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慎三說道:“原本不想打擾高主管,但既然遇見了,自然是要去坐坐的,有些事情也需要先給你們主管辦打個招唿。”


    一聽說原本不想打擾他,高明亮一顆心就“咕咚”放下了,神情就更加熱情了,帶著趙慎三走進書記辦公室。


    趙慎三也不想再跟高明亮羅嗦,坐下就直接進入主題說道:“高主管,我這次來,是因為我負責的案子有些問題需要跟馬慧敏同誌溝通一下……”


    高明亮一聽大驚失色,為了表示尊重,也為了保持談話的隱秘性,他趕走秘書正在親自給趙慎三泡茶,手裏的茶葉盒子一抖,一下子倒進杯子裏大半杯茶葉,趕緊一邊手忙腳亂的往出倒,一邊驚惶的問道:“馬慧敏同誌也有問題?這就要把她帶走了嗎?怎麽事先沒有絲毫預兆呢?”


    趙慎三看高明亮緊張,淡淡的解釋道:“高主管,目前還僅僅是需要馬慧敏同誌配合一下,提供一些情況,並不是正式的雙規,你不要擔心。”


    雖然趙慎三的迴答好似很輕描淡寫,但高明亮是一個在職場侵淫多年的幹部了,他雖然帶著些知識分子那種臭清高之氣,但是,對於職場的套路也是十分的熟稔,否則也不會在當初跟林茂人兩虎相爭卻被郝遠方暗中搗鬼坐收漁利,致使他跟林茂人都黯然離開雲都後,從這次深刻的教訓中讓他更進一步的明白了作為一個領導者,想要持有絕對的掌控權,沒有得力的部下推車是不行的,在省教育廳短暫的低沉後很快就崛起,終於擔任了武平市的主管,跟林茂人呈並駕齊驅之勢態。


    到達武平後,高明亮生恐人生地不熟的被當地幹部欺生,曾經想把鄭焰紅要過去跟他做搭檔,但被鄭焰紅婉拒,誰知馬慧敏敏銳的察覺了這個機會,主動伸出了投懷送抱的臂膀。雖然他對馬慧敏這個女人並不太感冒,覺得她太過功利油滑,工作能力卻又十分一般,但為了獲得主管辦常委的關鍵一票,懷著聊勝於無的心態,高明亮還是捏著鼻子答應了馬慧敏的請求,跟董事處組織部提議要帶馬慧敏過去,終究是怕這個女人能力有限,沒敢給她要過於重要的職務,幫她要了宣傳部長這個位置,好歹是個常委就成。


    沒想到帶著馬慧敏倒了武平之後,這個女人還真是成了高明亮大大的臂助,在他獲取絕對掌控權的過程中,不惜鞍前馬後衝鋒陷陣,幫他清除異己培植親信,時不時的還會在他十分寂寞時恰到好處的撫慰一下他幹渴的身體,這也就讓他放棄了對她的負麵成見,一步步提攜她擔任了組織部長以及現在的武平市紀檢部總監,這也是為馬慧敏下一步接任武平總經理打基礎。


    雖然在高明亮內心深處,根據他知識分子特有的癡情本性,他始終認為這一輩子他隻深愛過一個女人,那就是鄭焰紅,除了她之外,任憑滄浪之水三千,他卻隻取一瓢盛滿鄭焰紅的碧水引用,除了鄭焰紅幻化而成的巫山雲霧,他也拒絕天下所有的霞光。但是,他作為一個功能正常的男人,也不能因為吃不著天鵝就餓死,故而,馬慧敏填補了他的空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久而久之,高明亮已經對馬慧敏有了一種習慣性的依賴,依賴她利用她得天獨厚的靈敏嗅覺、聽覺、視覺,幫他得到他想聽想看想聞的任何信息,也在深夜寂寞,又不願意冒險發展新情婦的狀態下,任由她慰藉他幹渴的本能。


    現在,乍一聽到趙慎三說要傳喚馬慧敏問話,高明亮剛剛因趙慎三說目標不是他本人時鬆弛下來的神經,又一次因馬慧敏而緊繃起來。這也並非是純粹的關心則亂,是因為高明亮明白,雖然“傳喚”“詢問”是紀檢部慣常的工作方法,一般應對於紀檢部對其已經有了某種極度的懷疑,但尚未有相對確鑿的證據來證明已經違規的幹部,而執行“雙規”的時候,是紀檢部已經通過外圍調查,掌握了相當多的確鑿證據,基本能證明這個人已經違反了紀律國法,已具備給予紀律政紀處分條件的人員,這才會公開執行“雙規”的。


    故而,一般幹部聽到“雙規”這兩個字就已經等同於法院判決了,來源就在於紀檢部也不願意無的放矢,製造一些緊張氣氛,把人控製起來查了半天沒事,又把人放迴來,能夠夠得著“雙規”的都已經是地位相當重要的領導人了,輕易動一動很可能就會引發極其嚴重的多米諾骨牌效應,所以若非十拿九穩,紀檢部絕不會輕易使用“雙規”這個殺手鐧的。


    非但如此,公開的傳喚問詢某個幹部,也是十分慎重的手段,畢竟,詢問就等於是告訴對方,我們已經懷疑你有某種問題了,你最好采取配合的態度趕緊說清楚,還可能僅僅給你紀律處分,若是不配合,接下來就是單獨交待了。這種手段基本上是“雙規”的前奏,也是一種震懾作用,一般針對於協同主犯一起違紀的幹部。這種措施從某種角度來剖析的話,也可能看作是對“汙點證人”的一種獎勵措施,意思是隻要你幫助專案組證實主犯的問題,就可以給你寬大處理。當然,這種寬大也要取決與這個“汙點證人”身上的汙點到底有多大,若是油汙到連寬大之後都仍然無法洗淨的地步,該承受的懲罰一樣不會逃掉。


    這就是高明亮為何大驚失色的緣故了,一則馬慧敏這個女人雖然並不十分出眾,但在目前的武平市,卻是他高明亮貨真價實的左膀右臂,她尖酸刻薄的本性,跟刁鑽厲害的一張嘴,屢次在常委會上力戰群雄,讓高明亮被人質疑的決策毫無懸念的成功通過,可以說高明亮獲得的所有業績,這個女人都功不可沒。當然,有些隱秘性的事情,也都是馬慧敏出麵幫高明亮辦好的,他當然不知道馬慧敏會背著他自己先吞下十分之七八,才把剩下的兩三分好處說給他,雖然高明亮有自己的節操,並不要賄賂好處,馬慧敏說了他也會順勢讓她退迴,但人情總是他落了的,若是這女人被趙慎三帶走,詢問中間扯出什麽對他不利的事情來,那可就糟了啊!畢竟這幾年來,兩個人基本上是站在同一輛馬車上的,平常享盡了風頭一榮俱榮過,現在一個倒下了另一個豈能不一損俱損?


    看著高明亮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茶杯裏都是茶葉,茶葉筒裏麵倒空著,而他下意識的把茶杯對準茶葉筒,看起來是想把失手倒進去的茶葉弄迴到茶葉筒裏,卻根本沒留意那茶葉順著筒邊“撲簌簌”都落到地板上了。


    “高主管,我馬上就走,不用給我泡茶了,看這茶葉不錯,都掉了可惜了,趕緊收拾一下吧。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去馬慧敏同誌辦公室裏等她吧,不打擾你工作了。”


    趙慎三怎會不理解高明亮的緊張何來,但他偏偏不想去安慰這個被惶恐籠罩住的高主管,更不會開口告訴他沒事的,這次辦案子最首要的一個宗旨就是就事論事,不株連,不蔓延,絕不會因詢問馬慧敏就注意到武平的執政方麵上來的。他不作任何解釋,任由高明亮因胡亂猜疑而備受煎熬,就是想讓高明亮難受難受。(原因嘛,你們懂的。


    看著趙慎三站起來就要走,高明亮手忙腳亂的趕緊把手裏的東西胡亂丟在桌子上,隔著桌子一把拉住了趙慎三的手,低聲央求道:“趙經理趙經理,稍等稍等,再說一句話,再說一句話好吧?”


    趙慎三心裏很是滿意,但滿臉的無奈說道:“高主管這是幹嘛?好吧好吧,有話就請說吧,我聽著總行了吧。”


    “趙經理,能不能……呃,我明白你們有紀律,隻是,你也明白,馬慧敏跟我都是從雲都過來的,這些年畢竟……她出了問題,我這個書記沒準也有責任的,所以……還是請趙經理看在咱們是雲都老人的麵子上,稍微……稍微透漏一下,馬慧敏到底是什麽問題引起您這位省紀檢部領導親自來詢問的?”


    高明亮很難堪,他明白自己的行為很過分,但若是趙慎三不說,他可能從這一刻開始一直到馬慧敏被處理,都難以吃得下睡得著了!與其如此,還不如試試看趙慎三能不能看麵子稍微透露點什麽,不至於心裏沒數。


    “高主管,你這就有些杞人憂天了嘛!”


    趙慎三說道:“我來找馬慧敏同誌,僅僅是詢問一些情況,又不把她帶走,等我走了,你大可以……啊,嗬嗬嗬!關心則亂了吧?行了,我走了。”


    高明亮先是一怔,馬上就明白趙慎三指的是不帶走馬慧敏,那麽等問詢結束後,他大可以問問馬慧敏問詢內容是什麽的。剛剛自己的確是太過神經過敏,導致在趙慎三麵前失態了,趕緊挽迴般的笑道:“哎呀呀呀……趙經理,您是不知道基層幹部的難處啊,稍一不慎就是是非,嚇怕了,嚇怕了啊!得,不耽誤您公務,您請。”


    趙慎三收起了笑容,他心想等老子問完了,馬慧敏會告訴你詢問內容才怪,就讓你先忐忑著吧!


    走出書記辦公室,趙慎三才發現馬慧敏已經戰戰兢兢守在高明亮的秘書辦公室候著了,顯然是聽到紀檢係統的頂頭上司大駕光臨,趕緊過來迎接招唿的,但她還一副不知道趙慎三的來意的樣子,看到他出來趕緊迎上來,依舊滿臉掛著她的招牌笑容親熱的說道:“趙經理,您現在成了我的頂頭上司,我都不敢叫您兄弟了,免得高主管以為我順杆子爬高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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