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開了前院的門一看,包括祥子在內,幾個大小夥子全起來了,除了鬆鬆和祥子,另外四個都打扮的上下一新,鬆鬆正在一邊擠眉弄眼,祥子站在一邊,臉上憋著笑。聽見門響,幾個人安靜下來,看見陳進走進院子,阿華使勁鑿了鬆鬆一下,埋怨道:“都是你個小子。”陳進搖頭笑道:“沒事兒,我就是聽見你們這麽熱鬧,過來湊湊。”上下打量了阿華一眼,繼續笑道:“還真精神。”阿華挺了挺腰板,朝鬆鬆撇嘴道:“聽見沒?精神。”說完,還彈了彈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塵。鬆鬆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整個人趴在大缸邊上,笑到直不起腰來,大家也都不理他。陳進跟他們說笑了一會兒,看四人的心思已經飛了,也沒有再難為他們,自己迴去做早飯,又把家裏眾人一一叫醒,小乾本來還有些迷糊,被提醒是花節,能跟著進叔出去玩兒的渴望頓時戰勝了瞌睡,小乾反而不斷催促眾人,隻不過他父親在這裏,積威之下也不敢太放肆,隻是用委屈的小眼神兒表達他內心的渴盼。好不容易等到早飯結束,劉爹卻將小乾分配到自己和周大夫這一邊,可把小乾給鬱悶壞了,可是劉爹是除了陳進外他最親近的人,另一邊父親正在嗖嗖往外發射冷箭,不得不說,小乾小動物的直覺還是蠻靈的,兩相權衡之下,小乾嘴巴撅得能掛油瓶,眼睜睜看著他最最親愛的進叔跟父親肩並肩走了。劉爹看著兩個人的背影也是心情複雜,他把小乾留在身邊自然不是為了給章肅製造機會,章肅身份尊貴,可他經過將近十年的江湖闖蕩,心中的尊卑也漸漸變淡,至少沒到為了討好肅王把兒子送上的程度。劉爹歎了口氣,真是操碎了一顆老父心,他現在心中慢慢的都是“家中有兒初長成”的自豪感和自己即將被兒子放在第二位的失落感,低頭看看小乾的委屈的小臉兒,摸摸他的腦袋笑道:“你進叔走得快沒耐性,跟去也不好玩兒,咱們慢慢走慢慢看,不是更快活?”也免得萬一你父親看你跟個大棒槌似的插在兩個人中間,把你送迴京裏。這才是劉爹把小乾留在身邊的真正用意,章肅為人處世細節如何他倒是不清楚,不過當年周大夫可是將繞在他們身邊的阿三阿四們好好遷怒了一番,那手段,到現在劉爹想起來都後背寒毛直豎,小乾跟在身邊也有半年,這孩子乖巧的時候很乖巧,懂事的時候也很懂事,偶爾調皮任性也不惹人厭,隻覺得童心純真可愛,劉爹都快把他當成自己的親孫子,自然要護在身邊,再者說,兩個人一個年紀小毛躁,另一個年紀大些卻對這種集市最是陌生,能護住自己就不錯,哪裏還有閑情管別人,小孩子玩心重些,萬一把小乾丟了可就頭大了。這邊劉爹心情百轉且不說,那邊章肅邊走邊對陳進說道:“也別太寵著乾,免得將來變成二世祖。”話雖如此說,語氣中沒有絲毫埋怨,隻是平常聊天的樣子。陳進笑道:“哪裏寵他了,小孩子,總是希望得到大人的注意的,小乾平時乖巧懂事,隻是偶爾才這麽一次,況且他年紀雖小,心中卻有尺度,從不讓人為難。”怎樣對待小乾,曾經是陳進的一大難題,終於在成為“中央部長”之前,陳進自己想通了,章肅給小乾請的那些老師自然不是吃幹飯的,怎樣教育一個世子,章肅也好那些師傅也好自然心中有一萬個打算,並不需要自己去擔心,那麽能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給他一個正常的生活空間,不萎靡不頹廢,不奢侈不豪華,簡簡單單健健康康。陳進對於小乾將來前途如何並不是很掛心,隻擔心他將來不快活,清苦人家固然是為了衣食住行愁腸百結,但未必就沒有一茶一飯的快樂,高門富戶雖然衣食無憂,可是宅鬥宮鬥的樂趣,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得了的。陳進希望將來小乾的生活充實快活,能夠努力,也能夠享受努力帶來的勝利喜悅,他不是教育專家,自然不懂太多,隻是憑著一知半解,盡量給小乾營造一個充滿健康的環境,免得將來出現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大魔王小乾。章肅道:“阿進受累了。”他雖不知道細節,也明白陳進為了小乾很是費了許多心思。陳進笑道:“有時我也會揍他。”前幾日天氣忽然變得很熱,小乾貪涼玩水,陳進驚怒之下把小乾翻過來揍了一頓屁股,井水冰涼,乍然入手,很容易痙攣,重的甚至會留下後遺症。當時惱怒揍了小乾,陳進心裏很後悔,教育孩子不能用大棒子,可是奇怪的是,小乾好像經過這件事與陳進更加親近了,讓陳進百思不得其解。章肅沒有說話,看了陳進一眼似笑未笑。花節最熱鬧的集市離著不是很遠,兩個人走了一會兒也就到了,果然姹紫嫣紅繁花似錦,陳進這個鄉下小子如同進了大觀園,隻覺得眼睛都不夠用的,前世他最多不過在花市轉悠兩圈,穿來後隻過了一個秋冬就離開了山村,一直窩在小小的宅院裏,如今乍然見到這如雲似錦般百花盛開的場景,被小小震撼了一下。章肅不動聲色,京城花節各種奇花異卉也是百芳爭豔,比這裏熱鬧百倍,自然不會把小小莒陽城的花節看在眼裏,他的注意力全在身邊的陳進身上,所以說劉爹還是非常非常明智的,真沒有讓小乾跟著這兩個人。一路走一路看,陳進的頭轉來轉去,看得章肅好笑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實在太長了,分兩章。說到中央部長,當年我高中屬於半走讀,偶爾會和班上文化脫節,某天班上一矮個子男生被稱為部長,我還納悶呢,啥時候出了個部長,後來經過同桌解惑,原來是嘲笑人家不長個,好惡毒,後來果然不長。後來,級裏一個老師(似乎是什麽主任啥的),被同學們暗裏稱為“中央部長”,指他頭發中央禿,隻能再次說,好惡毒。109109、花節(下) ... 陳進深深的理解了為什麽花節是個比上元節更讓人熱衷的相親節,爺們兒還好說,大多像阿華他們一樣,穿得精神就行,女子們卻是花了大心思在裝扮上,家中富裕些的,自然是綾羅綢緞,身姿窈窕婀娜,行走時衣袂微動,似水畔楊柳,異常動人,即使是貧寒家的女子,也是衣衫整潔,花了許多巧思在衣飾上,或是繡一朵花或是描一片雲,也有樸素的動人之處。更加上大多數女子在鬢角耳畔簪一朵鮮花,人花爭豔,真正是人比花嬌花比人豔,即使是一朵小小的野花,也能襯得人質樸可愛,隻是這人來人往的,陳進總有種違和感,卻又沒有察覺異常,忍不住對著過往的女子多看兩眼。陳進看得很high,深恨手中沒有攝像機,一邊的章肅看得心中有些酸溜溜,雖然陳進麵對自己時有如情竇初開,可是難保心中真正中意的是女子,若真是如此,就算因為自己肅王的身份將人禁錮在身邊,也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自己是不願意有一絲一毫勉強他的,章肅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覺兩人走到江邊,臨水的地方更是熱鬧非凡,花影重重水中倒映,陳進一路走來發現很多並非時令的鮮花也擺放出來,譬如夏季的荷花早春的迎春冬季的梅花,每逢有這種花卉,周邊都會聚集許多人嘖嘖稱奇豔羨不已,主人家也笑容滿麵得意非凡。陳進看得高興,突然前方路邊停著一輛馬車,一個清秀小廝趴跪在馬車旁邊,陳進正疑惑著呢,一雙精致的繡花鞋,踩在小廝的背上,一個嫋娜佳人探出馬車,旁邊有小丫鬟扶著,款款走下,陳進眉頭微微皺了皺,他再次被打擊到了。章肅全副心思都在陳進身上,所以很快察覺,順著他眼光看去,若有所思。陳進從最初就知道自己穿越到了一個封建社會,有很嚴格的階級劃分,可是他從來到現在,一直處在一個小圈子裏麵,從最初的劉村到後來的都福店,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即使是上街,他也多是在菜市場這種貧苦大眾和下人出入的地方,誰也不比誰高貴多少。當初第一次見到章肅手下下跪,陳進心裏都鬱悶了一下,現在看到竟然把人當做物品來用,心裏的難受勁兒就別提了,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斤兩,別說改變社會結構,要真憑自己一個人的本事,能不能安安穩穩活下來都在兩說之間。再看踩人的和被踩的,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陳進隻能歎息一聲,如果他有雄兵百萬,人手一挺機關槍,再有軍師三百,他倒是不介意努努力讓世界大同人人平等,可惜他自己還是個剛剛達到小康的小小人物,人家當事人都不當成迴事兒,自己這個旁觀者也不必瞎操心了。整理好心情的陳進再次看了看那個女子,突然發現,她的腰身未免太瘦了吧?突然醒悟原先的違和感是什麽了,這裏女子的腰身,實在太細了些,穿著越是華貴的,腰越瘦,這個女子更是瘦到極致,讓陳進手很有癢癢的感覺,想試一試是不是一把能攥過來。章肅看陳進眼睛瞪得都快成銅鈴,忍不住解惑道:“本朝好細腰。”陳進明白了,就跟裹小腳一樣,這就是封建社會對女性光禿禿地壓迫啊,好嘛,這裏不裹小腳,倒是裹瘦腰,比前者更讓人痛恨,這個瘦腰,看看那個少女就知道,兩個小丫鬟兩邊摻著,走起路來腰肢款擺,倒是挺好看,可是看那腰瘦的,恐怕不光是遊離肋骨,長在脊椎上的肋骨大概都給撅折了,陳進深深感謝大神沒有把他送到富貴人家,要真讓他天天看這傷殘的小腰,還要擔心女同胞將來生孩子的問題,恐怕非瘋了不可。章肅看陳進目光呆滯,問道:“在想什麽?”陳進一個激靈,迴過神來,說道:“慶幸我是勞苦大眾,不用眼睛受荼毒。”勞苦大眾的女兒們要勞作,自然不能如此追求美。章肅忍俊不禁,搖搖頭沒有說話,如此逆反性思路,他有些跟不太上。不過有件事還是挺值得慶幸的,裹小腳因為傷害度稍微低些,普及率相當高,華夏大江南北甭管什麽人家的女兒都得裹腳,這裏的裹小腰則因為太影響日常行為,反而局限在一個小圈子裏,隻有真正的上層社會才有,大多數的女子都逃脫了這種酷刑,雖然她們本人大多不自知甚至是羨慕這種酷刑。前麵女子因為腰夠瘦,迴頭率達到百分之三百,後麵的陳進卻受不了了,拉著章肅拐到另一條街上,忽然醒悟在大街上兩個男人手拉手還真是怪另類的,忙鬆開。章肅也不惱,將不知何時拿在手裏的一朵山茶花遞給陳進,陳進順手接了,腦袋裏還想呢:這是順來的還是買來的?然後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接了對方的花,頓時麵紅耳赤,心中一片溫馨甜蜜,陳進突然覺得搞搞曖昧也挺不錯的,幹柴烈火自然有幹柴烈火的激烈,現在這種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的狀態別有一種酸甜在心頭的感覺。兩人逛到中午,家中眾人都出來了,也一早就說好中午在外麵吃,陳進覺得有些餓,左看右看有什麽好吃的小吃,正好看見有家炸鬼骨的攤子,炸鬼骨,就是炸油條,因為擔心明礬影響小孩子的智商,陳進在家中從來沒有做過,還要以身作則,自然不會買來吃,現在見了少不了嚐嚐這古代油條。兩人走到攤子坐下,一個姑娘過來招唿客人,一頭秀發烏黑濃密,鬢邊插著一朵小小的粉白花,嬌俏可愛,女孩子長得也挺可愛,因為日曬膚色有些黑,眉清目秀,鼻梁上散布著小雀斑,說不出的淘氣樣兒。姑娘過來,脆生生開口道:“客官吃些炸鬼骨吧,用的上好的豆油,又香又脆,配上旁邊張大娘的豆漿,再好吃不過。”陳進忍不住腹誹,到油條攤子不吃油條吃什麽?他卻不知道,這裏的攤子還供給路人休息用,累了坐下歇息,吃點東西也行,要是囊中羞澀,隻喝點水歇歇腳也沒人來趕。腹誹歸腹誹,陳進還是開口問道:“怎麽個價錢?”那姑娘笑道:“一文錢兩根,便宜又好吃,兩個人五文錢,六根油條兩碗豆漿,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