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裏,研發部部門的確是個尷尬的部門,這裏有一大堆人在做事,並且都兢兢業業,效果斐然。然而這些成果在遞交出去的時候,總會變了個樣子,要麽是冠上了別的部門的姓名,要麽就是被中途截了胡,搶了功勞……


    偏偏還沒法說。


    這種情況下,不管怎樣,部門裏的人都應該會對自己的部長——江鑄久有些意見了,或者是任何不滿的情緒波動,無論怎樣都好。


    而不是像這樣,每每在失去了成果之後,也不吭不嗯的,任勞任怨,像是苦行僧,在鍛煉自己的意誌力似的。


    並且其中,卿黎雨不止是發現了這麽一個奇怪的地方,她還發現,江鑄久的手下,能用的人……竟然大多數都是她還認識的。


    相處共事了那麽久,卿黎雨都差點還忘記了,江鑄久身邊的人,除了蘇丹、賀霄……其實還有很多能幹的家夥,在一直支撐著江鑄久。


    上次住院,卿黎雨也是用這些人的要求,來強迫江鑄久休息個兩三天,不然再這樣“兢兢業業下去”,卿黎雨真的害怕江鑄久會撐不下去。


    任何人都不會覺得工作是件有趣的事情,除非真的熱愛,或者利益驅使,誰會心甘情願的做一件事,同樣的事情,枯燥而無謂的事情……重複那麽多遍,就為了找出最佳方案,消除故障……


    江鑄久能做到,可能真的是因為,他意誌力堅強吧。


    可是當江鑄久向她無意中問出那句,“你也累嗎”……卿黎雨就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放開他了。


    這樣的人,憑什麽要受到這樣的屈辱。


    他原本高高在上,他原本也有自己的幸福和想法,然而這一切,都被卿黎雨的到來給打破了。


    雖然明麵上大家都知道這不是卿黎雨一個人的問題,江鑄久的固執與無奈也占了一小部分,可是,隻有卿黎雨和江鑄久才能知道,彼此的心裏,到底有多痛苦。


    為了麵對這樣的痛苦,兩人以及身邊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對方的身上。


    眼下,就有這麽一個想不開的人。


    “卿黎雨,我跟你相處了這麽久,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是這麽一個人。”


    隔著茶水間,一道細聲細氣,微微顫抖的女聲傳入卿黎雨的耳朵裏。


    她手下動作不亂,表情卻是變化了一瞬,可惜沒人能注意到,隻因為,卿黎雨決定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心裏,絕不告訴任何人。


    麵對著曾經交好的夥伴們,卿黎雨也是這樣決定的。


    她正在接一杯咖啡,渣滓浮沉,看的她心裏也難受不少,但是即使如此,聽到隔壁這樣的對話,卿黎雨還是一臉麵無表情的把自己的水給接完了。


    她迴到自己的位置上,放下杯子,像是一隻懶洋洋的貓咪,慢慢趴在了桌子上,黑暗的角落裏,卿黎雨睜開了眼睛,複雜難言的情緒在她的眼神裏逐漸蔓延。


    再次見到了,這些人。


    熟悉卻又無比的陌生。


    因為雙方的立場不同,而且卿黎雨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很難讓人不想到那方麵去,所以沒辦法,她隻能獨自麵對這些誤解和指責,而且半句不能多言。


    既然開始了做戲,那就要把戲做全套。


    卿黎雨是這麽想的,所以也是這麽做的。


    她沒有在見到故人時,欣喜的難以抑製的上前去跟人打招唿,這是她的選擇,怨不得別人,所以就算對方說話難聽,卿黎雨也絕不會放在心上。


    她隻是有些遺憾,仿佛造成對方走了不愉快的工作體驗的,就是她自己。


    ——明明她也什麽都沒做。


    不,可能就是因為她什麽都沒做,所以江鑄久身邊的這些老人,才會感到這麽憤怒。


    “連綿,你別說了。”


    茶水間,望著卿黎雨慢慢遠去的身影,女孩子咬著嘴唇,像是在發泄什麽,但是又因為她知道,卿黎雨根本不是這樣的人,所以說完了之後,她的心裏莫名一陣心酸,導致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這是兩個人的事情。


    不要牽扯到公司。


    尤其是我們部門。


    連綿聽著身邊的於蒙的聲音,對方比她年長,也懂的多一些,而且性子本身就不是什麽特別會出幺蛾子的。


    可能這也是江鑄久專門派了於蒙過來,關照著連綿的原因。


    雙方知根知底,還能互相扶持,在如今的江氏這樣的一個大公司裏,想要自保,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連綿性子耿直,認為卿黎雨人品有問題之後,便各種與卿黎雨對著幹。


    剛剛那些小小的話語,連個刺都沒有,隻能全是單方麵泄憤罷了……況且到底能不能出來泄憤的效果,很多時候都是看緣分的。


    卿黎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雖然心疼連綿,卻也不是什麽不知分寸的人,如果在此時此刻心軟,把所有的背景都告訴了他們兩個,那麽之後卿黎雨的路該怎麽走,她是真的不知道……


    卿黎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發了一會兒以後,有個小助理走了過來,低聲在卿黎雨的耳邊道,“經理,總裁找您。”


    “哪位?”


    江氏集團裏麵不僅江龍騰的話語權很大,對於江煊——江龍騰的兒子,江龍騰還是很大方的給了江煊不少權利,在他未接班之前,就已經做了不少鋪墊。


    “總裁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助理小姐一臉為難的樣子。


    算了,先去了看看再說吧。


    卿黎雨這樣想著,然後起了身,去了江龍騰的辦公室。


    兩人坐定,卿黎雨這才突然意識到,江龍騰找自己,不為別的,就為了一件事——


    江鑄久。


    卿黎雨表情坦蕩蕩,沒有任何遲疑,然而被連綿質疑以後的心不在焉,還是能夠被江龍騰這個老狐狸給看出來的,隻不過他不動聲色,準備套話,但是很遺憾,最終不小心,還是被發現了。


    江龍騰找卿黎雨詢問江鑄久的近期狀況,話語裏帶了打點的意思,卿黎雨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恭敬的態度,實在是挑不出什麽差錯來,連讓江龍騰這樣的人,都不能多說些什麽……於是他也就快去離開了,搞定了這邊,江龍騰還要去給他的親兒子交個底,在沒有好好認識到卿黎雨這個人之前,他是不會讓江煊完全信任她的。


    哪怕以後結婚,江龍騰也隻會給卿黎雨一個機會,看她能不能好好的往上爬,畢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以江龍騰之所以敢用卿黎雨,也是下了一個賭,希望江煊能牢牢的拴住這位,好讓江鑄久能打的措手不及。


    “這邊一切都是順利的。”卿黎雨很擅長安撫人心,所以對著江龍騰狐狸一樣的問候,絲毫沒有破綻,不卑不亢,一點都沒有怯場的意思,“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江龍騰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盯了一會兒,後來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懶懶的一揮手,“下去吧下去吧。”


    卿黎雨便出了他的辦公室。


    表麵上,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然而實際上,卿黎雨能感覺得到,這其中的波濤洶湧。


    她一出來,就有一個人影要衝上來,架勢看著像是要揍她,可惜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先紅了眼眶。


    幾個人愣在原地,半天沒有一個人說話。


    半晌,卿黎雨率先開口道,“你們……都聽見了?”


    對於卿黎雨和江龍騰的談話,連綿和於蒙都是聽見了的,更何況,兩人談話時候,根本就沒有鎖門。


    這讓連綿憤怒……因此她現在這副崩潰的模樣,讓卿黎雨不自覺有些心疼,連綿口不擇言,直接嘲諷道,“卿黎雨,你的人品真是差到一定地步了。”


    幾人說話都沒有走遠,卿黎雨心下歎息,明白自己今天是注定要傷害這兩個小姑娘了……


    ——但是同時,這也是她表忠心的一個甚好的機會。


    卿黎雨為了不讓江龍騰看出端倪,聲音都變了,麵對著連綿和於蒙,故意裝作高傲的模樣,下巴抬的高高的,“連綿,你這樣子是不是有些逾越了。公司讓你在這裏工作,可不是為了讓你對著公司職員指指點點的!”


    “你!!”連綿被她的這段話氣的簡直要哭出來了,可是場合不對,麵前的人也不對,接著,卿黎雨又趁著她還沒迴過神,殘忍道,“連綿,你之所以這麽針對我,怕是不止因為討厭我吧,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原因……你是不是喜歡江鑄久?”


    連綿忽然瞪大眼睛,像是不認識她似的,表情很是驚恐。“你、你在瞎說什麽!??”


    “我沒有瞎說。”卿黎雨的表情很奇怪,聲音也變得沒有那麽咄咄逼人了,“我沒有的。”


    突然之間嫉妒起來,口不擇言,說出這樣的話,卿黎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幾個人之間的氛圍突然沉寂下來。


    至始至終,於蒙都站在一旁,保持中立的態度,她不像連綿那樣衝動,什麽事情都隻看表麵,如果當初沒有見過卿黎雨對江鑄久的好,她現在對著卿黎雨的表演還能信上幾分,可惜,她見識過,所以……半信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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