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胤微笑,笑容溫潤和煦,奇怪的看張昌宗一眼:“能有什麽打算?自家親戚聚聚,也要有打算才行嗎?我竟不知六郎你是這樣精於算計的人?”


    張昌宗被說得啞口無言,白他一眼,道:“行行行,不管你,隻是,你做事悠著些才好。”


    薛崇胤眨眨眼,再次微笑:“六郎在擔心什麽?不過是一群可憐人的抱團取暖罷了。”


    張昌宗還能說什麽,隻能閉嘴不言,但是他知道,薛崇胤一直不是熱衷交際的人,今日所為,或許他是個重視親族的人?


    張昌宗不得而知,不過,不著急,以後的日子裏,終究能看出來。隻希望薛崇胤不要做什麽讓人擔心的事情。


    兩人坐在角落裏也沒功夫細說,才說了兩句話的功夫,薛崇胤就被李成器叫過去,張昌宗也被李裹兒纏著去幫她打桌球——


    薛崇簡仗著玩的時日長,技術占優的優勢,正在大殺四方,並且,十分沒眼色的連女孩子也不知道相讓一下。


    薛崇簡今年也十一歲了,還沒有半點開竅的架勢。阿胤十一歲的時候,已經知道看漂亮小姐姐了。張昌宗不由地為薛崇簡默默點了根蠟,默默同情他將來的媳婦兒。等同情完了,突然想起來,若不是薛老師垂青,他這個光棍了兩輩子的資深單身狗,怕是跟薛崇簡也差不多,完全沒立場嘲笑薛崇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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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邊瞎捉摸,一邊幫李裹兒打了一盤,以幹淨利落的姿勢替李裹兒贏了一堆銀裸子,然後就被薛崇簡以不公平的名義驅逐出局,又沒得玩了。


    “既然表兄不玩了,那我也不玩了,崇簡表弟你們玩吧。”


    李裹兒看張昌宗不玩了,眼珠一轉,目中帶著狡黠之色,笑眯眯地叫來貼身的侍女,把銀裸子收好,也不玩了。


    薛崇簡和李隆基自然不服:“裹兒姐姐賴皮,輸了找幫手,贏了就不玩,你這樣沒品,下次再也不帶你玩了!”


    李裹兒小手叉腰:“人家是女孩子,要品作甚!自然是錢財來得實惠!說不玩就不玩!”


    一群孩子爭執起來!張昌宗少不得又被拉出去做評判,主持公道,跟一群性情各異的半大孩子玩了半晚上,張昌宗覺得比帶著兵苦練了一天還累。


    第二天是休沐日,又在別業盤桓了一早上,張昌宗便告辭迴家去,剛進家門就被老娘拎了去——


    韋氏道:“昨日你兩位叔叔過來,問了你成丁禮之事。為娘的想著,你成丁禮便與冠禮一起,也方便你在外行走。明明你已是羽林衛大將軍,兩京的人還多以六郎稱唿你。”


    看韋氏似乎有些不爽,張昌宗笑道:“被人叫六郎多親切啊,阿娘別多想。不過,眼看著兒子也要成親了,以表字在外行走確實更方便。阿娘不愧是阿娘,想的就是周到,難怪能生出我這樣的兒子來!”


    韋氏被他逗笑,白他一眼後,麵帶得色,臉泛紅光的道:“你的表字還是陛下給取的,也該讓世人知曉知曉你是如何的受陛下寵愛了!”


    “……”


    張昌宗的表情有些驚嚇,情不自禁的想起被女皇帝摸臉的事情,心裏還是有陰影的,任誰被七十多歲的老奶奶調戲摸臉,也不會有驚喜,隻會有驚嚇。感覺以後再也無法直視寵愛這兩個字與女皇帝一起出現的事情了。


    安撫一下自己飽受驚嚇的心髒,張昌宗連忙道:“阿娘,正統的皇孫們不是剛被流放迴來,就是剛從幽閉中放出來,兒子這與陛下非親非故的,還是低調些的為好。畢竟,陛下年事已高,太子不日將冊封,若是因此而生什麽嫌隙與是非,豈不是好事變壞事嗎?”


    韋氏一聽,立即問道:“真的不合適?”


    張昌宗認真臉:“真不合適。阿娘,一朝天子一朝臣,來日太子登基,若是心有介懷,為著孝道,太子不好對陛下作甚,但是,我們這些臣子可就沒顧慮了!”


    韋氏悚然一驚,認同的頷首:“對對,還是我兒顧慮的對,為娘就沒想這麽多。那好,那這件事我們便低調些,不對外宣揚了?”


    “阿娘英明。”


    張昌宗滿意了,順便轉移話題:“對了,阿娘,既要行成丁禮和冠禮,那大賓可定了?”


    說起大賓,韋氏想起張魯客、張梁客的爭執和擔心,連忙把狄仁傑自薦的事情告知張昌宗,道:“此事我也請教過你鄭太太,她說大賓人選由她出麵從鄭氏請,六郎你看如何?”


    張昌宗一聽便明白鄭氏的愛護之意,道:“鄭太太出麵請人自是好的。鄭太太辦事,阿娘不用擔心,交給她老人家便是。”


    韋氏點頭,居然真的不再問了。母子倆兒說了一會兒話,張昌宗便退出去見鄭太太。他的休沐日基本就是在陪母親和鄭太太中度過,日日如此,每次都是陪母親說一下話,然後又去陪鄭太太,等晚上的話,三人一起吃飯,倒也其樂融融,也都習慣了。


    張昌宗過去的時候,鄭氏剛煮好一鍋茶湯,溫度較之夏日略有些燙,但冬日喝來卻極為暖身,一盞喝下去,似乎渾身的寒氣都下去了,從裏到外透著舒服。張昌宗毫不猶豫的豎起大拇指,眯著眼一臉陶醉的讚道:“還是太太煮的茶湯好喝!每日都能喝到真真是最幸福沒有的事情了。”


    鄭氏早就習慣了他的甜言蜜語,聞言連眉毛都沒動一下,自顧自的說道:“狄仁傑自薦做你成丁禮大賓之事,你母親對你說沒?”


    “說了。”


    “你有何想法?”


    鄭氏手極穩的給他把空了的茶碗滿上,淡然問道。張昌宗道:“約莫是以為我也是支持太子的人,有政見相同者聯絡一下情誼的意思吧。”


    “嗯?”


    鄭氏手一頓,抬起滿頭銀發的頭顱,追問了一句:“你曾對他表露過政見?”


    張昌宗痛快的道:“不曾。不過是在立太子這件比爛的事情上,表達過對狄公的欽佩。”


    說著,把當日的情形略說了說,讚歎道:“滿朝文武,口才好的人多了,比狄公好的也有,不過,誰都不敢勸,唯有狄公敢那麽勸,就操行和品性來說,狄公值得人欽佩。”


    鄭氏頷首,點完頭忍不住伸指戳了張昌宗額頭一記,嗔怪道:“什麽叫比爛!立太子這麽重要的事情,被你說成什麽樣了?”


    張昌宗揉揉被戳的地方,很是無辜的道:“難道弟子說的不對?武氏諸王非為君人選,李氏諸王又能好到哪裏去?比之先祖,嘖嘖!”


    張昌宗不說了,嘖嘖兩個字已經代表了一切。聽得鄭氏都忍不住白他一眼,怪他嘴損,不過,卻也沒駁他,隻是叮囑道:“這些話,說過就算了,以後不要再說,免得態度中不小心帶出來,徒惹禍端。如今朝中局勢未明,不管是狄仁傑還是陳伯玉,皆非良選,你成丁禮的大賓,我會邀請阿屹的父親出任,我們自家人低調的辦一下便行。”


    張昌宗知道這是老成之言,自然沒有反對的,痛快的道:“都聽太太的。”


    事情商議好,韋氏便忙著籌備和選適合的黃道吉日,定下日子,低調的把請帖撒出去,鄭屹他爹鄭茵也答應出任大賓之事,一道賞賜的聖旨卻把張家砸了個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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