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問, “怎麽個疼法?”  小孩兒沒吭聲, 隻是唿吸越來越沉重, 渾身火燒火燎, 有些燙手。  無論是小怪物的觸感, 還是體溫, 對李魚來說都是真實的,跟活生生的人沒啥差別。  聽著對方壓抑的哭聲,他的心也跟著揪起來,忍不住摸了摸小孩兒額頭,“房子、影子,都是你的一部分,對吧。”  “陳井,我疼……”小孩兒答非所問,眼睛已經失去焦距,空洞的可怕。  李魚,“別怕,他殺不了你,再不濟還有我呢。”  顧徐不會傷害他,隻要他抱著人不撒手,男人沒法真的將人殺死。  隨著樓下火勢蔓延,屋子裏的溫度逐漸升高,李魚熱得不行,汗水順著額角一路往下滾。  小孩兒的氣息變得微弱,睫毛微微顫動,嘴裏低聲呢喃,“陳井,他不要我……”  “他厭惡我,他背棄了我……”  李魚把人撐開,按住他的肩頭問,“為什麽不反抗?”  “我反抗不了,你說的不對,我們不是一個人,我隻是他的一部分。”小孩兒揪住青年的衣服,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湧出來。  “他認為我會傷害你,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李魚吸了吸鼻子,媽的,好想哭啊,這小屁孩兒真能戳人心窩子。  之前被影子怪窮追不舍的時候,他隻想把小孩兒的褲子脫了,來頓暴揍。  現在對方半死不活的埋在自己懷裏,又想親親抱抱,給點安慰。  係統說的對,他真有老母雞的趨勢。  李魚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生無可戀,強打起精神說,“我知道你沒有。”  小孩兒睜大眼睛,難以置信。  他一個人在黑暗中生活,猛的見到一個同類,他太好奇、太興喜,忍不住想捉弄,想把人留下。  可他的脾氣太壞,喜怒無常,又是天生帶著惡念,不知該如何表達,總是把人嚇得四處逃竄。  每每青年受到驚嚇反抗,他都會無法抑製的憤怒,甚至無數次想像對待母親那樣,將他肢解,再一口一口吃掉。  這樣,陳井就能永遠留在這裏。  暴怒的想法猝然翻湧,房子迅速發生變化,李魚明顯感覺到,越來越濃鬱的煙霧,正在極速退去,而蜷縮在懷裏的小孩兒,體溫也突然恢複了正常。  李魚驚喜,“你好了,不疼了?”  小孩兒說,“火勢小了,沒那麽疼了。”  他支起上身,仰著臉摸了摸李魚的臉,溫熱柔軟,讓人眷戀,“從顧徐五歲那年起,我和他就成了朋友,我們會用紙條傳遞各種想說的話,可是後來,他嫌我太兇,太壞,把我關了起來。”  “我每天睜眼閉眼都是黑暗,隻能偶爾透過窗戶,看見一點淺淡的月光。”小孩兒聲音不穩,聽得出很難過。  消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他是一種解脫,可看到眼前的人,他忽然又舍不得了離開。  “陳井,我想看看太陽,就一眼,你能帶我出去嗎? ”  李魚捧著小孩兒的臉,認真注視片刻,“好。”  小孩兒驚喜,黑色的眼睛像是點綴著無數星子,燦爛又耀眼。  他重新依偎進青年懷裏,“隻有你能帶我走出那道門。”  李魚追問,“為什麽是我?”  “因為隻有你能進入這棟房子。”  “為什麽隻有我能?”  “不知道。”  問了也是白問,李魚沉重的歎口氣,迅速把人從床上抱起來,離開房間,下到一樓。  火焰燒的正旺,正好擋住出路。  李魚深吸口氣,往前跑了幾步,又慫了吧唧倒迴來,橘紅色的火焰張牙舞爪,像個魔鬼。  夢而已, 沒事的,不疼的,燒不死人。  閉眼睛自我暗示一番,他咬緊牙關,突然發力快速衝過去。  火焰在那一瞬間攀高,幾乎燒到了天花板,卻又像是不忍心,在青年觸及過來的同時,猝然熄滅。  焦黑的地板上,不停冒著黑色煙霧,像在無聲的控訴。  李魚握住門把,輕輕一擰,門開了。  他推開門,入眼皆是黑暗,小孩兒的眼睛卻充滿了好奇。  踏出門前,李魚嚴肅交代,“如果你真的能醒來,不許亂跑,等我來找你。”  小孩兒嗯嗯點頭,前所未有的乖。  李魚一手按住小孩兒的後背,終於邁出哪一腳,不出意外,踩空了。  令人窒息的失重感襲來,迅速將人喚醒。  一睜眼,李魚就從床頭取過手機,給顧徐打了個電話。  嘟嘟聲響了很久,終於被接聽起來,傳來含糊不清的聲音,“陳井嗎?”  李魚,“……”  這語氣,是小屁孩兒沒跑了。  李魚握緊手機,老媽子似的再三交代讓他不要亂跑,就待在原地,然後手把手教他給自己發了個定位。  穀歌了一下,發現那是一家心理診所。  “我就說,好好的怎麽他媽的又做夢了。”李魚氣炸了,安安靜靜融合不好麽,非要搞事情。  係統沒坑聲,宿主在氣頭上,他才不會去觸黴頭。  李魚給自己順了順氣,“1551,給我訂最近的機票。”  小屁孩兒的智商隻有五六歲,又這麽久沒見到外麵的世界,他簡直不敢想象,沒人仔細看著,小孩兒會做出多智障的事。  好在運氣不錯,機票訂購非常順利,兩小時後出發。  十小時後,李魚抵達目的,打車來的那家心理診所。  診所窗戶黑漆漆的,早關門了,正準備打電話,突然聽見嘩啦一聲,有人推開窗戶,探出上身。  “陳井,我在這兒。”  李魚抬頭,借著路燈光線,看見顧徐正拚命衝自己揮手,表情蠢透了。  心理診所的人確實已經下班,隻有一位巡夜的老伯在。  老伯嘰哩咕嚕說了一通,經係統翻譯,大概是說,顧徐接受催眠治療,中途不知道出什麽了岔子,把副人格給弄出來了。  這副人格智商有問題,像個小孩兒,看在他還算老實的份上,醫生允許他留在這裏等人來接。  李魚謝過老伯,把智障給牽走了。  這座城市太過繁華,夜裏十一點多,仍舊車水馬龍,燈火通明。  李魚根據係統指引,找到一家酒店辦理入住,一進房間,就虛脫的靠在沙發上,不想再動彈。  相比之下,小孩兒可以說是精神百倍,這兒摸摸,那兒摸摸,消停不下來。  李魚踢了踢他的腳,“你餓嗎,給叫點吃的。”  “餓。”將近一米九的大個子,低頭摸了摸肚子,撅著嘴問,“我想吃漢堡可以嗎?”  李魚嘴角抽了抽,不停告訴自己,他還是個孩子,理解一下。  “我打電話問一下。”  用蹩腳的英語溝通半天,酒店終於明白住客的需求,不到五分鍾,就有服務生送來兩個漢堡,一份炸薯條,還有一杯可樂。  李魚把東西一字排開,土大款似的,“隨便吃,不夠再點。”  小孩兒頂著大人的皮囊,兩眼直發光,“都是我的?”  李魚,“都是。”  小孩兒高興瘋了,胸口漲的滿滿當當,他從來不知道,這世上有人會像陳井這樣對他好。  看人發愣不動,李魚懟了他一下,“愣著幹什麽,吃。”  小孩兒撚起一根薯條,放進嘴裏,享受的微眯起眼睛。  李魚默默掏出手機,拍了張照。  這天夜裏,一大一小相處還算融洽,也就搶電視的時候,小孩兒因受到忤逆脾氣上來,犯了神經病,撲到青年身上可勁兒發瘋,差點把腿上的石膏撞掉。  李魚嚇了一跳,急忙妥協,把遙控器交了出去。  事後,他可憐兮兮的蹲在沙發一角,跟係統控訴,“一大一小都他媽不是好東西。”  1551,“你就不怕他鬧到最後不肯迴去?”  李魚搖了搖頭,“不怕。”  隨著夜晚加深,睡意漸漸襲來。  李魚打了個哈欠,找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一睜開眼,就看見一團耀眼的色彩,正在努力的掙脫地平線。  飄窗 上,小孩兒正腿坐著,兩隻手撐著玻璃,仰頭望著遠處。  溫柔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將那張冷峻的臉,點綴出幾分柔和的童真。  李魚看得有些出神,仿佛真的看見了兒時的顧徐。  他起身走過去,側身坐到飄窗上,伸手撥了下小孩兒的頭發,“好看嗎?”  “嗯。”小孩兒扭身,將健碩的身軀拱進李魚懷裏,將人摟住,“謝謝你,陳井,他能遇到你很幸運。”  李魚摸懷裏的腦袋,沒好意思告訴他,大兄弟,你臉埋在我襠上了。  他清了清嗓,難得煽情,“能遇到你,我也很幸運。”  真正意義上的穿越任務,和模擬訓練完全不同,這裏的人有血有肉,有悲有喜,每個人都是活的,而不是虛擬的網絡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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