來的,雖然材料不錯,不過畢竟是手工製作的,所以這東西長短寬窄有些細微的差別,像房間裏的窗子,如果想開開,就得用力地推才能打開。盡管有些脫漆,但是基本還算結實,不至於一碰就散架。


    隻是沒人照顧,沒人打理,門窗的玻璃上麵落上灰塵加上雨水,結出一塊塊汙垢,根本就不大透明了,甚至上麵鑲嵌的窗欞都已經看不出原先的sè彩了。


    不過徐毅也不想去清理一下,畢竟自己最近還也不大可能迴來住,即便真的清理了,用不上一年半載,有得跟現在一個德xing。


    家裏沒啥值錢的東西,而且還有村裏人來幫著收拾田地,這留著門也能讓人家有個歇腳、喝水的地方,所以這房門徐毅也就沒有上鎖,隻拿了一根鐵條插在門鼻子上拴住門扇,省得萬一被風刮開,吹壞門扇。


    把梯子和鐵鍬倚在門旁的牆上,徐毅伸手拔開鐵條,將門推開。


    “阿嚏!阿嚏!”門剛推開,立刻從屋子裏傳出一股比剛才開倉房時候還重的黴氣味直衝鼻子,徐毅禁不住一連打了兩個噴嚏才適應過來。


    不用看,這屋頂還真的漏雨了。


    這房子是直接建在當年道觀大殿的地基上麵,修建大殿的時候,地麵都是用黃土墊高起來再夯實之後鋪上沙子,再鋪上的青磚。地勢比大殿以外高出差不多一尺,自己當年在家住了十多年,下再大的雨,也沒見哪次房間裏麵返cháo發黴什麽的。


    以前迴來,最多也就是關門久了,房間裏的空氣有點不大新鮮,哪裏會有這樣重的黴氣味道。


    房間裏麵有些黑,剛剛進屋,一時間徐毅還適應不了,過了一會兒能看清楚了,這才轉到門後,將電閘推上去,然後才打開電燈仔細地檢查起廚房來。


    地上能看到的地方沒看到哪裏積水或者是曾經積過水,徐毅再仔細檢查了下灶台邊上,水缸後麵,還特意打開米箱,抓了把米出來,很幹燥沒什麽味道,徐毅自己沒水田,這米還都是每次從村長家裏背來的,不過要給錢,村長就發火了:“你一年才在家住幾天,這麽點兒米也要錢,你讓村裏人怎麽看我,又怎麽看你!”死活不收,所以也就這樣了,這米還是過年之前自己背迴來的,二十多斤,倒是剩下一大半。


    廚房頂上沒做吊頂,直接就能看到房薄板,仔細看一遍,也沒發現哪裏有什麽地方發黴或者是腐爛的地方,看起來問題發生在裏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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