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婚後番外(五)


    “棉兒知道為夫所求?”他輕笑了一聲,手臂落下來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微微往後一帶就把她按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微微偏頭,看著她。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側,淡淡的香,微微的熱意。


    蘇錦棉抬頭看他,眼底映著案台燭火的微光,明亮又灼然。


    “娶了棉兒之後,為夫所求不高。護我妻兒一生,保衣食無憂,至尊繁榮。”說著,他自己便笑了起來,低低沉沉的笑聲,磁性又動聽。


    蘇錦棉握住他橫在腰間的手腕,沒再說話。


    他的野心,蘇錦棉一開始就知道。所以要爭什麽,她也知道。她需要做的除了不拖累他,還要替他打點他觸及不到的層麵。


    在對這些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需要做的準備有很多很多。


    ……


    蘇錦棉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等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外麵有刻意壓低的說話聲,聽著像是阿蘿和知春的聲音,具體咋說什麽,卻聽不清晰。


    她撐著身體坐起來,一頭青絲傾瀉而下,她微微側目,手掌摸索著在身旁那個位置上梭巡了一番。


    涼涼的,也不知道起來多久了,都沒叫醒她。


    她懶洋洋地靠在床頭良久,終於起身:“阿蘿。”


    外麵的說話聲一止,很快便有人推開房門走進來。阿蘿和知春同時邁進屋裏,掀開珠簾朝她走來:“小姐,可是阿蘿吵著你了?”


    知春聽著她的稱唿,抬手擰了她一下,輕笑:“怎麽還叫小姐呢?”


    “無礙。”蘇錦棉邁下床榻,有些酸累地按了按肩膀,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我昨晚……何時迴來的?”


    她原本是想問“怎麽迴來的”,但話剛到嘴邊,就覺得不妥。在書房裏,就她和雲起兩個人,如果睡著了,自然是他抱迴來的。


    知春挽著她在梳妝台前坐下,拿了木梳給她打理頭發:“迴王妃,奴婢也沒注意時間……”


    她垂眸打量了眼蘇錦棉,知曉她關心的肯定不止是時辰,抿嘴一笑,自顧自道:“知春就知道,天色已經很晚了。王爺抱著王妃一路迴來的,怕王妃凍著,披著狐裘又讓奴婢把暖爐放在王妃的手心裏。”


    蘇錦棉慵懶的眉眼微微一揚,又問道:“王爺什麽時候離開的?”


    “一大早醒來就走了,還讓我不要叫醒你。”阿蘿把首飾盒攤開在她麵前,由她選擇。


    蘇錦棉懶洋洋地看了一眼,原本隻挑了一個素色的簪子,但隨即想起今天還要立規矩,太樸素了可不好,想了想,垂眸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淡聲問道:“王爺那不是給我備了不少首飾嗎?”


    她話音剛落,知春便了解她的意思,微一點頭,去櫃子裏拿首飾盒。


    等精心收拾好,日頭已越深越高,直逼正午。


    外麵天色大好,陽光是年後以來前所未有的灼烈。隻外間那狂風肆虐,好不容易的一絲暖意,又被風吹得零零散散。


    消了消食,蘇錦棉見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招來阿蘿去請晴姨過來。


    阿蘿走了沒多久,晴姨便隨著阿蘿一起過來了。身後還領著王府裏的幾位管家,走到蘇錦棉麵前時,盈盈一福。


    蘇錦棉看了眼座下站著的幾位管家,微微蹙眉。


    這三位管家,蘇錦棉隻見過其中一位,是常常跟在雲起身邊的那位。這位管家的身份自然不用多說,定是王爺的心腹了。


    她目光在三位管家身上一掃而過,終於展顏一笑,笑容端莊又婉麗。那眉眼之間的氣質穩重又凜冽,不容小覷。


    偏偏她淡淡地笑著,不熱絡不疏離,恰到好處地淡然優雅,倒是一時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思。


    “今日請幾位管家過來,是想認認府裏的人,倒是勞煩你們這走得一趟了。”


    “王妃折煞老奴們了,老奴這就讓府裏的人都聚過來。”管家頷首,見蘇錦棉點點頭,很快就一起退了出去。


    蘇錦棉見人一走,捧著暖爐看了晴姨一眼:“王府裏有三個管家?”


    晴姨笑了笑,“說起來隻有一個,就王爺身邊這個柳管家。另外兩個職司雖大,並不十分重要。不過立規矩,見了就全部都見了。哪有撇開別人不見的道理。”


    蘇錦棉揉揉眉心,對這種場麵實在是有些應付不來。


    又坐了片刻,等人一齊,她這才挪步走出去,到了前堂。


    她一出現,原本的竊竊私語在瞬間便消失無蹤。


    蘇錦棉目不斜視地一路走到主位上坐下,剛坐穩,就聽外麵青衫的聲音響起:“王爺。”


    門外響起悶悶的一聲“嗯”,隨即一道修長的人影邁進來,他剛出現,殿中的人唿啦啦的跪了一地,給他請安,順帶著也給蘇錦棉請了安。


    那男人卻似什麽都沒聽見,信步走過來,在她身旁的座位坐下,側目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旁若無人地:“早膳可用了?”


    “用了。”她迴答完,轉而問道:“知春說你一大早有事出去了,這麽早就迴來了?”


    雲起沒迴答,隻那眸光深邃,沉沉地看了她一眼,鬆開她的手,往後一靠,慵懶至極。


    蘇錦棉起先還沒明白他的意思,見他把玩著自己手上的扳指,忽然福至心靈地明白了……


    他是特意迴來給自己撐場子的。


    昨天還特意問了,要不要出現給她撐撐場子。蘇錦棉沒迴答,其實心裏是希望他出現的,但一個“要”卻是難以開口。想著有晴姨在,應該沒沒問題的,何必讓他跑這一趟。


    這會看見他,果真是有那麽幾分驚喜。


    蘇錦棉看著跪了一地的人,垂在衣袖下的手指捏了捏掌心。開口時,聲音平靜冷淡:“都起來吧。”


    王府裏重要位置上留著的人都是王爺寵信的人,早早就知道王爺對這個王妃格外看重,雖然看不上這王妃的家世背景,但也不敢不尊敬,雖然隻是麵上的。


    這個道理,蘇錦棉顯然也懂。但這種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她有的是時間,坐穩著八王妃的位置。


    晴姨先代替她說了一通規矩,個個都敲打了一遍。


    蘇錦棉隻需要端端正正坐著,端起架子,雍容華貴就好。等晴姨這邊說完,她這才手一揚,讓阿蘿去發點見麵禮。


    蘇錦棉用的是自己帶來的嫁妝,王府裏財物問題還沒有正式地交托到她的手裏,名不正言不順的,蘇錦棉時不會動王府的財物的。更何況是見麵禮……晴姨早就替她備好了。


    見眾人都拿到了,她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該說的規矩,晴姨都說了。我想你們也心裏有數,如果不思其職,破壞王府秩序的,我不會輕饒。各司的主管每半個月來匯報下情況便好,往常王爺忙於公務,對內院疏於體察。但日後,有我在,獎罰分明。你們記著這些便好……都退下吧。”


    她這番話落下來,眾人的神色都是一肅。原本還想著這王妃的家世背景不像名流世家這麽權貴高貴,總是要帶點小家子氣的。加之,年齡還小,哪能拿捏的住這麽複雜的王府?


    但現在,無人敢在這時造次,或者有一絲輕視的心理。


    就像,王爺的出現,他顯然是很寵愛這個新進門的王妃,不但人來給她撐場子。這期間一言不發,表情縱容,顯而易見的,隻絕對站在王妃的這邊。


    當下,眾人心中有數,齊齊一禮,退了出去。


    等人全部退了出去,蘇錦棉挺直的身體這才鬆懈了幾分,軟軟地靠向身後的椅墊。這一鬆開手指,才發現掌心一片粘膩,手心一片冷汗淋漓。


    雲起察覺她的異樣,握了握她的手,這一握,摸到她微涼的掌心,忍不住一笑:“棉兒何至於緊張到如此?”


    有他在,無論是誰,都不敢不敬。


    隻是她自有自己的處事方式,雲起絲毫不擔心她會處理不來這個情況。但明顯的,蘇錦棉隻是表麵淡定。


    蘇錦棉縮迴手,有些不太高興地睨了他一眼。


    他也不在意,依然微勾著唇角,表情愉悅地吩咐道:“拿手巾來。”


    知春福了福身子,應了聲,便退了下去。再迴來時,拿了手巾和暖爐,小心地放在一層的桌子上。然後看了眼,還杵在蘇錦棉身旁正星星眼看著兩人相處的阿蘿,暗示地眨了一下眼。


    阿蘿這才醒過神,略一福身,悄無聲息地就和知春一起退去了屋外。


    雲起眯了眯眼,拿起手巾給蘇錦棉擦了擦手,見她抬眸凝視著自己,微微偏頭,似笑非笑:“棉兒這表情,可是又不認得為夫了?”


    蘇錦棉拽住他寬大的袖口,微微扯了一下:“我這樣,好不好?”


    她是在問,這樣做,好不好。


    雲起略一思忖,反問:“有何不好?”


    話落,想起什麽,口吻隨意:“下午沒事的話,把賬房的叫過來,王府的開支以後交給你過目。”


    蘇錦棉原本是想搖頭的,但想起這樣不成樣子,試探著商量道:“賬房明著交給我,每月讓我看下賬本,暗著還是用你的人吧。”


    雲起微微一怔,隨即大聲笑起來。


    別人家的主母,一家過去就想把持賬房的鑰匙管家。她倒好,還嫌王府收支太繁瑣,不愛管。


    蘇錦棉的能耐他是知曉的,她並不是拘泥於這些瑣碎的人。


    “晴姨若是願意接手的話,直接交給她吧。”他把暖爐遞給她,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錢莊的賬房交給棉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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