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她怕的是誰?雷震天?也有可能,以前沒見到過雷震天,趙慎三已經覺得這個人十分可怕了,這次在江州麵對麵之後,他更對雷震天那種能大能小,能軟能硬,思維縝密,能讓部下對他忠心耿耿的諸般表現暗暗驚歎,寧菊花之前作出輕藐雷震天的態度,又豈知她不是受了雷震天指示故意為之呢?


    但是,雷震天就算再可怕,來雲都的時間不長,寧菊花作為朱長山派去的“內奸”就算是勾搭上了,情分除外,對她形成的威懾度肯定也不會太大,現在人都走了,鞭長莫及的,寧菊花也不是沒見識過大人物,怕他則甚?


    難道,還有另外的人物跟這女人有關聯?寧菊花雖然是一介小女子,但她閱人無數,對男人的秉性脾胃拿捏得爐火純青,能夠在看到趙慎三之後就精準的猜測出他的脾氣,對症下藥把他騙的滴溜溜轉,一般的男人自然構不成讓她嚇到魂不附體的威脅,那會是誰呢?


    在趙慎三默默地猜度之間,寧菊花好生糾結了一陣子,終於艱難的說道:“是……是朱老大,朱老大跟市裏的肖總監聯手,想搞一筆大買賣……他們商議趁招商引資的機會,把雷震天拉進來,以江州銘刻集團的金字招牌,一定能夠換取市裏的許可……”


    短短幾句話,趙慎三已經驚呆了!雖然他逼迫寧菊花說,但寧菊花一問三不知,也絕對比不上此刻開口招了帶給他的震撼猛烈!他的初衷僅僅想從寧菊花嘴裏知道朱長山是不是那個引他入籠的“獵手”哪裏想到這樣一個花瓶樣的女人能夠深入到這個天大的騙局中呢?可是,這一個個字偏生就從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小腳色嘴裏吐了出來,說的又是局外人根本編造不出來的內情,怎不讓他大吃一驚呢?


    “他們一起找來了趙培亮總監,三人商議之後肖總監就出馬去了江州,帶迴了雷震天。果然,這個項目得到了市裏的認可,接下來就發生的這件事情您都知道的……趙總監,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寧菊花說道。


    “寧菊花,你說的這些是你聽誰說的,還是你參與了?”


    趙慎三壓住震撼開口問道。


    “我參與了。”


    “你參與了?你是以什麽身份參與的?他們商談也罷,肖冠佳去江州也罷,你都在場?”


    “是的,我都在場。”


    寧菊花語不驚人死不休般的說道:“第一次他們商議,朱老大叫上我,是想讓我陪肖總監的,但肖總監不喜歡我,朱老大也沒讓我走,讓我給他們端茶送水了,談話也沒避我。跟趙培亮總監商談的時候又叫上我,是因為我跟趙總監原本就有情分,幾次談話的地點都在朱老大礦區山莊裏,除了我,別人服侍他們吃喝也不放心,就又讓我去了。雷震天來了之後,帶來了一個半洋鬼子女人,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就有關係,肖總監喜歡的不得了,我就奉命搭上了雷震天……”


    寧菊花說道。


    “這麽說來,朱老大信任你的很了?那他們合作的具體計劃你還知道多少?”


    趙慎三問道。


    “我僅僅知道這大概的事情,細節肯定不知道,隻是聽說肖總監也並不是唯一一個拿大頭的官員,雷震天還一直抱怨替他人做嫁衣裳,忙活半天肉都被狗官吃了,他倒成了喝湯的了。我問他就跟誰分錢了,他不肯說。”


    寧菊花也不知道是真怕了還是又在撒謊,竹筒倒豆子般說道。


    趙慎三那個悔恨啊,都快趕上錢塘江大潮了!


    朱長山何等的眼力?人家出道混的時候他趙慎三還在玩尿泥呢,人家都能把寧菊花當成堪當大任的大將,而他趙慎三卻硬是被這個女人裝出來的單純外表所迷惑,傻蛋般的被人牽著鼻子走啊!


    “好吧,我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關於對付我,你有什麽可說的?”


    趙慎三咬咬牙,把一腔羞憤都咽下去,沉聲問道。


    “我剛才已經說了,朱老大提醒我這件事我參與太深難逃幹係,隻有好好跟你配合才能逃脫生天。我一看到你,就明白你是一個年少有為,極度自信的領導,像你這種人最喜歡掌控一切,女人越是蠢笨你越是不設防,我就做出那樣的樣子跟了你……其實……唉,我說了你可能也不會信,我真是對你動心了……罷了,此刻說這個也沒用了。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惱恨我,是因為你覺得是我泄露了你的計劃對嗎?趙總監,我剛才沒有撒謊,真的不是我。我去朱老大那裏時,他一口就問我你如何安置我,還問我說你是不是知道肖總監喜歡那個半洋女人的情況了?我現在可以告訴您實話了……其實,咱們倆在花都那晚上,你睡著後,我偷偷看你的手提包了,你錢包裏麵有個紙條,上麵寫了兩個字‘玫瑰’,後麵是一個電話號碼……”


    寧菊花說道。


    趙慎三把牙齒咬的緊緊地,逼自己不站起來一腳踹在這女人的心口上,這種姿態讓他明顯感到唿吸不暢,就抬起頭用鼻子大力的唿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寧菊花好似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她木然的垂著頭說道:“我把這情況告訴了朱老大……”


    “他問你的還是你主動告訴他的?”


    “我主動告訴他的,他提醒我跟你配合的時候就囑咐我,跟你之間發生的一切都要如實告訴他。”


    寧菊花抬眼看了一下趙慎三,繼續垂下頭說道:“朱老大這些年對我不薄,我不能不忠於他……他記下了玫瑰跟那個電話號碼,又問我跟你之間發生了什麽?我就告訴他你迷上了我,想讓我脫離他的掌控給你做情人,還說你給了錢讓我換房子住……朱老大很生氣,第一次打了我一個耳光,罵我是個走狗,連他妹夫都勾、引……就把我趕走了……”


    “欲哭無淚”這個成語就是比對著此刻的趙慎三總監量身打造的。


    寧菊花低眉順眼的說道:“就是這樣,趙總監,後來我就走了,聽到你從江州迴來了,我急不可耐的想告訴你朱老大很生你的氣,讓你小心他打你,可是……唉……”


    “你這麽說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朱長山讓你配合我查案,並沒有交給你那個……呃,勾、引我的任務?那完全是你的個人行為?”


    趙慎三問道。


    “是的,看得出來朱老大非常疼愛他的妹妹,你是他妹夫,他怎麽會讓我勾、引你呢?可能我習慣了用這種方式自保吧……看到您就覺得如果成了您的女人,以後不會吃虧的,會多一層靠山。”


    寧菊花說道。


    趙慎三緊盯著這個讓他跌了跟頭的女人,明白若是開口講話一定會失控,他如同受傷的野獸般兇狠的盯著她,半晌,突然站起來說道:“你說的話我都會查證的,最近你不得離開雲都,隨時準備接受我的詢問,今天到這裏吧。我最後警告你一句,今天我們倆的談話內容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任何人指什麽你懂嗎?”


    “嗯,趙總監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包括朱老大在內。”


    寧菊花乖乖的說道。


    趙慎三不再說話,他拉開門大踏步走了。


    寧菊花一直保持著可憐兮兮攤在地板上的樣子,聽著趙慎三關門的聲響,她慢慢的抬起了頭,那張臉上卻哪裏有絲毫恐懼?就連她那雙彎月亮般的眼睛裏,都慢慢浮上了一種詭譎的笑意……


    趙慎三被砍了一刀的雄獅一般,雙眼發紅怒馬如龍席卷下樓,也不叫車,大步出了院子順著街道疾走,腦子裏狂風驟雨般響動著寧菊花那些話。從賓館到他家並不近,最起碼有五六公裏,但他硬是二十多分鍾就走迴了家裏,機械的上樓,開門,關門,脫衣服,進衛生間,打開淋浴。即便是盛夏,涼水淋在熱身子上還是冰冷的,但他好似沒任何感覺,就那樣站在下麵衝洗著,不知道衝了多久,當他腰上圍著一條浴巾走出來的時候,已經又是一個平靜的、沉穩的代理政策部總監了。


    第二天,雲都市政策部總監辦公室裏坐著的趙總監,很明顯有些感冒症狀,說話的時候鼻腔帶著濃重的尾音,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從容不迫的工作,若非有人明白內情,根本不可能從他臉上、神情裏,猜度出一絲半點的受打擊症狀。


    秘書喬麗麗幾次跟趙總監說話,都發覺這位老板少見的冷漠,若非必須迴答的根本不理她,她跑出去買迴來感冒藥讓他吃,趙總監連看都不看,更別說吃了,弄得小丫頭滿頭霧水,也不敢問。


    平靜的例行了一天工作職責,下午的時候,趙慎三用很忐忑的口吻給朱長山打了個電話,內容是這樣的:“大哥,晚上有空沒?紅紅那邊有些事情,我想跟大哥商量下該怎麽辦。另外……我覺得有些事我該給你一個解釋,免得你誤會我……”


    “好吧,我今天在礦山上,你晚上來山莊吧。”


    朱長山並沒有因為知道他想包養寧菊花就給他難堪,很幹脆的說道。


    掛了電話,趙慎三的眼神裏終於露出一絲恨意,但一閃而逝,留下的卻是一個平靜的男人。


    下班之後,趙慎三自己開車到了朱長山在山上的那個莊園,裏麵依舊是昔日的模樣,但看在趙慎三眼裏,卻有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他想到自己第一次來這裏時,是如何懷著對朱長山的敬畏,又是如何傻乎乎的看不清狀況,把馬慧敏帶來送給朱長山一個坑害鄭焰紅的助手。那時候,他眼中的朱長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神,他覺得自己與之相比是那麽的弱小卑微,能夠被這個神包容庇護是他趙慎三莫大的福分,就連這個莊園,也被他一廂情願的賦予了神聖的光環,每次能來,都覺得是一種朱長山賜給他的莫大恩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下班別走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菜大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菜大鳥並收藏下班別走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