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裏待了整整十日,女皇終於宣布龍體康複,張昌宗可以迴家了。家裏如今為了他的親事正忙得不可開交,而他這準新郎卻隻能待在宮裏,可把韋氏愁壞了——


    就怕女皇一個不好,國喪期間可無法成親,還好,女皇龍體康複,依舊穩如泰山。


    女皇讓張昌宗迴家的時候,張昌宗樂壞了,眉目間那愉悅的,看得人都忍不住想跟著他高興高興。女皇失笑:“朕生病這幾日,有勞六郎了,成親適宜繁雜,罷了,朕準你幾日假,你好好籌備一番吧。”


    “多謝陛下恩典。”


    張昌宗笑著謝恩,謝完了笑道:“臣是家中幼子,長兄的兒子都比我大許多,身為幼子的特權之一就是,事關我個人之事,忙碌的時候,幫忙的人多。”


    女皇聽得一樂,還誇他:“六郎言之有理。”


    向女皇告了退,張昌宗又被上官婉兒叫住。這幾日,她已經與明香一起整理了一遍庫房,找出了可以給徒弟的東西,有些太過顯眼的,上官婉兒打算讓他自己帶迴去,手頭留一些,等徒弟娶媳婦兒那天再贈予。


    “師父,我有錢的。”


    婉兒師父在宮裏攢些東西不容易,張昌宗哪裏能要她的,結果被美女師父白了一雙俏生生的白眼,上官婉兒道:“你有錢是你的,為師給的是為師給的,如何相同?我這裏的東西,哪裏是外間有錢能買到的?拿著便是!”


    “可是……”


    張昌宗皺眉,滿臉憂愁。上官婉兒才不管他,隻讓明香把登記好的冊子連同東西一並給他,讓他帶出去。


    張昌宗看她執意如此,不好拒絕之下,幹脆打算先幫她存著,待來日她離宮之後,給她留作私房,讓她自由支配。如此,方才把這些東西接下來,帶迴家去。


    一迴家便被老娘和鄭太太抓去忙各種成親的事宜。張昌宗一直以為成親應該隻是當日辛苦,結果,這還隔著兩個月呢,便被老娘和鄭太太支使得團團轉,別的不提,隻大白鵝就在他院裏養了好幾隻,就怕成親當日要用的時候出什麽意外,屆時還可有備用的,不怕出紕漏。


    生辰八字是早就看過的,吉時方位這些,直接請了司天台的五官保章正看的。張昌宗在韋氏和鄭太太雙重的高壓下,讓幹嘛就幹嘛,哪怕讓他抱著隻大白鵝在院子裏跳舞,他也眉頭都不皺一下,轉臉就上,猶豫都不帶猶豫的。


    唯一的異議是,成親之前,居然不準他再與薛老師見麵,搞得明明相隔不遠的兩個人,隻能玩鴻雁傳書,信紙都寫了好幾刀。


    不過,最讓張昌宗欣慰的是,喜帳的設置方位在他院子的西廂房,不像前些年他大侄子成親時,喜帳的吉位看在院子裏,露天席地,鬧洞房的時候那個熱鬧啊,要不是張昌宗的人靠得住,把人全趕出去了,他可憐的大侄子新婚之夜怕是新娘的邊都摸不到。


    其實,張昌宗是想說一句封建迷信要不得,不過,想到他與薛老師的穿越,這話說出來真是底氣不足。再有韋氏和鄭太太一起的壓力,張昌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了,乖覺無比。


    張昌宗是張家所有兄弟中最後一個成親的孩子,於韋氏來說,老兒子也成親後,她的人生任務便算完成,孫子才不再老人家的任務內,那是各自爹媽負責的東西,老太太不喜歡亂插手,徒惹人嫌。


    張昌宗不知原曆史上張家的眾人到底是什麽性情,這一世,他一直有意的影響和不停地灌輸要低調的觀念,即便是兄長和侄兒們遠在外地任職,他也沒忘記經常給他們寫信交流,與兄弟們也好,與侄兒們也好,大多交情不錯。他成親,能迴來的自然都迴來了,不能迴來的,也派了媳婦兒或是長子作為代表迴來參加他的成婚典禮。


    這許多年,張家還是頭次到得這麽齊全,韋氏很高興,一堆媳婦孩子圍著她,老太太精神頭十分好,每天都笑吟吟地,開開心心地,便是張洛客帶著妻兒上門,也不曾給人臉色瞧。


    “小弟見過大嫂,一別經年,大嫂別來無恙?”


    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洛客當年離開長安時,雖算不得是意氣風發,卻也不像現在這樣頭發灰白,已然老朽,當年,張洛客正值壯年。


    韋氏看他一臉的滄桑,也不好再說什麽苛責的話,歎了口氣,道:“怎會無恙,三叔你老了,我也老了,孩子們也都大了,這不,當年三叔離開長安時還剃著發的六郎也要成親了。來人,快給三叔看座。”


    張洛客也是一臉唏噓:“當年小弟離開長安赴渭南任職,六郎也不過是剛出生不久,一別經年,竟到了娶親的時候了。”


    兩人一起寒暄了兩句,韋氏目光投向他身後跟著的孩子身上,十歲左右的年紀,小小一個,腰杆挺得筆直,偏偏肉肉的臉蛋上全是肅穆之色。


    韋氏笑了,問道:“這孩子是……”


    張洛客道:“這是令德的長子尚永,在渭南做完啟蒙,這次迴來打算在族學跟著李先生學幾年,然後下場試試。”


    韋氏細細打量兩眼,許是這些年生活寬裕,兒孫出息孝順,韋氏也沒了過去的潑辣,為人寬和了不說,年紀大了倒看著慈眉善目了許多:“原來是永哥兒,都這般大了?說來這些年居然一次都沒見過。”


    說著,朝旁邊看了一眼,立即有翠姑姑上去,遞出一個荷包給小孩子們做見麵禮,裏麵裝的東西都是張昌宗給她準備的,金銀裸子,還各種羊脂玉雕的小件兒,給男孩子們做見麵禮,也不算丟麵兒。


    叔嫂兩個時隔多年再度相見,互相問候後,誰也沒提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這許多年了,四郎張同休如今已然做到一州刺史,雖不是特別富庶的州,有些偏僻,但勉強算來,也是封疆大吏了。過去年少失學的經曆於他來說,已然無足輕重,不值一提。


    若是裴氏過來,韋氏不見得會笑臉相迎,但張洛客登門,韋氏還是會好好招待的。畢竟,張氏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韋氏沒什麽學識,但知道不給兒子們找麻煩。


    韋氏這邊迎來的是張家的親戚,張昌宗那邊,也收到了薛崇胤迴洛陽的消息,也沒帶多少人,就帶著錘子一個人,兩人騎著馬等著城門口,等著薛崇胤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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