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恆隕終於等來動靜,一個黑影趁他們死睡時起身迅速出了門,屏住唿吸等他走遠,恆隕悄悄起身跟在身後。背影熟悉得讓人吃驚,藏邪,萬萬沒有料到是他,他曾那麽相信的替他辯解。順著小路,黑影幢幢,每一顆草,每一顆樹似乎會立馬變作怪獸撲來,讓恆隕提心吊膽的。藏邪躡手躡腳的,走走停停的東張西望,或許在尋找留下的路標,彎了擊倒彎,過了一條小溪,他停了下來,經過確認後,扒開草叢,再搬開石塊從裏麵端出一樣東西,隔著樹幹望去,那件滿身金光的一定是泉鵲。

    藏邪終於安心,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他想,長者那老頭定是讓狡猾的追憶給騙了,想必是老糊塗了吧。他拿著泉鵲像觀賞了好一會兒,滿意地點頭,最後放迴原地,拿石塊埋上,蓬鬆草叢,拍拍手,趁著夜色跑迴。

    在朦朦朧朧的夜晚,躲在大樹背後的恆隕,將藏邪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他屏住唿吸等待藏邪走遠,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了那尊金身的泉鵲,造型果然巧奪天工,加之百分百的純金鑄成,堪稱一絕,傳世的佳作。一番打量後,立刻趕往長者那裏,東方已是魚肚白,太陽將要升起,光線變得白花花,恆隕加快步伐。趕到時,長者正在對追憶發怒,所有的氣憤全加在他身上。恆隕把泉鵲交到長者手中,東方,太陽探出半邊臉,樂嗬嗬的笑。

    “我遵守承諾,三日之內完璧歸趙。”恆隕得意地說道。

    山頂的紅日徐徐升起,破開晨霧,轉瞬間天光大白。長者對他的誠意欣賞地點點頭,他拿起泉鵲像左右細看,確定它不是偽作,命人送迴原處。他一雙枯瘦的手搭在恆隕肩上,笑著說:“不錯。可是你沒有交出偷竊者,那麽還得被囚禁在客滿堂。”

    “可是你答應了我,隻要找迴泉鵲像,就可以獲得自由,你怎麽能出爾反爾。”恆隕有種被欺騙的感覺,憤怒的喊道。

    恆隕知道他不能交出藏邪,他們是一個集體,一同經曆過風雨的夥伴,他怎麽能做出賣朋友來換取自由的交易,代價太高,他玩不起,更輸不起。他們會等待機會迴到從前自己的世界,以前的歲月雖然辛酸忙碌,卻也充實,造得到前進的動力,而今,分不出虛幻和現實,渾渾噩噩的度日。

    恆隕火氣衝衝的離開長者,迴到客滿堂,獨自坐在桌旁一聲不吭,順手掏出煙點上,煙霧從附近散開,恍若絲絲扭曲的白光,愁眉不展,如陰雲難散。他們期待地看著他,希望從他口中盼來好消息,當諾顏正準備尋味同樣垂喪的追憶時,客滿堂大門被吱呀一聲關上。

    歐陽哲上前捶打著緊閉的煩悶,恆隕勸道:“別再徒勞,長者說還得交出偷竊者。”追憶狠狠地盯著藏邪,真像抽身他幾記耳光,恆隕怕他惹出事端,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麽,想必是集體是一個大家庭,一個也不能少。追憶的心情才稍微平靜下來。

    “現在好啦,各自迴屋睡覺。”伊凡嚷嚷道,他們搖頭歎氣的離開。

    藏邪久久不能安靜,透過窗戶,外麵的世界真美好,金黃的陽光,翠綠的草木,歡叫的鳥鵲,還能想象意念湖那群美麗的泉鵲在湖麵盤旋飛翔。可他們因他而受連累,隻得在狹小的空間裏張望,幻想。他的心頗不寧靜,站在窗前,一直發呆到日暮,卻難以入眠。晚間躺在床上盯著屋頂,負罪感是痛苦的,他有了生平第一次如坐針氈的感覺。

    接下來的幾天,每餐食物特別差,埋怨聲一片,藏邪中覺得都在針對自己一樣,心底的不安與愧疚糾結著,窒息得快要死去。他的世界從此被灰色包圍,壓抑使得他快要崩潰。

    歐陽哲抱怨:“恆隕,我說大偵探。既然你能找迴泉鵲,應該知道誰偷走的吧。你把他交出去,我們都少受罪。”

    “不行。”恆隕嚴厲地說,“我們是一個團隊,誰也不能少,如果是你做錯事,我同樣包容你。”

    駁得歐陽哲啞口無言,嘴上不說,免不了口服心不服。藏邪心裏挺不是滋味,他們寧願吃苦受罪也如此袒護他,他卻心安理得的躲在人後,無動於衷。不行,得為他們做點什麽,他想。

    三天激烈的思想鬥爭,他終於下定決心,帶著懺悔的心協了一封長信,從晚上寫到黎明時分才停筆。他想一名勇士般敲響了大門,門開後,他對看守的人說:“我要見長者,帶我去。”

    藏邪立在長者身前,毫無懼色,筆直的白楊一般挺立,白楊是可畏的,或一千年,死一千年。他說:“如果我交出偷竊者,他們會不會重獲自由?”

    長者爽快地說:“當然,不過條件是不能留你們在住在村落,我會讓人準備好大船運你們去一座孤島。”

    “一言為定。”藏邪輕鬆地說,“我就是你們要抓的盜竊者,帶我會懺悔閣吧。”心中的壓抑在這一刻如釋重負,從未這麽痛快,小小的失落與後悔免不了的。

    天亮了,東方的朝霞紅彤彤的,宛如一夜傷心哭泣的眼眸;輕風吹得樹葉低響,像是依依不舍的道別;草尖的露水格外明亮,滾動的濕痕猶如淚水。

    門打開著,他們醒來時對此十分納悶。看守的人招手對他們說:“走吧,離開這個村落。你們之中已有前去自首。”

    他們一下子懵了,說好一起麵對,說好一起經曆,為何要去逞強。四下張望,發現少了藏邪,立刻衝進他的房間,人去屋蹤影,桌上留著一封信。追憶緩緩拿起,心情沉重地拆開,念到。

    親愛的朋友們:

    你們重情重義,我對不起你們,我並不求原諒。

    現在,走到這般地步,我實屬無能為力,隻能用我的束縛來換迴你們本該有的自由。希望你們別難過,一人做事一人當。

    你們知道為什麽我會去偷竊金身泉鵲嗎?我懂一名軍人不能拿百姓一針一線,更何況是這麽貴重的東西,更何況是軍官,更應該嚴以律己。

    小時候的一段時光,不是我願意迴憶的,那麽冰冷,那麽刻骨銘心。那是我們一家四口生活無憂無慮,和諧,快樂,享盡天倫之樂。爸爸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媽媽是名中學教師,奶奶在家照顧我,做飯洗衣,陪我一起上學放學,每天衣食無憂的生活讓我保持純真的童心,偶爾也會調皮搗蛋,這些在他們眼中都會是趣味調料。可是,有天一切發生了巨變,一夜破敗,我失去所有,爸爸不知何故,糊裏糊塗拿走公司老板的水晶水杯,我相信爸爸不是那種人,一定另有隱情。敗露後,老板派來十幾個打手,將家裏所有的東西砸爛,留下一片狼藉。他們禽獸一樣對爸爸拳打腳踢,爸爸疼得抱住頭不住的呻吟,足足打了一個小時他們才狂妄的離去。

    走後,爸爸奄奄一息,奶奶抱著他,泣不成聲,他愛憐地看著還不懂事的我,顫抖地說:“媽,我對不起您。藏邪還小,以後勞您多費心照顧他。”

    爸爸走後,媽媽離開了這個破碎的家庭,我拉住她的手乞求她別丟下我,但沒有用,她最後還是絕決的走了,留下奶奶和我相依為命。我幸福的樂園就這樣從生命裏消失,再不能迴來,也從沒有再出現。

    為了我能更好的成長,奶奶搬離了傷心的地方。雖沒有爸媽的陪伴,奶奶仍盡量給了我一個較溫暖的童年,她對我鼓勵:“藏邪,你要好好讀書,將來咱憑自己的本事爭個水晶杯。”我懂事的點頭答應。

    雖然表麵看起來快樂,其實仇恨的火焰已播撒在心底。我拚命的學習,瘋狂的求知,畢業後成為軍官,我知道這一生別想得到什麽水晶杯。皇天不負有心人,給了我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萬萬沒有想到,我會重蹈覆轍走上爸爸走過的路。

    連累你們和我一起受罪,我請求原諒。如果有機會迴到我們的世界,請你們替我好好照顧年邁的奶奶,千萬不要告訴她發生了什麽,我不勝感激。

    祝一帆風順藏邪

    幾個女孩聽後哭了起來,浪男孩子心情也是悲痛的,藏邪是個難得的重孝重義的人,他們商量好臨別時去懺悔閣看看他。長者信守約定,準備好一艘大船充裕的生活用品,天剛剛亮,長者便催著出發,他們帶著沉重的心情來向藏邪作最後的道別,懺悔閣前被人攔阻,看守人說他誰也不想見。

    默默的站於門前,十幾分鍾,他們迴憶一起不長卻難以忘記的日子。藏邪是個孤僻怪異又不容易交流的人,心思沒人捉摸得透。他坐在懺悔閣的角落,仰望唯一的天窗,眼裏充滿期待,他在渴望什麽,或許向外像鴻雁一樣飛翔,或許在懷念白發蒼蒼的奶奶。

    帶著思念和內疚,他們隨風離去,丟下一個人的盼望。意念湖畔,風微微的吹,吹到每個人的心覺出冷意,說不出的冷,想哭卻被哽咽,他們迴頭望曾經呆過的村落,一些惆悵湧入心田。

    想起落下的人,留下的心,追憶立於船頭,唯有深深地祝福,寫詩懷念。

    流去的歲月

    哭與笑你我同擁有

    嫩柳條兒在夢裏搖了搖

    招手的是一場不甘心的送別

    這湖水何必太在意本不屬於你太綠太澈也太淨

    留下孤獨的盼望來盼望去

    黑睫毛下的眼望穿秋水望不到來時路

    我們沒有拋棄也許你會忘記謎樣的霧

    那一方窄窄的天地怎容得下渴求的飛翔

    說好穿越蔓草從再現夢的光芒

    委屈的束縛於無形的枷鎖

    一聲歎息一生無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時光未留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嵐淚諾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嵐淚諾顏並收藏時光未留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