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隨手把禮單放好,問鄭屹:“一別二十年餘年,家中一切可好?你父母可還安好?你大伯、大伯娘呢?還有祖母可還康健?”


    鄭屹道:“迴姑母,父母與伯父、伯娘都還安好,祖母也好,小侄今春上京來求學時候,一頓尚能吃兩碗飯,耳聰目明,精神健旺。”


    鄭氏眼眶微濕,喃喃道:“都好就好,人生事最幸甚莫過於久別重逢後依舊無恙,喜聞故人一切安好真真是再好沒有的。”


    語氣中透著一股放心的意味,臉上的笑容都安詳了幾分。這樣的笑容浮現在鄭氏臉上,張昌宗心裏也是開心的,總比先前那種意味不明的笑容看著順眼些。


    鄭氏頓了頓,目光落到鄭屹英俊的臉孔上,歎道:“當年我落難時,九郎你應該還未出生,今日乃是首次見你,本該給你備上一份見麵禮,無奈我剛從掖庭脫身,身無長物,也無甚拿得出手的東西,九郎可是在國子監讀書?”


    鄭屹恭敬的道:“迴姑母,小侄確是在國子監進學。”


    鄭氏頷首道:“我這裏也沒什麽東西,多是女子用的,也不合適給你,就抄寫了一本宮中的藏的孤本與你。當年我還在家時,記得家中藏書中並無此書,也不知過了這麽多年,家中藏書是否已經增添,你且先拿著。


    說著,朝身旁的阿靜看了一眼,阿靜立即從旁拿出兩卷卷軸,遞與鄭屹。鄭屹連忙道:“姑母過慮了,小侄在家中時,常聽父親與伯父他們誇讚姑母的才學,後來又知曉宮中才人乃是姑母一手調教,對姑母的才學早已心生欽慕,今日能得姑母親手筆墨,真真喜不自禁,不勝榮幸,小侄很喜歡,多謝姑母。”


    鄭氏擺擺手,道:“說什麽才學不才學的,不過是一份念想罷了。掖庭中時光難熬,因為有才人,才告慰了我那段難熬的時光。看我……今日骨肉重逢,應該高興才是,不說這些喪氣話,說些高興之事。”


    鄭氏不禁問起舊時之事,看她麵上的追憶歡欣之色,或許,那就是她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時光。鄭屹年輕,鄭氏沒入掖庭時,他還未出生,有時候答不上話,說不到鄭氏在意的點上去,但看他應對,還是可以看出嚴格良好的家教,舉手投足,言行舉止,不愧是大家子弟。


    張昌宗聽了一陣,並不想打擾他們姑侄敘舊兼懷念從前,看阿靜在負責煮茶、添茶,阿慶約莫是還沒學,隻能做些雜事,打打下手。


    張昌宗便幹脆起身換了個位置跪坐著,低聲朝阿靜說了一句:“阿靜姑姑,你專心煮茶,添茶的事情我來做便好。”


    “六郎還小,茶湯滾燙,小心受傷!”


    阿靜有些擔心,張昌宗已然道:“放心,我手穩,手力也不弱,小心些,絕對不會燙到的!”


    說著,拿起桌上的長柄銀勺,給鄭氏和鄭屹都添了一輪茶湯,果然手很穩,銀勺一絲抖動也沒有。自己碗裏也加了些,端起吹涼,喝了一口——


    沒鄭氏煮的好喝!


    喝了茶湯,看阿慶在給鄭氏打扇子,便主動過去幫阿靜煮茶。鄭屹應該就是先幫他爹娘來打前哨的,送了一馬車的東西來,怕張昌宗多想,還特意向他解釋了一下,直言並非是張家照顧不好,而是他為人子侄的一片孝心,望張昌宗不要多想。


    很多年前,張昌宗剛開始做偵察兵,被班長手把手的教,班長說,作為偵察兵某些時候是需要喬裝改扮的。化妝的時候,要符合身份,喬裝一個普通的農民工,卻對一次消費上百塊的東西不以為意,那是要露餡兒的。


    班長的意思或許是想說細節決定成敗,但在內心逗比奔放的張昌宗看來,那就是告訴他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張昌宗對自個兒的身份有清晰的定位。


    在這次鄭氏姑侄的曆史性會麵中,他就是一顆壁花,需要的時候賣個萌表現下他的乖巧,不需要的時候保持安靜。你看,還能去哪裏找到像他這麽識時務的小朋友?有嗎?還有誰?站出來!


    張昌宗不想插嘴鄭氏姑侄的說話,便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似的,幫阿靜、阿慶做了不少事兒,等一鍋茶湯喝完,鄭屹也在張家坐了一個多時辰,謝絕了鄭氏留飯的話,起身告辭。


    鄭氏見留他不住,轉首吩咐張昌宗:“六郎代我送送九郎。”


    “喏。”


    張昌宗應了,束手待客:“九叔,請。”


    鄭屹深深看他一眼,沒說什麽,向鄭氏行禮後,方才走人。鄭氏看著張昌宗把侄兒送出去,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目光悠遠,不知在想什麽。


    張昌宗把人送到大門外,鄭屹道:“老人家便有勞六郎你了。”


    張昌宗連忙道:“太太不止是九叔的姑母,還是我師父的母親,我的太太,小子待她好是應該的,九叔不用擔心,小子全家上下會努力照看好太太的。”


    鄭屹道:“我並非瞎眼無心之徒,你家的用心,自然全都看在眼裏。然我們與姑母分別二十餘年,如今重聚,便是再用心也嫌不夠。六郎說此話可對?”


    張昌宗點頭:“九叔說的是,小子能理解,定然用心就是。”


    鄭屹又交代了幾句,方才告辭。


    待送走鄭屹,張昌宗迴去,進門一看,鄭氏已然恢複往日的平靜從容,再沒剛才那般動容的神色,幽幽對張昌宗道:“辛苦六郎陪我見客。”


    張昌宗立即笑道:“太太說的是哪裏話,您是我的太太,我是您的徒孫,一切都是應該做的。”


    習慣性的嘴甜。


    鄭氏不置可否,隻是清淡的一笑,道:“六郎受累,今日沒去進學,快去讀書練字吧。”


    張昌宗應了一聲,不過,人卻沒動,想了想,幹脆在鄭氏對麵一站,一揖到底:“太太,弟子有一事稟報,想請太太指點。”


    鄭氏微微一怔,目光投向張昌宗,問道:“何事?”


    張昌宗道:“弟子與秀兒妹妹辦了一家書坊,想做點兒事情,目前有兩個思路,請太太指點。”


    “書坊?”


    鄭氏微微一頓,眼睛看張昌宗一眼,卻沒太多情緒暴露,點頭,道:“且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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