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昌期已經請過一天假專門送孩子們上學,第二日自然不能再請,由來財趕車去送,臨出門前,張昌儀把張昌宗拉到一邊叮囑:“二哥知你心中有數,然在學裏,還是望你注意些,莫要失了分寸,招惹事端。”


    “喏,二哥放心罷。”


    張昌宗胡亂答應,打算先把二哥應付過去再說。人跟人的經曆不同,生活環境不同,為人的行事方法自然也會有區別,二哥謹小慎微慣了,沒必要為這種小事兒跟他倔,反正他心裏有數。


    二哥拍拍他頭,為他的敷衍,笑罵:“如何放心得下?你不想著我們,也多顧念一下阿娘,阿娘年紀大了,你當有些輕重才好。”


    說到韋氏,張昌宗也沒了脾氣,規矩的應著:“喏。”


    張昌儀拍拍他,方才快步出門趕著上職去。張昌宗被來財抱上馬車,車裏,一群小孩子幾乎都沒什麽坐像,擠成一團,互相依靠著。張昌宗上去,絲毫沒有大人的自覺,直接一屁股擠進孩子們中間,大家又你擠我,我擠你的開始玩鬧起來,嘻嘻哈哈,熱熱鬧鬧。


    到了學裏,華為手腳勤快的擦著案幾和坐榻,隻是,進學的人多,仆從卻隻帶了一個。張昌宗幹脆自己拽了塊抹布自己擦,看華為一個小屁孩兒幹活兒他閑著,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正擦著,張景雄帶著方瀚和一串西府的孩子進來,見狀不禁嗤笑一聲,滿臉滿眼的輕視。


    張昌宗不為所動,張易之臉孔一紅,粗聲喝罵華為:“動作快些!”


    “是,是!五爺請稍待!”


    華為更為賣力的擦著,奈何小人力弱,自然相形見絀,越顯狼狽。那樣子,逗得張景雄一群人哈哈哈哄笑不停,笑得東府的一幹小孩子們個個羞的臉孔血紅,低頭不已。


    張昌宗本不欲與小孩子計較,見狀拍拍額頭,丟開抹布,問道:“景雄哥笑何事?”


    張景雄頭顱一昂,小胸脯一挺,道:“六郎辛苦,連擦桌子這般活計都要自己動手,端是可憐。”


    話音一落,張令德、張令祥、方瀚又齊齊哄笑了起來,笑得東府的一幹孩子們,除張昌宗外,個個頭顱低垂,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嘛,好幼稚!


    張昌宗一邊吐槽著,一邊懶洋洋的道:“原來如此,小弟看景雄哥仆從眾多,想來人手足夠,想來是見小弟家中人手不夠,有意襄助?也好,天氣怪冷的,如此就勞煩景雄哥的人了。”


    這下輪到張景雄臉紅了,不過,與張易之不同,他是氣的。張易之故作大聲的哄笑出來,起哄道:“多謝景雄哥友愛手足!”


    一頂大帽子扣下來,張景雄不說話了!


    跟著他的小廝倒是個機靈的,眼珠一轉,左右望望,立即陪笑道:“都怪小的笨,眼裏沒活計,居然讓郎君親自動手,六郎快請放著,讓小的來!先前老爺還曾吩咐過小的,說學裏的諸位郎君年紀尚幼,讓小的眼裏要有活計,勤快些,不想小人愚笨,竟忘了老爺的囑咐,該打,該打!五爺、六爺請歇著,小的來便行。這位小兄弟可是叫華為?我叫興旺,我二人一起可好?”


    張昌宗看他上道,似有意平息爭端,也不為己甚,嘻嘻一笑,拱手道:“如此,便勞煩興旺你了。”


    “不敢,不敢,這都是小的該做的。”


    興旺恭敬的說著。張景雄粗聲道:“賃多廢話,還不快幹活!”


    “是,是!”


    有興旺轉圜,雙方都沒再說。擦了桌子在坐榻上坐下,李先生便進來了,如昨日一般,進來便先抽查昨日布置的功課——


    張景雄背《論語》雖有些咯噔,但也背下來了!張令德、張令祥兩兄弟背書則有些艱難,顯然昨天並沒有好好地完成功課,方瀚依舊背的又快又好。唯一的女孩子令薑,先生並沒有嚴格要求,隻讓她能讀會寫便成。


    檢查完西府的,輪到東府,年紀最大的文陽打頭,《論語》背得又快又好,也不知是否早晨背太多一時順口的緣故,居然把剩下的全部都背了出來,背完了才後知後覺的察覺,手一捂嘴巴,略有些畏縮的看著先生。


    這老實孩子!


    坐他前麵的張易之直接扶額,張昌宗笑了笑,倒是不介意文陽無意間的暴露,反正,他心中也另有打算,文陽這般,倒省了找時機的功夫。


    李欽讓略皺了皺眉:“堂堂男兒,何以如此作態?手放下來,背挺直!”


    “喏。”


    文陽連忙端正站好。


    李先生這才問道:“《論語》二十篇盡皆會背了?”


    “迴先生,是的。”


    李先生不禁大感奇怪:“昨日還不會,為何今日便會了?”


    文陽歎了口氣,悶悶的答道:“今晨起榻後,朝食前跟著六叔背會的。”


    不論是誰,背一百二十遍都會了!隻是,六叔的一百二十遍背書法,全部背下來,真的並不是什麽愉快的體驗,文陽說起來還有些怏怏。


    李先生看他表情便知其中必有緣故,點點頭,也沒細問,而是接著查張易之的功課。張易之也沒讓李先生失望,一個咯噔不打的全背出來了,不過,背到昨天先生布置的地方,他便戛然而止,小臉雖然板著,眼中的得色卻一眼就讓人看穿。


    張昌宗用腳趾也能猜到,五哥這是打算隱瞞已經全部會背誦的事實,按照先生的分派來,這樣他就每日都能完成功課,再不用被罰不說,說不定還能被先生誇獎。


    這小聰明耍的!張昌宗表示無語,少年你這麽天真,考慮過阿弟的感受嗎?真.老黃瓜.偽.少年的張昌宗表示做人的差距真是好大啊!


    李先生也不知是否看出來了,不置可否,緊接著抽查文英、文貞的功課,俱都完成得挺好。滿意的點點頭,繼而查起張昌宗的來——


    沒讓他背《孝經》,也沒讓他背《論語》,而是抽查昨天教的《切韻》。好在張昌宗確實已經記牢,被老師查問,自然對答如流。


    抽查完功課,李先生挺沉得住氣,也沒多問,按部就班的先給年紀小的這幾個分派功課,除了《孝經》,還布置了《千字文》,張昌宗這裏還被增加了《切韻》。


    讀書、練字,一早上張昌宗都很專心,到午休的時候,西府的孩子們被仆役帶著迴府吃點心、午休,學裏又隻剩下東府的孩子的時候,李先生突然出聲:“且等一等!”


    文陽被管怕了,老實的站著,文英一向唯哥哥馬首是瞻,自然也不會亂跑。文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也跟著老實站著,張易之眼珠亂轉,心裏不知在琢磨什麽。張昌宗不怕,笑嘻嘻地站住:“先生有何吩咐?”


    李先生掃他一眼,問道:“昨日,五郎、文陽、文英、文貞四個,背書都還有些磕絆,為何今日竟能順利背完?六郎,其中是何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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