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老爺子怒目圓睜,竟是一下子就從床上撐了起來。他一下子拽住賀銘的手臂,將對方拉到床側,語氣中滿是化不開的戾氣,“賀銘,你給我弄清楚!要不是我看在年輕時候的交情上饒了你一命!恐怕你也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好呀!你個喪心病狂的東西!終於肯承認了!”賀銘徹底失控地嘶吼,她剛準備甩去巴掌,就被喻老爺子給摁住了。  後者想起年輕時的那些不公,顯然也動了怒氣,“就因為我出生比他晚了幾分鍾?所以我就要一輩子活在他的陰影下!憑什麽!”  出生差了幾分鍾,喻氏的家主地位和權勢是他的!出生差了幾分鍾,就喜歡上的女孩子也該先嫁給他聯姻!兄弟長著相似的麵孔,可在家族裏的待遇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憑什麽?!  “賀銘我告訴你,我能活到這把年紀,完全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人生能有選擇,我在娘胎裏就該把他掐死!”喻老爺子冷笑,用力將賀銘推倒地上,完全不念及舊情。  他的本性就是冷血無情,即便是年輕時候有過那一絲絲的悸動,也早被泯滅在了歲月的洪荒中。  賀銘撞到在椅背上,滿是仇恨的神色夾雜上了一絲痛苦。  時錚剛欲上前,聽見動靜的木管家就趕了迴來。他看見跌在地上的賀銘,神色震驚不已,“老爺子,這……”  因為剛才的那番衝動,喻老爺子早已經耗盡了心力。他靠在病床上喘著粗氣,眸光黯淡無力,憔悴的臉色越發顯出陰涼死氣。他勉強壓住頭暈和心悸,如同強弩之末,“老木,把她趕出去!”  木管家向來聽從老爺子的指令,他先將前者重新扶倒躺好,這才靠近賀銘打算伸手去拉扯。  賀銘嫌惡地移眼,起身的同時狠狠甩了木管家一巴掌,“木陽你這個走狗!當年背叛了仁生,倒是靠著喻仁德這個老東西作威作福!誰給你的膽子碰我!”  尖細的指甲將木管家的臉頰勾出幾道血痕,看上去都覺得火辣辣的疼。  木管家氣不到一處來,剛準備動手去打,結果就被趕來的時錚一腳踹翻在地。喻懷寧緊隨其後,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連女人都打?木管家,你可真夠厲害的。”  “賀姨,你沒事吧?”  “你們晚輩別管這些,都先出去。”賀銘壓抑開口,她朝時錚遞去一道安定的眼神,語氣略微有些顫抖,“你放心,我今天還好,不會給你惹事的。”  時錚眼底閃過一抹不忍,反倒是喻懷寧看出了賀銘還有未盡之言。他扯了扯男人的手臂,低聲催促,“我們去外麵等。”  “要是有什麽事情,賀姨你第一時間喊我。”時錚又囑咐了一聲。  “好。”  兩位晚輩走出病房後,賀銘又將視線落迴了喻老爺子的身上。她輕蹙眉梢,一字一句問道,“告訴我,為什麽要選擇在那個時候動手?”  在父子墜海前,喻仁生已經在家主的位置上穩穩當當坐了十幾年,從沒出現過什麽意外。  “為什麽非得選在那個時候動手?!”賀銘克製著心中抽痛,又是一句泣血質問。  這裏畢竟是在華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早就沒了證據可尋,也立不了案。喻老爺子以為她已經認命,視線微微下移,“要怪隻能怪你的肚子不爭氣,懷上了卻一直保不住……”  賀銘聽見這前半句話,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她捂住臉,笑得癲狂,又哭得敞亮——  是啊,她的生育功能很弱。和喻仁生結婚近十年,幾次懷孕又幾次流產,無論她怎麽費盡心力,都很難保一個孩子。  比他們稍晚結婚的喻仁德夫婦,卻先後生下了兩個孩子。  喻氏根基深厚,老一輩的人自然是看重孩子的。  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嫡係,喻仁德雖然排在了兄長的後麵,可他膝下的孩子同樣有繼任的權利。喻仁生遲遲沒有孩子,無異於主動將家財權勢拱手相讓。  “原本我都已經不打算對你們夫婦動手了,可沒想到你又懷上了,居然還平安生下了一個男孩。”  自從喻仁生夫婦的獨子喻衛黎出生後,喻家老一輩的注意力就又迴到了他們一家的身上。這讓憋屈了近四十年,好不容易才覺得翻身的喻仁德怎麽忍受得了?  “你們的孩子,就是死亡的□□。”喻老爺子的聲音隔著唿吸機,模糊傳來,“賀銘,要怪隻能怪你自己。如果你生的是個女兒,我興許還會放你們一命!可、可惜了……”  “可惜?還有更可惜的事情,你要不要聽聽?”賀銘的眼淚早已經哭花了妝容,她一步一步走到床邊,腦海中是毀天滅地叫囂著要報複的惡魔。  她重新拉開椅子,坐在喻老爺子的身側。  木管家上前,斥責道,“你這個瘋女人,你要做什麽!”  賀銘冷冷地刮了他一眼,笑得詭異,“喻仁德,你最好讓你這隻忠心耿耿的走狗滾開。有些事情,可不是他能聽的。”  喻老爺子根本不怕她的威脅,隻遞給木管家一道眼神。後者不得不退遠幾步,可目光始終落在病房內的兩人身上。賀銘給自己倒了杯水,潤了潤沙啞的嗓子。  她整個人呈現出異樣的平靜,讓人心裏隱約有些不安。  還沒等喻老爺子開口問話,賀銘就講故事般地開了口,“還記得嗎?你們四十歲生日那年是在酒店舉辦的宴會。生日宴舉行到一半,你哥就趕迴公司處理急事。我作為喻家的女主人,隻好強打起精神,幫忙應酬來迴的賓客。”  “等到散場時,已經是淩晨了。我筋疲力盡地迴到房間,還沒等進門,就被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從背後抱住……”  “女人的力氣始終不如男人,就像我的力氣始終不如你。”  賀銘壓低音量,不讓這些話落入第三個人的耳朵裏。  喻老爺子聽見這話,麵色有了一瞬的扭曲。  “那夜之後,罪魁禍首忘得一幹二淨,也有可能是假裝忘得徹底?”賀銘垂眸嗤笑,“可對於我來說,是畢生銘記的恥辱!”  不過三秒的沉默,她又將視線定定地落向喻老爺子,陳述出一個天大的笑話,“兩個月後,我發現我自己懷孕了。”  “……你!”  “我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個孩子的由來!我第一時間就想打掉他!可醫生和我說,我的身體情況再也禁不住一場打胎,那會讓我徹底失去做母親的可能。”賀銘端著溫水,目光恍惚著進入了迴憶,“天知道我有多惡心害怕!可我更不想永遠失去做母親的機會!”  賀銘清楚自己的體質,即便不去刻意打胎,說不定這個孩子也難保住。所以,她放棄了扼殺脆弱生命的想法,由著肚子裏的孩子自生自滅。  可命運就是如此,越想珍惜的東西越得不到。可當你自以為放棄掙紮的時候,一切就都來了。  “那個孩子還是出生了。懷胎十月,他把我滿腔的恐懼和恨意轉換成了愛。他是我的孩子,是和我血脈相連的孩子。除了喻姓和衛字輩,我給他取名為黎。”  黎明降至的黎。  是她最想抹殺的黑暗夜晚,卻也是她成功成為人母的黎明開始。  “喻仁德,你聽懂我要說什麽了嗎?這才是最可惜的事,黎兒的死是你的血孽。”賀銘端著溫水起身,彎腰附在喻老爺子的耳側,一字一句報複道,“……因為他是你的孩子,也是你親手殺掉的孩子!”  是落在耳畔的低喃。  是無處可躲的真相。  床上的老人完全扭曲了麵容,所有的心焦躁熱都湧上了腦袋,一瞬間天昏地暗。他的唿吸開始變得急促,他睜大眼睛、張口掙紮,攥緊被子的雙手冒著青筋,一副垂死掙紮的模樣。  木管家飛撲到床邊,厲聲喊道,“老爺子!你這個女人,到底對老爺子說了什麽?”  醫療監控器械開始瘋狂鳴叫,不過三十秒的時間,最終變成了死亡的默聲。  喻老爺子被活生生地刺激死了!  站在門外的時錚和喻懷寧聽見動靜,疾步衝了進去。兩人看見生命儀器上無波動的直線,不約而同露出震驚的神色。  賀銘起身,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意,報複的快感和未能超脫的恨意在她的臉上交織。  她將水杯砸在地上,伴隨著響亮的碎裂聲,逐字清晰地咒道,“喻仁德,你就帶著這個秘密的血孽下地獄吧!我祝你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才是完整的真相!  本章評論隨機抽20個評論發紅包吧~  --  【感謝】靜水流深x1個的地雷;meatballx1瓶、靜水流深x1瓶、北巷x1瓶、錢包委屈了x1瓶的營養液,啾咪~~第67章   喻老爺子離世得很突然, 甚至來不及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  等到喻衛國夫婦等人趕到醫院時, 他的遺-體已經被送入了醫院的太平間。除了一直忠心耿耿的木管家,所有人仿佛都刻意淡忘了悲傷。  有句話說得沒錯, 喻老爺子這一生控製欲太過, 他自以為可以掌握人心,可到頭來,其實是把所有人越推越遠。  “喻羨呢!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願意出現嗎?!”木管家把這位原先的‘大少爺’痛恨到了骨子裏。要不是他不分輕重地下手推拒,老爺子也不可能摔倒出事!  還有、還有……賀銘這個女人!  木管家盯著人群開外的賀銘,衝了上去, “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到底和老爺子說了什麽刺激了他!你也是罪魁禍首!”  ——啪!  又一道響亮的巴掌扇到了木管家的臉上, 引得所有人紛紛側目。  賀銘還嫌不夠似的, 絲毫不畏懼其他人的目光, 又是扇了一個巴掌, “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仗勢在喻宅做了幾十年的管家, 就以為自己是上等人了嗎?!木陽,別以為幾十年過去了, 你就可以洗刷當年的錯事!”  木管家剛準備反擊,可眼色觸及到她身後的時錚, 驀然有些發怵。男人眼中的戾氣, 就像是沾了毒的劍,輕易就能將人腐蝕、吞噬性命。  木管家捂住自己被打得發紅發腫的臉頰,心氣不平。  喻衛國走上前來,有些尷尬地喊道, “伯母,木叔這輩子跟在我爸身邊,也算是鞠躬盡瘁。老爺子剛走了,他難免有些……”  “閉嘴!你懂什麽?”賀銘打斷道。她環視著在場一圈人,無一例外都是她的晚輩。  她不悅地哼笑一聲,冷睨著木管家,拆穿他的真麵目,“當年,仁生把你當成兄弟,資助家境貧寒的你上學。可你呢?偏偏不學好,染上了賭-博的惡習!老婆帶著孩子離開了你!仁生幾次出錢替你還賭債,可你變本加厲,甚至把他當成了提款機!”  “仁生覺得你無可救藥,隻好狠心放任你自生自滅,結果你出了喻家就散播謠言,敗壞他的形象!”  “這些賬,我可都替死去的仁生記著!”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要真如賀銘說得這樣,那木管家就是活脫脫的白眼狼啊!本來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當年的喻仁生願意‘救’他如此,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木管家聽見這些事情,臉色有些泛白,“你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做什麽?”  “怎麽?這就怕了?”賀銘不依不饒,繼續將他那些破爛事倒出,“聽說你被人打斷了手,一度活得落魄!原本還以為你會銷聲匿跡……”  “結果你搖身一變,成了喻仁德的貼身助理!”賀銘嗤笑,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你們還真是一丘之貉!”  “你懂什麽!老爺子對我來說,是救命之恩!”木管家高聲反駁。當年他欠下賭債,差一點就在黑-賭-館裏被讓人砍死!是喻仁德突然出現救下了他!這份恩情他不得不報!  “笑話!所以,仁生對你的知遇之恩,你就可以恩將仇報嗎?”賀銘靠近一步,理直氣壯地逼問道,“這些年,你幫著喻仁德背地裏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心裏清楚!你以為你手上沾著的鮮血還少嗎?”  “宋慶陽、張運德,這兩個名字,你也同樣耳熟吧!”  木管家還不知道喻老爺子生前和賀銘的交談,他乍一聽這兩個名字,當即嚇軟了腿,狼狽地跌坐在了地上。  這兩人都是他年輕時期的賭-友,後來他跟在喻仁德的身邊做事,就漸漸遠離了他們。後來,喻仁德對喻仁生父子湧現出了殺機,需要小嘍囉們來處理。是木管家親自帶著巨款,找這兩人辦事。事後,也是他親自處理了宋、張兩人。  “鮮血?”喻菁捕捉住關鍵詞,蹙了蹙細眉。南川對於木管家的印象一般,他聽見這句提醒,不由和喻菁對視一眼——姐弟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爸,把木管家辭退了吧。他這個年紀,也該安安心心養老了。”喻菁的說辭還算比較委婉。  木管家聞言,從恍惚中猛然迴神。他跌跌撞撞地撲在喻衛國的腳邊,一張老臉豁出去了慘哭,“先生!我在喻宅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們要辭退我,我能去哪裏啊?”  他這些年借著喻老爺子的權勢,狐假虎威慣了。即便是個‘管家’,依然受到了不少尊敬目光。就連喻衛國等人都把他當成長輩,向來禮讓他三分。  久而久之,他就迷戀上了這種‘人上人’的感覺。  現在隨著老爺子的去世,他終於從這個虛假的豪門美夢裏清醒過來——他隻是個傭人,甚至還隻是個年邁無用的傭人!老婆和孩子早已經和他斷了聯係,他要是被趕出喻宅,這餘生可怎麽辦啊!  木管家越想越後怕,眼淚和鼻涕縱橫肆意,不知是在為了喻老爺子的離去,還是為自己慘淡的後半生。他沒讓人感到半分可憐,隻覺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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