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火之人被幾個侍衛拖了上來,看其容貌,赫然便是今晨隱入市井伺機縱火的那人。


    那人自稱張濤,自上殿起,除了一臉憎恨的眼神隱隱的掃向了一旁已經瑟瑟發抖的荀其芳,就再也沒有朝著其他的人多看一眼。


    對於秦帝的質問,他對自己的所有罪行都供認不諱,講述時的表情也十分平淡,像是一心赴死之人。


    這倒是讓秦帝有些驚訝,不由奇怪道,“張濤,孤看你不像是罪惡之人,為何會想要燒了孤的糧草?”


    張濤聞言一滯,又看了眼神情疑惑的秦帝,倏然一行熱淚便落了下來。


    他深深地叩首拜伏在地,“陛下英明,草民本良民,無心害秦。可是草民知曉了這糧倉是歸京兆府尹荀其芳管轄,糧倉被燒,荀其芳多少也會被怪罪,草民正是為了這個。”


    秦帝聞言不由得更加疑惑,“七尺男兒,哭成如此模樣,這荀其芳做了什麽,讓你為了報複他,居然甘願冒著被殺頭的風險?”


    荀其芳心知不妙,但也未曾開口。如今多說一句,都隻會加深自己的罪行。即使這賤民指控他,也不過是幾條賤命,還不足以要了他的命,頂多降職罷了。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撇清寧洵刺殺案,保住性命要緊。他要告禦狀,就任他告去吧。


    於是張濤得以毫無阻攔的哭泣著陳訴了荀其芳為官時的種種罪行,將自己全族被滅的冤情,句句珠璣,涕淚俱下的講述出來。


    荀其芳知道此人講得是一件事實,那時他方才上任,心氣極重,這件案子的確處理的不甚妥當,也無法狡辯什麽。頂多就是,沒想到居然還留了這麽一個活口。


    秦帝越聽越心驚,荀其芳作為京城父母官,居然如此行事,當真是殘忍至極。秦帝有些聽不下去,便揮手示意他停下來,“行了,你的事情孤已經知道了,孤會為你討一個公道迴來的。”


    張濤急忙叩首謝恩,落下的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草民叩謝陛下隆恩,草民就是死,也值了。”


    “欸。”秦帝歎了口氣,隨後就對著圖幟道:“把他押下去吧。張濤,孤雖憐你身世多舛,但是你燒了孤的糧草,罪無可恕,死罪難免。”


    張濤的心意已滿,知道自己難逃死罪,於是叩首謝恩,隨後便沉默著被押了下去。


    寧洵的目光安靜劃過他的身軀,瀲灩的雙眸逐漸沉寂了下去。


    張濤一走,秦帝便重重拍案道:“荀其芳,你可知罪!?”


    荀其芳不敢怠慢,急忙跪倒在地,用肘撐地,匍匐向前,一邊懺悔道:“罪臣知錯,這些都是罪臣疏忽不察,才導致的慘案,罪臣的心中也萬分悲痛,請陛下怪罪,這樣臣身為父母官,內心才得以有片刻的安慰。”


    秦帝有些愕然荀其芳認罪之快。


    然而緊接著荀其芳的眼睛裏也流出了淚水,“可是陛下,刺殺寧洵世子的,真的另有其人啊!微臣根本就沒有加害寧世子的理由,請陛下相信微臣啊!”


    秦帝的心裏已經隱隱有了些許動搖。的確,加害寧洵對於荀其芳來說,百害而無一利,荀其芳的確沒有殺人動機。那麽,是不是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裝作了他的樣子出現在寧洵的麵前,想要讓寧洵誤以為是荀其芳害的他呢?


    秦昱也從最開始的懷疑中清醒了過來,無論荀其芳是否對他有所隱瞞,荀其芳也是自己這邊的人,這個父皇清楚,文武百官也清楚。一旦荀其芳獲罪,對自己的影響難以計數。況且寧洵此次來勢洶洶,很明顯是想要一舉除掉荀其芳。雖然他猜不懂寧洵的目的是為了什麽,但是最起碼,千萬不能讓他輕易得逞。


    於是趁著秦帝動搖的片刻,秦昱上前一禮,隨後便要張口為荀其芳求情。


    “兒臣鬥膽,求父皇看在荀大人……”


    寧洵的目光陡然鋒利,隔空傳音道:“圖幟,讓他閉嘴。”


    於是一旁待命良久的圖幟倏然上前一步,看著秦昱道:“末將看到太子殿下的時候還有些驚訝,太子殿下的速度完全在末將之上啊,末將原本還以為太子殿下如今正在金市受著百姓歌頌呢。”


    歌頌兩個字眼一下子戳中了秦帝心中隱藏已久的心病,他的注意力也被暫時轉移而走,看著秦昱的眼神有些不善,“圖幟,你且給孤說說,太子殿下為何會受著金市百姓的歌頌?”


    圖幟就一臉崇拜的講述了太子殿下在金市火起的第一瞬間便趕赴了現場救火,安置災民的愛民故事。


    “陛下你不知道,當時所有的百姓都跪在地上,稱太子殿下是大秦的救世之主,是天上降下來的神明呢。說起這個末將還有些汗顏,太子殿下本來在質子府舉行喪禮,趕到現場的速度卻比我們這些駐紮在內外城之間的禁衛軍還要快呢!”


    秦帝聽到這裏便已然青筋暴起。昱兒作為太子的確很優秀,甚至優秀的挑剔不出半點不足。可是錯就錯在,秦昱太優秀了,優秀的這光芒已經遮住了他的父皇,忘記了他父皇還活在這個世上,忘記了他的父皇才是真正的大秦之主!


    圖幟還不忘繼續添油加醋,看著秦昱陰扈的神情一臉崇拜道:“太子殿下,您的馬匹一定是馬譜上赫赫有名的駿馬,居然這麽快便已經趕迴了朝陽殿,不知改日可否讓末將看一看您的寶座?”


    秦帝在心裏冷哼一聲。什麽馬匹迅速,分明是孤這個兒子在皇城裏布滿了眼線,方才能夠如此的消息靈通吧。


    秦帝揮手打斷了秦昱的求情,冷聲道:“孤的兒子好大的本領,真是讓孤驕傲。既然你這麽關心百姓,現在也就別站在這裏了。下去吧,帶著圖將軍看一看你的寶馬也好,孤現在不想看見你。”


    “父皇……”秦昱有些不可置信,但在他還沒有明白過來為何秦帝的態度會如此轉變之前,圖幟便已經上前謝了皇恩,隨後就拉了秦昱下殿,“太子殿下,帶末將去看你的馬匹吧,末將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圖幟身份特殊,雖然有些無禮,秦昱也無法怪罪他。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父皇又很明顯的對自己動了怒火,秦昱就這樣被圖幟半拖半拽著離開了。


    秦帝疲倦的看了眼跪在一旁冷汗層出的孫德,隨後也不耐煩的做出了指令,了結了金市縱火一案。


    “守將孫德未盡職責,導致金市火起,糧草被燒。看在不是主謀的份上,孤饒你不死,這便削了你的職位,降為庶民,打二十大板,便迴去吧。”


    孫德一聽自己的命保住了,急忙叩首謝了恩,便被兩個侍衛帶了下去。才智平庸的他並沒有意識到他的命不久矣,因為他聽從了寧洵的提議,導致太子受到了猜忌。


    幾人一走,殿裏便隻剩下了秦帝,寧洵,跪著的荀其芳,與太皇太後,秦瀅公主。


    秦帝揉了揉太陽穴,疲倦稍稍舒緩,隨後對著寧洵道:“寧洵,你說荀其芳想要殺你,你能否告訴孤,他的動機在何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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