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屋子的笑聲戛然而止!


    張昌宗心裏默默罵娘,臉上倒是保持著天真之態,不用扭頭就感覺李旦在禦座上不安的動了幾下。以如今二聖並列,太後坐上皇帝坐下的樣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此人問話問得誅心。


    這是不把別人的小命兒當人命看呢!問得這般直白,連孰大孰小都不會說,沒學問!沒知識!沒文化!


    張昌宗想也不想的懟迴去:“最小自然是我,最大總不是你!”


    “噗嗤”——


    卻是群臣中有人忍不住發出的噴笑聲,不過,隻短促的一聲便立即止住了。看那中年大臣的官服顏色,也不知是否是怕得罪他被報複。


    那大臣想來臉皮比張昌宗還厚,聞言也不惱,雖隱隱有些失望,不過,居然還是笑眯眯地繼續道:“算你說對了。那你再說,太後與陛下……你更尊敬誰?”


    臥槽!這個問題太流氓了,這已經不是逗孩子的範圍了!用心也更加的惡毒!


    不用打聽他是誰了,看官服顏色,再看問話的內容,張昌宗已經猜得差不多了!媽蛋,這廝要不是武家人,張昌宗願意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心裏把會的三十二國罵人外語都念叨了一遍,張昌宗繼續咯噔都不打,直白的道:“自然是太後!我娘說了,天下的母親都不容易,都需要兒子尊敬愛戴。皇帝哥哥也是兒子,阿娘說了,做母親的心是一樣的,想來做兒子的也差不多吧?”


    說著,還求證似的朝李旦同學看了一眼,意在尋求認同。李旦悄悄把團起的手往褲子上擦了擦,擦去手心裏的汗,含笑應道:“六郎說得對,我也是一般,第一敬重者非母親莫屬。”


    張昌宗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立即露出一種“英雄所見略同”的欣喜來,一邊嗯嗯點頭,一邊笑道:“對呀對呀,小子我也最聽母親的話,聽阿娘的話總是沒錯的,我們全家都聽我娘的!皇帝哥哥果然英明,小子我也很尊敬英明的人!”


    胡攪蠻纏、連消帶打,總算把那大臣的誅心之問應付過去,如果武氏還不滿意,那張昌宗也沒辦法了,愛咋咋地吧!


    然那紫袍大臣卻沒有打算放過他,依舊笑眯眯地問道:“然皇帝為君……”


    張昌宗不敢再讓他說下去了,果斷的轉身,“噗通”一聲跪在武太後的麵前,滿臉委屈的問道:“太後,您的大臣欺負小孩子,您管不管?”


    武氏顯然也沒想到張昌宗會這般應對,微微一怔後,旋即笑著朝旁邊看了一眼,上官婉兒立即上前去拉張昌宗。


    張昌宗直接以五體投地狀趴在地上,還把手藏在身下,耍賴道:“不起來!太後不給小子主持公道,小子便不起來!我是小孩子,耍賴天經地義,有人仗著年高勢大欺負我一個小孩子,這天下還有這般道理嗎?不服氣,堅決不服氣!”


    上官婉兒抬頭看武氏一眼,武氏臉上笑意盈盈,也不見生氣或是反感的樣子,反而笑眯眯地哄他:“你想要本宮如何為你主持公道?”


    張昌宗很想說罷官砍頭,不過,這也隻能在心裏想,嘴上自然隻能道:“打他屁股!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欺負一個小孩子呢?我都不欺負侄兒們,阿娘說了,做長輩要有做長輩的樣子!”


    武氏不禁又是一笑,果真是個孩子,再聰明也會信了他娘哄他相讓侄兒的話。聞言笑著故作為難的道:“怕是不成的,三思乃是成人,若被打了那處,今後恐再無顏見人了!”


    那是你把你侄兒的臉皮想的太薄了!


    張昌宗心裏哼哼著,故作駭然的道:“大人要麵子,難道我一個小孩兒就不用要麵子了嗎?不過,被打屁股確實挺難為情的,那好吧,就罰他把‘我錯了’三個字抄寫一百遍,寫完了請太後您審閱,寫地不好的重寫,字跡不端正整齊重寫,不認真也重寫!”


    說的太順嘴了。武氏笑問道:“看六郎經驗豐富,莫不是往日也是這般被阿韋罰的?”


    “啊!”


    後知後覺的捂嘴,不過,為時已晚。大殿之上,上至太後武氏,下至群臣,不管是真心也好,湊趣也罷,大多笑起來。


    上官婉兒笑著順勢把他拉起來,屈指彈了他額頭一下,看他疼得立即捂腦袋的樣子,笑道:“你這小機靈兒鬼,張郎中言道你功課頗好,為何還會被罰?”


    張昌宗不好意思的道:“大蟲都有打盹兒的時候,我還小,初出茅廬,經驗不足,難免有疏忽之時,慚愧,慚愧!”


    居然還不好意思的拱手。


    武氏喜他聰明,想起召見他的原因,順口問道:“你都讀了什麽書?”


    說到讀書,張昌宗立即端正身形,認真的答道:“迴稟太後,讀了《孝經》、《切韻》、《千字文》、《論語》、《詩經》。目前正跟著先生第十遍通讀《孝經》和《論語》,間或夾雜著講些《爾雅》。”


    武太後略頷首,朝上官婉兒看了一眼,笑道:“六郎才四歲,此一事上,婉兒不及他。”


    前天才少女上官婉兒掃了張昌宗一眼,不服氣的道:“太後說不及,婉兒卻不服。也不知六郎的書是真讀懂了,還是不求甚解。若隻是不求甚解,那婉兒便隻能蒙冤認輸!”


    武太後寵溺的看她一眼,笑著指了她一下,不過,還是從善如流的考校張昌宗:“你既已通讀過《孝經》和《論語》,那六郎你來說說,《孝經》教什麽?《論語》又是說的什麽?”


    讀書張昌宗是認真讀了的,也認真的思考過的,問讀書的問題,他是不懼的,就怕讓他作詩。於是,張昌宗昂然答道:“小子以為《孝經》教導為人之道,《論語》教導處世之道。”


    武太後已然做好了聽他長篇大論的心理準備,結果不料他答來竟然才短短兩句,每本書也不過是四個字,頓感驚訝,咀嚼道:“為人之道……處世之道?此話何出?細細講來!”


    “喏!”


    張昌宗應著,心裏整理著詞句,打算把自己的心得和想法講一講。正好趁著小孩子的身份,講錯了也不會有人苛求的便利說出來,權當是一場學習心得的交流會。


    這滿殿的大臣們,不受都是飽學之士,但也有學問好的,比如麵前這個叫上官婉兒的美女。她的文才,是天下公認的好,是有曆史記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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