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心中還有事,也沒太有心情繼續住,迴莒陽城後立馬去找瓷器行的掌櫃,烤製點心還得需要模具,陳進心大呀,他光圖紙就畫了一堆,大的小的圓的方的,不怕早做好,就怕用的時候臨時造。家裏葡萄還在架上掛著,偶爾摘小串兒吃,要留下一部分等真正成熟後釀葡萄酒。以巨峰葡萄為例,一般整串葡萄上色後就可以上市了,實際上此時葡萄粒還沒有停止生長,內裏的糖分也沒有停止聚集,等到整個葡萄粒變成長橢圓形,原來的紫色變淺後才算真正成熟,那時候皮外麵甚至會滲漏出黏黏的糖分。果農之所以不會等到這時候再賣是因為葡萄成熟期很容易得腐爛病,一整串葡萄從梗開始爛,葡萄不再水靈靈的了,另外因為糖分太高,成熟後的葡萄很招引那些喜糖份的昆蟲,小蜜蜂兒還算好的,要命的是大綠豆蒼蠅,還有一種叫“銅雀郎”的東西,隻要它咬一口,一整串都去不掉那股子氣味,十分可氣。自小在葡萄地裏長大的陳進最清楚不過,他和堂弟經常在秋天尋找成熟的葡萄,他還能記得那時抓住了“銅雀郎”,找一根麥秸從蟲子腦後的縫隙裏插進去,兩隻背靠背插在一根麥秸上,看它們團團飛。陳進在知道白葡萄酒紅葡萄酒之前,就已經嚐試過農家自釀的葡萄酒了。有一年雨水特別多,陳進家的葡萄白腐病泛濫,大量的果梗開始腐爛,這樣的果子自然不能賣,嬸嬸就將這些葡萄運迴家,用水衝洗後捏碎放在陶罐裏,過了一段時間嬸嬸就招唿他們兩個喝這種類似果汁的葡萄酒,可能因為年紀小,兩個人還著實醉了一下,後來嬸嬸每年都會做一些葡萄酒飲料,有時候還深埋在地底下,等過年的時候拿出來給小孩子喝——大人過年要喝酒,小孩子也得喝不是。因為幼時的記憶,長大後真正喝到“真正的紅酒”,陳進還挺不習慣那種特殊的味道。現在陳進下意識地遵循著家裏的習慣,似乎這樣就能證明他離家沒有那麽遙遠。雖然想起那遠在另一個時空的家讓陳進心情很是低落,可是另外一件事讓他的沮喪消除了一些——他長高了。前段時間他猛長,甚至腿腳時常抽筋,陳進隻得熬了大骨頭湯每天喝一碗,喝了幾天,家裏眾人都不肯再陪他喝,隻有小乾跟他一起,因為小朋友聽說這樣長個子,小乾盼著長大都快魔怔了。陳進知道自己長高是因為有參照物,以前跟章肅玩親親,要麽他使勁墊腳尖,要麽章肅使勁往下勾頭,說不出的別扭,如今,隻比章肅矮半個頭,身高剛剛好啊,陳進得意。長高了的陳進身上屬於青少年的那股子青澀感漸漸消失,瘦了一些,更顯得腰細瘦的一握,四肢修長,這段時間總是東奔西跑上山下水,行動間仿佛靈動的羚羊,不管怎麽看都是一個翩翩少年郎,除了黑點兒,可陳進說了,這叫健康美,這叫陽光美,這叫不得佝僂病的美……陳進抽開條,家裏人喜憂參半,喜是家中有子初長成,而且不用老喝骨頭湯了,憂的是個別人,比如,章肅。看著自己的心愛的人長大,不但沒有長殘,還愈發的英俊精神,章肅說不歡喜也不太可能,可是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陳進能夠長得收斂點兒。莒陽城裏的媒婆厲害啊,哪家有小娘子未嫁,哪家有小子未婚,哪家大概有多少家產她們心裏都有個小賬本兒。莒陽城新搬進的住戶劉家的小子那叫一能幹,聽說他們家能開起那個都福店都是因為他,哎喲,你是不知道,那裏做的東西好吃啊,老遠都能把人的口水勾出來,你看看,劉家小子這兩個月眼看著一天比一天俊,你看看那眉,看看那眼,我這老婆子要是年輕個二十來歲……陳進還不知道關於自己的傳言開始在莒陽城裏流傳,對於他來說日子還是同往日一樣,除了自己從頭來一次似乎也有好處,前世沒這麽高吧?至於長得美與醜,其實沒什麽大差別,反正,他堅信章肅絕對不會太在意這個皮囊。當第一個媒人上門的時候陳進除了覺得好笑,還真沒什麽特殊感受,這就是媒妁之言啊,最正宗的。可是當第二個第三個甚至更多媒婆上門,每個都將自己要撮合的姑娘描述成天仙下凡一般,陳進瞠目結舌,瘋了麽?他不知道他的都福店多少人眼紅,英俊又怎麽樣?又不能當飯吃,可是既英俊又有能耐,屬於財貌雙全,打著燈籠都難找啊,找這麽個好女婿,既能為自家女兒以後著想,又能在紅火紅火的都福店裏分一杯羹,如意算盤心裏都是打得叮叮當當響。有一天家裏接待了三個媒人後,陳進終於忍不住了,倒不是受不了媒人打擾——他看那些媒婆舌燦蓮花看得還挺樂嗬,主要是章肅的臉已經黑到無以複加了。冷麵肅王那張臉隻是板著臉就夠嚇人的了,如今兩條眉毛無限靠攏,嘴巴抿了又抿,臉黑了又黑,那股子殺盡天下的氣勢把明裏暗裏的侍衛們嚇得夠嗆。可憐章肅自己憋得夠嗆,卻不肯讓陳進為難,讓暗地裏偷著樂的陳進感動之餘順道懺悔了一下自己的不厚道,終於小包袱打包,兩個人連夜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暈頭轉向,以後堅決不喝酒了,我發誓,嗯,果酒除外吧。131131、肉戲 ... 秋後是個好時候,君不見官府一般都選在秋後收收稅放放火殺殺人,菜市口的刑場在秋後簡直就是生意興隆,所有這些統稱為秋後算賬。對於老實巴交勞作一輩子的鄉下人,秋後是他們能夠稍稍鬆口氣的時候,也是心中充滿希望的時候。很多農家都將家裏的喜事定在豐收後,手裏有新糧,招待起客人來總不至於那麽寒磣。劉村今年秋裏一下子有兩門喜事,一家吹吹打打極盡熱鬧,另一家卻是靜悄悄,隻找了親近的親朋到場喝了頓喜酒就成了,這兩家都是村裏有出息的男娃子,一個是阿華,另一個,卻是祥子。祥子最終還是娶了賈氏,因為是二婚,還是娶的寡婦,所以並沒有太聲張,祥子成親的時候一同做工的兄弟都來力挺他,村裏雖有閑言碎語,但是同在一個村裏,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沾親帶故的,倒也沒有說得太過火,而且,秀秀也被人相中討去做了妾,她的父母揚眉吐氣,反覺得祥子不識好歹錯過了珠玉,不怎麽搭理他。兩人成親後在城裏租賃了房子,將家中二老也一並接了到城裏居住,祥子的工錢足夠養活一家人,賈氏繡工極好,也能為家裏貼補家用,同時還把家中照料的妥當,兩位老人也照顧的極是周到。祥子爹娘都是樸實人,原本對賈氏還有些怨氣——自己的兒子是不肯埋怨的,可是見她極溫柔賢淑,又孝敬老人,小全兒雖小,卻可愛異常,慢慢的,也接受了這個兒媳婦。阿華娶的是炸鬼骨的那個姑娘,陳進後來才知道,阿華心眼兒是夠多的,當時阿華買了兩天炸鬼骨後就避嫌不去了,私下卻拿了厚禮去求與他親厚的本家嬸子,讓她到家裏與自己母親說。農村婦女信善緣,相信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撮合一對夫妻就能在陰世積一份陰德,本家嬸子偷偷看過,雖然拋頭露麵的,姑娘卻極能幹,人又伶俐,阿華奉上的厚禮也讓她心滿意足,就到阿華家串門去了。這麽一來二去的,阿華心想事成,人家姑娘也挺樂意,陳進這個店主自然是各位老板的夢中女婿,他店裏的夥計在勞動人民中也是香餑餑。阿華的婚事轟動了整個劉村,阿華的心願挺普通,能夠娶個自己相中的媳婦,然後給爹娘整份臉麵,如今倒都齊全了。這小兩口成親後也在莒陽城裏租了個小院子,過起了相親相愛的二人世界,阿華爹娘想孫子也快想瘋了,也不計較兒媳不在眼前盡孝的過錯,隻盼著兩個人趕緊的開花結果。這兩個人成親,作為好哥們兒、好兄弟、鐵子,陳進很應該到場,可惜,除了劉爹用他的名義封了豐厚的賀禮之外,陳進的鬼影子都沒見到一個。陳進沒法到場,因為他和章肅擦槍走火了。那天他們兩個逃跑之後,並沒有去莊子,而是到了章肅在京郊的另一處別院,章肅這是打算出其不意,兩人外出,大家都知道是到莊子裏,有事就寫信騷擾,如今偷偷換個地方,也能躲躲清淨。住了兩天陳進還挺驚訝,這個家夥怎麽不忙公務了,一問才知道,之前那麽長時間一直忙得腳不沾地,為的就是將各種事務按責分配下去,如今能正常運轉了,一把手自然就能有稍微多的時間談談戀愛牽牽小手了。兩個人很是過了一段風花雪月的日子,因為有那條界限在,兩人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淺嚐輒止,這美好的日子毀就毀在陳進的一時心軟上。陳進躺在床上的時候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頭天晚上,又跟平常一樣,兩人抱抱親親,到最後一步的時候急刹車,隻是章肅太投入了些,停的時候額頭密密布著一層汗,陳進的心頓時軟得不成樣子。陳進心裏很清楚,以章肅的身份,其實不用這麽委屈自己,可是他做到了,隻是為了尊重,尊重陳進,尊重自己的愛人,這樣的尊重,讓陳進異常感動。周大夫說的話,章肅其實隻是將之當做了一個借口,這時候的男子早得十三四歲就成親,十五歲圓房生孩子的不在少數,章肅相信周大夫的話,不過是給了自己一個暫不圓房的借口,要知道,貴為肅王殿下,也是要臉麵的,總不能被人說怕老婆吧。看著章肅滿頭的汗,因為隱忍收縮的下顎,陳進心中的柔情一下子就洶湧地淹沒了自己的理智,他伸出手,輕輕拉住了章肅,隻是心中實在緊張,不敢看他的眼睛。章肅愣了愣,有些猶疑,又似乎不敢相信的似的,盯著陳進的眼睛,陳進頓時惱了,娘的,俺堂堂一個兩世童子雞,能做到這一步就不錯了,你還想我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