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這一病,在榻上躺了七天才有精神起身,看著精神頭才好了些,早晨張昌宗過去請安的時候,還扶著人從榻上起來,也不敢出去,怕著了冷風,就在殿內走走。


    “年輕人就是氣力足,讓六郎你攙扶著,朕幾乎都不用自己使力。”


    女皇身體漸複,精神頭頗佳,心情也不錯。張昌宗笑著道:“陛下,那是因為我氣力格外的大的緣故,您就直接點誇我就好,不用誇年輕人,不是每個年輕人都像我這般力氣足的。”


    女皇扭頭問他:“這般自誇自擂,能開幾石強弓?”


    張昌宗道:“也就四石吧,不好意思,讓陛下失望了,開不了六石。”


    女皇失笑:“三石以上便是強弓,六石之壯士,稀世少有,六郎你能開四石已是少年英才,何故還如此自貶?”


    張昌宗齜牙笑道:“這不是師父教導做人當謙虛嗎!”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上官婉兒瞪徒弟一眼,似笑非笑的道:“為師教了你那麽多,怎地今日就隻記得這一句?”


    張昌宗理直氣壯的道:“這不是現在這句最合適嗎?”


    “貧嘴!”


    師徒倆習慣性的鬥了兩句嘴,女皇笑吟吟地看著,張昌宗聽著她喘氣的聲音略略變粗了些,便扶著往迴走,攙扶著女皇坐迴羅漢榻上,上官婉兒立即端上一碗湯,服侍女皇飲下,兩師徒配合十分默契。


    女皇喝了湯,覺得腹中暖融融地,精神似乎也更好了些,問張昌宗:“這幾日,東宮那邊,出入者可多?”


    張昌宗頓了一下,上官婉兒就像沒聽見一般,理也不理。張昌宗隻好道:“迴陛下,請安者自然多,不過,太子已然閉門謝客,除了東宮的屬官視事外,並不曾見外臣。”


    “閉門謝客?”


    女皇輕輕地,仿佛咀嚼一般的吐出四個字來,喃喃道:“老七竟也有如此機靈的時候……他身邊難道進了新的謀臣?”


    這話不好接,張昌宗權當沒聽見,沉默是金。女皇也沒問他,心裏也不知怎麽想的,等著服藥的功夫,太平公主來求見,自女皇病後,她每日都進宮。


    “太平來得正好,你過來,朕有話問你。”


    太平公主訝然,卻也不敢猶豫,立即上前:“請母皇示下。”


    女皇道:“聽說太子閉門謝客,不曾接見外臣,這主意是你教的?”


    太平公主臉色不似作假,也跟著驚奇的道:“竟有這等事?迴稟母皇,女兒這幾日除了進宮探望母親,並不曾得空往東宮去,就是想為太子出主意,也無從出起。”


    女皇知道她在忙著嫁女兒,聞言點點頭,這才不問了。太平公主悄悄覬眼看母親臉色,低聲道:“母皇,太子已不是當初血氣方剛、年少輕狂的年紀,今日已不同往日,又豈會沒有半分長進,又怎會還是那般不曉事的樣子呢?”


    女皇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當年為了他連天下都可以給韋玄貞,視天下大事如兒戲,如今倒是乖覺……來人,傳太子來。”


    “喏。”


    宮人剛應了出去,不想立即就折了迴來,稟告道:“啟稟陛下,太子早已在偏殿等候,為陛下抄經祈福。”


    “嗯?”


    女皇難掩驚訝:“怎麽迴事?”


    張昌宗這才插話道:“啟稟陛下,若是此事,臣倒是知道一二。這些時日以來,太子常常一大早便來偏殿,直到侍疾完畢才迴東宮。”


    “這是做甚?”


    女皇一臉的不解。張昌宗拱手道:“臣也不知。”


    他總不能派人跟著太子。女皇擰眉,直接讓人把太子傳進來。李顯一進來,立即一臉驚喜的樣子,歡喜的問道:“臣拜見母皇,母皇今日的氣色倒比昨日還好些,想來是龍體正在康複的緣故,這真是可喜可賀之事。”


    歡喜之情,不似作偽。


    女皇微微眯眼看他,麵上帶著笑,然張昌宗所站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她眼底的冷靜之色,女皇道:“太子有心了。方才內侍來迴話說,你這些時日常常獨自於偏殿內,在做什麽?”


    太子恭敬道:“迴母皇,兒在偏殿為母皇抄經祈福。往日母皇龍體康健,兒還不覺得如何,這次母皇身體欠佳,臥榻休養,兒才驚覺母皇在兒心中的位置,兒無能,不能為母皇解病痛之憂,念及母皇信佛,兒唯有焚香沐浴,誠心誠意的為母皇抄寫經書祈福,望佛祖保佑母皇早日康複。今日觀母皇氣色這般好,莫不是佛祖聽見兒的心願了?!”


    女皇笑著欣慰的頷首:“太子有心了,若往日你也如這般,你我母子之間,何至於此?”


    李顯眼眶微濕,動情的道:“母皇此言差矣,兒以前輕狂,雖一把年紀卻仍不知事,枉顧母皇的一片心意,在房陵十四年,兒才知母皇的慈愛之心、愛護之意,才懂了母皇的心,往日是兒不孝,請母皇治罪!”


    說著,竟跪了下去。女皇眯眼看他兩眼,看他哭得眼睛通紅,不置可否,道:“罷了,過去的事情便過去吧,六郎,替朕把太子扶起來。”


    “喏。”


    張昌宗過去攙扶:“殿下,地上寒涼,小心莫要傷了腿,請殿下保重請起。”


    “有勞張將軍,不用你攙扶,孤給母皇磕個頭就起來。”


    說著,誠心誠意、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頭,感激道:“兒做這些許小事皆是應該的,母皇不怪罪便是兒的福分。”


    磕完頭才站起來,女皇看他呈上來的今日抄寫的經書,用的是正楷的寫法,一字一筆皆可看出書寫人的用心與認真來。女皇臉色稍霽,不禁溫言誇了太子幾句,誇得太子滿麵紅光,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


    最後,還是太平公主出來替激動的太子解圍,這才沒讓一樁好事因為太子太過激動而變成大不敬的壞事。


    “好了,坐下。朕問你,東宮近日可多了屬臣?”


    女皇狀似無意的問了一句。李顯滿臉疑惑:“母皇為何如此問?不瞞母皇說,兒已經好幾日不曾與屬臣相聚,若是在兒抄經祈福之前,兒還能說不曾多人,這幾日是否有變化,那還需兒迴去查查。”


    太平公主道:“七哥這日子糊塗的,往日他最是細心,今日這般,心裏怕是擔心母皇病情的緣故?”


    李顯感激的笑笑:“還是阿妹知我。”


    女皇淡淡然看著兄妹倆說話,不置可否,擺手道:“罷了,左右不過是小事。”


    母子之間難得的和顏悅色的說話,問了自己想知道的,女皇才讓太子迴去,抄好的經書卻留下了,當場吩咐莫成安:“待太子抄完,直接把經文供到崇福寺去,讓菩提流誌好好做法,不要辜負太子的心意。”


    “喏。”


    太子李顯似是真的開了竅,為人行事雖然還是透著一股老實人的氣息,但卻真心真情了許多,與女皇的母子關係,雖不說是空前和諧,卻也緩和了許多,不再如過去“老鼠見貓”那般窘迫不安,自然了許多。


    女皇是樂見這等境況的,皇帝與太子關係和諧,朝局才能穩當,看太子如今乖覺許多,女皇在朝上,時不時的還會誇太子幾句,隻是,誇太子的時候,總會稍帶上相王,雖然,誇人的話裏,十句裏麵,最少有七句是關於太子的,最多兩三句才會提一提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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