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樹嫩黃新葉,汜水潺湲,流水聲陣陣,岸邊嫩柳抽芽。


    一隻麻雀飛過清淺溪水,兩隻精明的瞳仁正在四處掃視,一個少年的麵孔卻倏然出現在眼前。


    雀兒一愣,擺翼的幅度逐漸減小。


    眼前這少年俊顏呈現詭譎的蒼白,單薄的嘴唇毫無血色,妖氣深重。那少年隻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舉手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他的身形就漸漸消失,化為了一棵蓊鬱的槐樹。


    雀兒思索片刻,便不再展翅飛翔,而是收了翅膀,飛落在少年化身成的那棵槐樹的枝杈間。


    雀兒認出來,這小子是桑婆婆的親外孫,從小生長在汜水。沒想到自己剛來,便見到了他。


    樹下傳來少年略顯沙啞的嗓音,“雀兒,好久不見。”


    雀兒欣喜道:“與少爺一別已近十年,看少爺麵色,少爺的修為似乎大有精進。即使現在迴到臨安,也不用怕那些嫡係子弟的欺辱。再者,桑婆婆也會護著少爺你的。少爺,你為何不迴臨安,卻偏要甘心待在汜水這般荒涼的地方呢?”


    那少年一頓,隨後腦海中就不由得想起了那個長發及腰,杏眼盈盈的少女。


    少年微微撇唇一笑,“雀兒,桑家爭了太久。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比起爭來鬥去,我倒寧願長居於這與世隔絕的汜水,安然度日。”


    “槐桑少爺……”雀兒還是有些不甘心,正想再度勸說,卻猛然瞥見少年蒼白麵容上的凝重神色,不由驚愕道:“少爺,怎麽了?”


    槐桑的視線移向了被層層密林遮掩住的樹林盡頭。


    雀兒也隨之看去,不由得唿吸凝滯。


    清澈的溪水間,青石被衝刷的一塵不染。


    而那些山體滑落而形成的岩石之間,此時正安然靜坐在一個一襲白衣的少年。


    那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挽著的素袖鑲著華貴銀線穿成的朵朵精致蓮花。少年墨發隨意的披下,隻用一條素帶束起一綹。


    從側麵能看到少年清雋絕倫的麵容,以及少年額上係著的溫潤圓玉。


    少年的一雙足鞋襪已褪,此時正浸泡在清涼的溪水之中。衣襟半敞,雙手托腮,手中恭謹的握著一柄長竿,長線散及水中,餌鉤清晰可見。


    原來是在釣魚。雀兒明了,可是轉瞬又有些疑惑,像這般清風朗月姿色絕世且明顯涵養良好的少年,又怎麽會出現在汜水這般的荒郊野外?


    槐桑眼裏的疑惑不比它少。


    汜水向來沒有外人造訪,即使有,也都是槐桑認識的貴客。而這少年從半個時辰前便來到了這裏,原本看起來甚為風塵仆仆,經過一番清洗過後,便十分自來熟的坐在了那邊悠然自得的釣起了魚。


    不知道為什麽,他打看這人第一眼,就極為的不舒服,莫名的便升起了敵意。


    汜水那麽大,在哪裏釣魚不好,偏偏要跑來他的地盤?


    他已經在這裏偷窺了很久了,正在考慮要不要現身把人攆走,雀兒卻剛好到來,阻止了他即將邁出的腳步。


    雀兒似乎隱隱發現了槐桑的心思,不由得失笑。


    原來槐桑少爺的小孩心性如此重,倒也的確不適合去攪進那隨時都可能喪命的陰謀鬥爭中。也罷,自己還有事在身,就先找個借口撤身吧。


    “槐桑少爺,想必那人是人類的貴族子弟,偷懶跑來這汜水遊山玩水的。少爺,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槐桑頓了頓,又看了眼那一心釣魚的少年,苦惱道:“隻要他沒有心存異心,他愛釣魚,就讓他釣吧。我站在這裏也有些時辰了,著實心累,還是迴去吃草莓好了。”


    頓了幾秒,槐桑意識到有些不對,“雀兒,你來汜水,又是為了何事?”


    雀兒一噎。呃,總不能直接告訴他自己是奉命前來調查汜水的吧。


    於是雀兒淡淡道:“桑婆婆最近的身子不好,聽說祁山上有很多的名貴藥材,可以補血益氣。所以婆婆就派了雀兒來找找藥材,順便再拜訪一番少爺你。看到少爺生活的不錯,那雀兒也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原來是這樣,雀兒,需不需要我派幾個族中的孩子幫你去找?”槐桑有些擔憂桑婆婆的病情。


    雀兒搖頭道:“不用了少爺,雀兒有追蹤秘術,找起來也不難的。”


    “噢。”槐桑點點頭,“那我就不耽擱你了,你快去吧,我也要迴去休息了。”


    “是。”雀兒微微一禮,隨後就展翅飛向了遠方。


    槐桑又看了眼那個安然垂釣的少年,隨後便揉了揉困倦的太陽穴,轉眼就消失在原地。


    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那個垂釣少年的手指便微微一動,一雙明眸視線忽轉,便朝著兩人消失的地方直直看來。


    看到那裏空空如也,心裏的警惕才逐漸放下。


    盯了他快半個時辰,終於肯走了。


    少年重重的歎了口氣,隨後,又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闔眼小睡。


    午後的暖陽照射在少年白淨的麵容上,白衣仙然,投下光影斑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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